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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医院

  婉秋坐在床上,她举着手里的镜子,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揭开纱布后血肉模糊的左脸。听到尖叫声赶进来的瑶姨和王鹤松见到她的样子,也立时慢下脚步不敢惊动她。

  “妈,你说,我的脸,是不是过几天就能好了?”她扬起脸笑着问站在门口的瑶姨,肩膀却极压抑地颤动着。她的伤口血肉粘连,从左眼下一直蔓延到耳后。

  瑶姨看着那一张笑容可怖的脸,心里又痛又怕。这么残酷的事实,她不知该怎样回答婉秋。

  “妈!”等不到答案的婉秋有些着急了,她的声音越喊越大,“你说!我是不是很快就能好了,你快告诉我啊!”

  顾逾明扶着识卿来到了病房外,识卿看到姐姐脸上触目惊心的伤口,骤然抓紧了顾逾明的手。

  瑶姨终于忍不住,她背过身来捂住嘴,不敢哭出声音。王鹤松在一旁柔声劝道:“婉秋,你先躺下歇一歇,赵禹平明日就能过来看你了。”

  母亲的反应让她知道了她本就知道的答案,这时听见赵禹平的名字,婉秋的情绪突然不受控制起来。

  “不!我不要他来看我!你们都出去!快出去!”婉秋的声音陡然尖利,识卿微颤了一下,她从未见过温柔善良的姐姐有这样暴烈的一面。顾逾明抱在她肩膀上的手紧了一紧,侧首对跟着的人道:“快去叫医生。”

  “婉秋,你别急,我们……”瑶姨一边拭泪一边向前走了两步,她看着婉秋的情绪逐渐崩溃,却束手无策。

  “我说了别过来!”婉秋的眼睛发红,头发也因身体的剧烈起伏而散了下来。她攥着镜子的手骨节发白。

  见瑶姨还要向前走,她突然发力,狠狠地将手中的镜子掷了出去。

  “小心!”识卿惊呼出声,那镜子却不偏不倚朝她面上飞来。电光火石间,识卿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待顾逾明揽她站定后,那镜子已经砸在了他们身后的墙上,碎成一地的玻璃渣片。

  “谢谢你。”识卿微靠在顾逾明的怀里,胸口的喘息还没有平复。“让一让,让一让。”未等顾逾明答话,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已经推着药车跑了过来。

  注射过镇定剂的婉秋终于瘫软下来,沉沉地睡过去了。

  “瑶姨,姐姐好些了吗?”见他们关门出来,识卿上前问道。

  瑶姨心里正难受,识卿却直愣愣地碰了上来,她也不顾旁边有人,柳眉一竖便厉声道:“好些了?我倒想问问你,你是同她一道去的,起了火你竟不知救救她!她到底是你的亲姐姐,你怎么狠得下心?”

  “瑶姨!我也被困在更衣室里,姐姐的更衣室在另一头里,当时火势太大……”识卿急急解释道。

  “少跟我说这些没用的!你现在倒好端端地站在这儿,你进去看看婉秋的样子,看看她的脸!”瑶姨越说越气,“我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好心,跟你那个狐媚子迷道的娘一样!台基花烟间的货色!”

  瑶姨的话越说越难听,她几乎要将女儿遭遇的不幸都发泄在识卿的身上。

  顾逾明本想这是她家事他不便插手,可面前这个女人的话让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当她说到她母亲时,他感觉到怀中的人儿轻轻一抖。

  “够了。”顾逾明目光阴沉。

  瑶姨这才注意到旁边的男子,她见眼前这人不是上次那位白爷,但看他通体的气势,却不比那白爷弱到哪去。不过她倒不信,这个小丫头能有这么好的运气,总是能找到来头不小的大人物替她撑腰?

  她开口便冷笑道:“这是哪里来的护花使者?我们家的事……”话还没说完,却突然被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王鹤松狠拉了一把。

  瑶姨惊讶地回头,却见王鹤松朝她递了个眼色,她忙闭上了嘴。

  “听医生说识卿受的伤也不轻,站了这么久应该也累了,快些回病房去休息吧!等你姐姐醒了,我让人过来告诉你。”王鹤松慈和地对识卿说,他是在竭力替瑶姨兜回刚才的话。

  识卿点点头,站了这么久,受伤的小腿早就撑不住了。她还是礼貌地告辞:“瑶姨,鹤松舅舅,我先走了。”她低着头,顾逾明看得出她心里的委屈,却开不了口安抚她一句。

  看见两人终于走远,瑶姨忙问道:“刚刚你为什么拦我?要不是那个小东西见死不救,婉秋会变成那个样子吗?赵禹平要是找这个由头拒了这门亲,她可怎么办!”

  王鹤松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将她拉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里。

  “你以为刚刚那个男人是谁?”他压低了声音问她。

  “哼,还能是谁?左不过是她在外面招惹的姘头,天生的妖精相贱骨头!”

  “你没看见刚过来时他身后跟的人?还有这层楼里里外外有多少兵在这里把守着。你当医院是什么地方,这兵肯定不是派来保护你我的吧?”王鹤松意味深长地看着瑶姨。

  瑶姨这才看到,拐角的地方,楼梯口,还有展识卿的病房门口,都有当兵的把守。

  “你说这些人是……”瑶姨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名,她瞪大了眼睛看向王鹤松。

  王鹤松点点头,道:“除了江北军的顾少帅,上海还有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排场?”

  瑶姨又想起上一会婉秋和她一起参加的舞会,恍惚间听说,当时参会的就有这个顾少帅。她想起自己刚刚在他面前说的话,不由得冷汗涔涔。

  “上回是青帮的头子,这回又是江北的军阀,这个展识卿,可真是不简单啊。”王鹤松幽幽道。

  瑶姨也在暗忖,难道这个展识卿就这么有能耐吗?有这两座活佛作靠山,莫说是展家,就是她想要整个上海,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要是以后她晓得了展家的事情……瑶姨心内暗自盘算时,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她冷笑道:“你且看着吧,一物降一物,我就不信,这世上竟没人能动得了她!”

  夜色朦胧中,瑞珍穿一身黑裙黑靴,外罩着黑色的大衣。她戴着的黑色网纱帽将脸遮了一半,独自一人穿行在僻静的小道与弄堂间,左拐右拐便从一条小路拐到了白府的后门。瑞珍扣了门,警惕地看了看身后,不一会儿边有人来开了门,她便闪身躲了进去。

  瑞珍走到客厅,手下人从楼上下来:“瑞珍小姐来了,白爷刚刚上去。”

  “他的伤势怎么样?”瑞珍摘下帽子,除去手上的长手套。手下的舞女从客人那里听来了消息,她心里便吊了一整夜,刚下台她就打发了跟着的人,一个人急匆匆地往白府赶。

  “其他的都还好,只是背上的伤口太长太深,白爷从医院回家又动了伤口。”那人回道。

  瑞珍有些不解,他为什么急着回家?“医院的展小姐那里怎么样?”

  “这个我不知道。白爷回来的时候已经撤了咱们的人,现在医院里都是江北军的人了。”

  顾逾明?联系起前几日百乐门里收集到的消息,瑞珍心里好像有一点明白了。

  “我知道了。你替我备好医药箱。”

  瑞珍推开白靖的门时,他正侧躺在床上休息,听见响动他警觉地睁开眼。

  “是我。”瑞珍柔声道。

  白靖放松下来:“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瑞珍端着医药箱做到了他旁边,因为父母的缘故,她极少来白府。

  “路上有没有人跟着你?”

  “放心吧,一路上我都警惕地很。”

  “最近事事都不太平。”白靖的嘴唇有些苍白。

  瑞珍掀开被子,他背上的伤口已经隔着纱布和衣服浸出血来了。她叹了口气,道:“可能有些痛,你忍一下。”白靖勾起嘴唇笑了笑。

  她剪开他后背的衣服,动作轻柔地撕下已经混着血与伤口粘连在一起的纱布,又耐心地一点一点地涂上药水。

  白靖闭着眼,表情平静。

  “听说展小姐那里你已经撤了人。”瑞珍一边包扎伤口,一边问,“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前几日跟她的人发现,还有其他人在暗中跟她。”他睁开眼,看着挂在衣帽架上的绿色大衣。从上次她走后,那件大衣就一直挂在那里。

  “是顾逾明的人吗?”

  “不是。”白靖知道顾逾明也派人查过他,“是上次查我的那些人。”

  “好了。”瑞珍动作极快地包好了最后一块纱布,替他将被子盖上。她听见他的话,觉得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今天起火的事,是不是跟也他们有关?”

  “不知道,我已经让人去查了,很快就有消息了。”

  瑞珍从楼上下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迎了上来。“姐!”他开心地喊她。

  瑞珍抬眼一看,笑靥如花。她走到他面前,理着他的衬衫上的褶皱笑道:“几日不见好像又长高了些,比我足足高出一个头来,这衣服竟显得有些短了。”

  “哪里有几日!明明就有几个月没见了!”耀在姐姐面前撒娇道。

  瑞珍的眼睛笑得更弯了:“多大的人了,还在姐姐面前撒娇呢!白爷平日里交代你的事,都做好了么?”

  耀立时正色道:“姐姐你放心,我都做好了!”

  瑞珍看着弟弟的脸,漂亮的眼睛失了神。她忽地想起几年前也是在这个地方,也是这样的夜晚,她抱着弟弟躲在阁楼的夹层里,亲眼看着父亲、母亲,还有白府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在血泊里……

  她喃喃道:“你好好儿的跟着白爷。你跟他,都不能再有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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