天色一黑,缪言就拉着筠儿和一众侍女在院子里兴高采烈地的放烟花。
看她此时活泼的样子,似乎是早就已经忘记了胸口的伤才刚刚愈合。
果不其然,缪言放完烟花后刚走回房间就疼晕了过去。
筠儿慌忙的喊了几个丫头将缪言扶到床上,她回想起缪言在放烟花的时候就总是时不时地捂住自己的胸口,于是特意解开缪言的衣带看了一眼。
筠儿看到缪言的伤势后痛哭流涕的说:“主子怎么受了如此重的伤,究竟是谁敢这样对待主子?”
此时的缪言已经从短暂的昏厥中醒了过来,隐约听到了筠儿的哭声。
缪言有气无力的说道:“筠儿,我没事,你不必过于担心。”
“还说没事,主子刚才突然昏倒在地可把筠儿吓了一跳。”
筠儿的眼泪哗啦啦的流下来,缪言想要抬手为她拭去泪水,但胸口着实疼得厉害。
“筠儿,帮我上些清沐郡主拿来的药膏吧。”
筠儿听后收了收眼泪,赶忙去一旁将药膏拿过来,小心翼翼的在缪言的伤口处涂抹。
缪言怕筠儿担心,故作坚强,强忍住疼痛。可此时她的唇色发白,筠儿又怎么会看不出她有多痛呢?
筠儿小声嘀咕道:“怪不得主子回府沐浴之时不愿意让筠儿在旁服侍,原来是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们那些人怎么可以如此对待主子,就不怕王爷怪罪下来吗?”
缪言反而安慰筠儿道:“我真的没事,你不必为我难过。王爷?他是不会知道。”
缪言想到九王爷还是会有些心疼,大概是这具身子保留的记忆吧。
翌日一早,便有一位女大夫前来问诊。缪言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会这么巧?还偏偏是位女大夫?
女大夫自我介绍道:“奴婢在宫中是跟随在筱夫人身边,专门为筱夫人调养身子的药婆。因筱夫人信任奴婢,这才命奴婢前来为王妃诊脉。”
“你叫什么名字?”缪言第一次见到一位女大夫,觉得有些好奇。
“奴婢的贱名怕污了您的眼,就不跟您说了。”
“大夫怎么这么说?您是医者圣人,何故如此贬低自己?”
“王妃您说的是男子,奴婢说起来不过也就是药婆罢了。”
缪言突然想到所谓的“三姑六婆”中就将药婆列入其中,这位女大夫认为自己也是个药婆,所以才会以奴婢自称。
“今日你来就是为我治病的,我不管旁人如何看待,你于我而言都是有恩的。你若是不愿意说出自己的名讳,我就不让你为我诊治了。”缪言有些生气,故意这样说道。
女大夫听完倒有些着急了,担心无法完成筱夫人交代的任务完成回去再被责罚,因此连忙说道:“奴婢没有名字。”
“你刚才还说怕名字污了我的眼,如今又说没有名字,变得可有些快啊!怕是故意哄骗我的吧?”缪言一脸严肃的说道。
女大夫扑通一下跪到地上:“奴婢方才确实欺瞒了您,只因我们这些奴婢被问及名讳时都是这样说的。可奴婢是真的没有名字,生来就是奴婢,又有谁会在意一个奴婢的名字呢。”
缪言替这个女大夫感到难过,怕是平日里别人怎么喊她的都有。即便是身在宫中,也依旧是旁人认为的最下贱的职业,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可是这个女子是个大夫啊,怎么能跟那些利用药物害人的药婆相提并论呢。
缪言示意筠儿将女大夫扶起来,询问她为何筱夫人会突然派她来为缪言看诊。
女大夫解释道:“回王妃的话,筱夫人始终担心王妃出狱后身子有什么不适,因此筱夫人在宫中时常是坐立难安。最终筱夫人思虑再三还是决定派太医前来为王府诊治。但筱夫人觉得男太医时常出入王妃您的院子里始终是不大方便,于是就特意派了奴婢前来。”
看来这位女大夫突然来此也只是因为筱夫人对缪言的担心,正巧碰到缪言伤口发炎也纯属是巧合。
女大夫见缪言高烧不退,连忙开了些退烧的药,筠儿立刻命婢女们记下来,稍后跟着女大夫前去药房抓药。
女大夫在得知她的胸口烧伤一事后,怀疑是伤口有了炎症才引起的发热。在女大夫的要求下,筠儿将她请入内室,待缪言褪去衣物给女大夫查看。
女大夫猜测果然的没错,缪言的伤口果然是发炎了。于是立刻让缪言卧床休养,又给缪言开几副消炎的药,还嘱咐缪言没什么事就不先不要下床了,她也会定期前来为缪言诊治的。
女大夫走后,缪言始终很听话的卧床休息。当天下午缪言就退烧了,在那随后的几天里,缪言也几乎没有离开过床榻。
筠儿在女大夫的指导下为缪言准备此时适合服用的补品,慢慢的缪言的身子也开始逐渐恢复,女大夫也说缪言可以偶尔下床走动走动,但是千万不能再运动过度了。
虽然此时缪言身体很虚弱,但是这几日她却心情极好,因为此刻的平静与安逸是她在牢中想都不敢想的。比起那几个含冤而去的女子,她真的幸运太多太多了。
养伤的这几日缪言偶有在院子中踱步的时刻,她觉得适宜的动一动会加快身体的恢复。
筠儿也担心缪言再像放烟花那日一样再出什么问题,因此总是寸步不离的跟随着她。
“筠儿,你可曾想过自己未来会有什么样的人生啊?”缪言抬头望了望天,转头向筠儿询问道。
“回主子的话,筠儿只想好好陪伴在主子身边,等将来主子有了孩子,筠儿也想继续服侍小主子。”
缪言听后有些替筠儿难过,为何她就不能为自己考虑一些呢?她难道就真的没有什么属于自己的愿望吗?
“难道你就没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吗?不考虑我,你又想做什么呢?”
筠儿抿了抿唇,有些为难的说道:“筠儿未曾想过。”
缪言心情有些沉重,难道她来到这个时空里什么都改变不了吗?就连日日跟随着自己的筠儿也是始终保留着这种迂腐陈旧的思想。
缪言开始质疑自己:我又能帮得了谁?我连我自己都帮不了。
就在这时,缪言突然看到了赢棋的身影。
“天气这么冷,妹妹怎么还站在院子里,还不快进屋子里发呆!”
缪言仔细瞧着赢棋的神色,是那么的自信,脸上还一直挂着笑容。她还是成功了的!至少她帮赢棋脱离了苦海!
“姐姐你怎么来了?”缪言有些喜出望外。
“怎么?你难道还不欢迎我啊?”赢棋故意打趣道。
“二位主子,不如进屋里聊吧。主子出来已经有一会儿了,筠儿担心主子的身子。”
赢棋听到筠儿的话后赶忙拉着缪言往屋里走:“你这丫头,怎么又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进屋之后,筠儿为赢棋准备了茶水,为缪言准备的则又是一碗补汤。
赢棋看了看自己杯中的茶水,又看了看缪言的那一碗补汤。
“这补汤再好,也不能一直喝啊,不如喝些茶水清清肠胃。”赢棋边说边倒了杯茶从桌子上给缪言推了过去。
“茶水解药,主子在服药,不能喝茶。”筠儿有些慌忙,她担心缪言真的去饮了茶,于是赶忙回了话。
赢棋听到后转头看向一旁的缪言,满含责怪的语气问道:“怎么回事?你在服什么药?怪不得我一见到就觉得你看上去有些虚弱,还不快老实交代!”
缪言轻轻一笑:“没什么,不过是在牢中住久了身子有些虚弱,大夫给我开的也都是些调养身子的药,姐姐不必为我担忧。”
赢棋一脸怀疑的问道:“真的吗?”
“缪言骗姐姐作甚?自然是真的,不信你问筠儿。”缪言故作轻松的说。
筠儿见缪言如此说,又不敢拆穿自己主子,只能默默的点了点头。
自从赢棋与左参军大人和离那日起,二人竟有十几日没曾见过了。
缪言很好奇和离之后赢棋的生活,于是就向赢棋问道:“姐姐近些时日可还好?”
“筠儿应该都告诉你了吧?我接管了家中的几件铺子,现在正忙着学做生意呢!”
“做生意好玩吗?”缪言眼睛一闪一闪的看着赢棋,似乎是对此充满了好奇之心。
赢棋长舒了一口气:“可别提了,原来做生意是如此的麻烦,既要顾及这个又要担心那个的,着实可把我为难坏了。不过呢,生活倒是也充实多了,也不用再向那些后院的腌臜事了。”
看来赢棋对如今的生活还是极为满意的,缪言见赢棋如今的状态真么好也感到了些许的欣慰。
赢棋突然拉住缪言的手继续说道:“说起来也是我对不起你,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牵涉到这个案子里去,也就不用受这牢狱之苦了。”
见赢棋有一些自责,缪言连忙宽慰道:“姐姐不必如此想,又不是姐姐害我入狱的。缪言为能帮到姐姐脱离苦海而感到荣幸呢。”
赢棋点了点头,又开口说:“可即便是左参军一家曾经那般待我,当我再见到左参军母亲的时候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她如今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后半生连个仰仗的人都没有。”
“左参军往日应该也会有些积蓄吧?”缪言问。
赢棋摇了摇头,而后说:“没有,往日家中一半以上的开销都是出自我这边的,左参军的那点俸禄也一向都没有盈余。他经常在外面鬼混,哪里还会留下什么积蓄?他的母亲把府里的妾室和下人们都遣散了,连宅子也卖了,换了些钱回到乡下去了。我有些同情于她,于是派人以官府的名义给了她些钱财,希望可以帮助她安度晚年吧。”
缪言又用另一只手握住了赢棋的手:“还是姐姐善良,即便是受过别人的伤害,也能懂得以德报怨。缪言觉得,姐姐以后定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赢棋听后频频点头,又将话题引回到了缪言身上:“你怎么样?九王爷可曾来探望过你?”
缪言叹息着摇头:“来是来过,可那又怎样?再说我也不在乎什么王爷的宠爱。”
筠儿听后有些紧张,面色苍白如纸的提醒道:“主子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经筠儿这一提醒缪言才想到这院子里有不少司徒浅露的眼线,看来得要尽快想办法把他们处理掉了。
缪言向赢棋坦言,自己十分羡慕她的生活,她十分羡慕那种女子可以自由自在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儿的时代。
赢棋有些疑惑的问:“那是什么时候?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缪言知道跟赢棋也解释不清楚,总不能告诉她自己是不知道多少年后的孤魂野鬼吧?还是转移一下话题为好。
缪言突然话锋一转向赢棋问道:“姐姐的母家对姐姐如今的状况如何评说?”
“那一日我母亲来说的话你也听到了,母亲的意思大概就是我家里的意思。兄长们对我也是挺好的,愿意拨出来一部分产业交给我来打理。后半辈子,我就想这样逍遥自在的做做生意,没事儿再去马场逛逛。想来父兄也不会再跟我提嫁人的事儿了,如此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缪言听到马场后突然提起了兴致,于是向赢棋提议说:“待缪言身子好些后定要亲自去姐姐的新马场好好瞧瞧,早日学到姐姐的马上英姿。”
“好啊,我等着你来!”赢棋附和道。
二人不约而同的相顾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