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留信
牡丹再次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床有些许雕花装饰,构造古朴简单。
她掀开帷幔外看,卧房的一角的案几上放着绣花棚子,上有未绣完的花草图样,看来应该是个妇人的房间。室内干净整洁,隐隐有药草的味道。
再低头看自己身上,已经换上了干净的灰色棉衣。
原来是被人救了,没有被冻死在雪坑里,真是万幸。
牡丹走到玄关,一打开房门便见碧蓝无尘天,初晨的阳光投在她的眉眼,竟是难得的暖。
“姑娘你醒了。”院子里身着厚棉衣身材矮小的老婆婆惊讶道。
老婆婆原本正在晾晒草药,听见她开门而出的声音,端着装干药草的竹筐,侧身看向牡丹。婆婆虽年老,眼睛可不模糊,只瞧了牡丹一眼便心生感叹:这姑娘生得真是俊俏,单单只靠那张脸,便能将普通旧棉衣穿出了个风韵万千。
“是您救了我们?”牡丹看着老婆婆,心中很是感激。没想到掉在那么深的雪坑里还能被人发现,真是天不亡我。
老婆婆回过神来,放下药筐,笑道:“小姑娘能活下来真是运气好,那康山可是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有人踏入。也只有我家老头子每年初春要去山里采松桴子,倒是碰巧又做了一回好事。”
牡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默默吐槽自己的福祸参半的运气。
她看着老婆婆慈祥的眼睛,心生好感。但不知怎的越看老婆婆越觉得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牡丹再细瞧了这处院子,院里晾晒着各种草药,有名贵珍稀,亦有廉价实用的。
抬眼望去这四周院落的构造布局,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老婆婆,您是行医之人?”牡丹问道。
“姑娘莫不是外地人?”老婆婆笑眯眯地说道,“我家老头子和我都姓林,别的本事没有,大半辈子就靠着岐黄之术养家糊口,开了个医馆,取名林氏。平京城里少有不认识咱们的哩。”
“啊,原来是二位。”牡丹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小女子是从穆城人,对平京之事所知甚少,还望见谅。”果然是不久前到过的林氏医馆,牡丹自觉和这处缘分真是奇妙。
糟了!牡丹忽然想起来自己现在是真面容,心里咯噔一跳,身体顿时紧绷。
不过转念又想,那天夜里黑灯瞎火,自己又故意弄花了妆容,应该和此时判若两人,不会轻易被发现。
再看林婆婆神色并未变化,依旧一脸和蔼亲切,牡丹这才放下心来。
她紧接着问道:“多谢二老搭救,不知和我一起的那位公子现在在何处?”巫珩受伤那么重,可别是死了,那她这一天一夜岂不是白费力气。
林婆婆闻言欲言又止,说:“姑娘跟我来。”
牡丹心下疑惑,跟在林婆婆的身后,进入了另一个院子,走进了供客人居住的卧房。
只见屋内拔步床上,被褥起伏间有一坨黑色。
牡丹靠近了看清后,眼睛蓦然瞪大:“黑……蛇!”被惊得差点说漏全名。
正是巫珩那一条黑羽蛇。
黑羽蛇像是有灵智一般,听见牡丹的惊呼声抬起了小脑袋,眼睛带着幽光盯着面前的人类,黑色的蛇信子嘶嘶作响。
“它……它怎么会在这里?”牡丹声音有些颤抖。
老婆婆一脸无奈,说道:“那位公子受伤极其严重,但对外人又十分防备,根本不让我家老头子医治。一醒来就离开了,只留下了一封信和一条蛇,说是给姑娘你。”老婆婆偷偷看了眼牡丹,眼神里显示出她对这两人关系的好奇之心。
没想到老婆婆也好八卦,牡丹扶额,但看着在被子里钻来钻去的黑羽蛇,又头疼不已。
信?牡丹反应过来问:“林婆婆,那信在哪?”
林婆婆有些害怕地指了指黑羽蛇,说:“信在床边的木屉里,这条蛇极通灵智,似乎能听懂人说话。那位公子临走时,将信放在木屉,这条蛇便守着,根本不让我这老婆子靠近。”看来是被这条小黑蛇恐吓过。
牡丹走到床边打开木屉,里面果然有一封书信,信旁还有一个木盒。她拿起信,目光快速一扫,脸色顿时难看。
信中字迹十分潦草狂放,大概意思是:看在牡丹救他的份上,不计较她对他的冒犯。但害得他跌下雪坑这一笔账,他迟早要来找她算。但是近来有大事要做,不便携带黑羽蛇奔波,便寄放在牡丹这里作为还债的利息。
牡丹直冷笑,巫少族长真有倒打一耙的本事。
接下来是重点——黑羽蛇至少五日进食一次,一次要吃五斤上等鲜鹿肉,若是没有鹿肉,必须得是鲜牛肉。
别以为牛肉取得很容易,越国重农,而牛相当于一个成年劳动力,买卖食用牛肉是违法的,只有病死或老死的才可弄来吃,大街上根本没有牛肉贩卖,一旦贩卖或食用被逮住便会处以极刑。
还没完呢,牡丹沉住气往下看。
信上说黑羽蛇生性娇贵,好在这条已经成年不需人血喂养,但每日还是必饮动物鲜血,否则长时间没有鲜血供养便会攻击人类。
末了,一副卖弄的语气告诉牡丹,黑羽蛇的攻击力如何如何强,留养在身边就是赚到……看得牡丹额头上的青筋凸起。
待看完整张信,牡丹的脸已经黑沉沉的堪比锅底。
什么鬼?这哪是黑羽蛇,分明是吞金蛇!
想到巫珩孤身一人在越国被关了三月,身上又被越军搜刮了个干净。直觉告诉牡丹,那人定是养不起这条蛇才丢给了她。
她如今也是要隐姓埋名,而这个黑羽蛇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主,即便战斗力不俗,好不好使唤还得两说。要是卖掉……恐怕更会招来是非。
无论如何,留下这个玩意简直是给自己找麻烦!
牡丹忍不住狠狠地瞪了它一眼。
黑羽蛇果然通晓人性,或许知道自己被原主人暂时丢下了,而新主人不太高兴。
它便像是讨好一般对着牡丹,摇摆着自己的尾巴,全然没有牡丹初见它时那般凶恶的神态,温顺极了。牡丹看着一阵无语,这……到底是蛇还是狗?
林婆婆看着牡丹脸色不好,轻唤道:“姑娘。”
感觉到了林婆婆探究的目光,牡丹回过神来,平复了心情后郑重说道:“二老救下了我们,大恩大德小女子定会铭记。”话毕,向老人福了一礼。
牡丹找回了自己的旧衣服,还好出发前就带身上的那些银票没有弄丢,给了老婆婆作为报答。
经过一天一夜的坎坷,牡丹终于又回到了金凤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