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第2节
吴江和吕莹莹找天后夜总会的解经理了解情况,把那个女人的照片给他看,他看了一会儿说:“这照片虽然不太清晰,但是,从轮廓上看,她可能是我们这里的小姐田小蕊,不过,我没有她的电话,我们的妈眯霍恒静应该有她的电话。”
“请你想办法把田小蕊找出来,我们要向她了解情况。”
“好的,我打电话给霍恒静,叫她把田小蕊带来。”解经理掏出手机,拨打霍恒静的电话,结果关机了,呼叫转移到来电提醒。解经理知道霍恒静的住处,他建议吴江和吕莹莹去找她。吴江同意了。
解经理开车到黄金海岸别墅,这让吴江感到意外,黄金海岸别墅临海傍山而建,那山名叫棕榈山,海拔不到100米,山上因种满了高大的棕榈树而得名,别墅呈阶梯形没着缓坡而建,别墅与别墅之间的空隙很大,站在每栋别墅的阳台可以远眺一望无际的碧波和无数在唱歌的海鸥,每栋别墅价值上千万,好的位置将近两千万,是长江市的富人区,它像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东海之滨。
“霍恒静怎么这么有钱?”吴江问,既然她这么有钱,为什么还要在夜总会做妈咪?众所周知,当妈眯就像旧社会的鸨母,社会地位不如公务员,怎么可能住在富人区?
“这个说来话长,她原来是市长霍青华的外甥女,真实身份他的亲女儿,因为计划生育,霍青华不能生二胎,但他爱上了一个大学教授,俩人在外面偷偷生了一个女儿,也就是霍恒静,后来,东窗事发,霍青华被免职,同时因又受贿52万,被判刑五年。
“偏偏祸不单行,霍青华的儿子因车祸死亡,女教授受不了打击,移民美国,因为她把他的儿子当作亲儿子对待,为了不让霍青华绝望,她没有带走霍恒静,霍青华出狱之后,和霍恒静在一起生活,女教授在美国挣到不少钱,为霍恒静买了一套别墅,就是眼前的黄金海岸别墅。我们老板曾经受惠于霍青华,所以,把皇家妈眯这个肥缺给了霍恒静。”解经理对霍青华父女充满同情。
“仕途风险无常啊。”霍青华是上世纪末的市长,给吴江的印象还不错,至少不会像某些贪官污吏,动辄受贿几千万甚至上亿。
说话间,他们到了水岸108号别墅门前,解经理按了好久门铃,才有个慵懒的女声问道:“解经理,怎么这么早来找我,有急事吗?”显然,霍恒静已经在可视门铃的屏幕上看到他们。
“起床啦,太阳斜过中天了。两位市局的警官找你有事。”
“好,我马上起床,解经理,你们在一楼等,我马上下来。”大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解经理熟门熟路地走进去,请他俩在宽大的沙发上坐。
这时,一个老人走上前来,给吴江倒水,他仔细一看,竟然是霍青华,吴江以前曾经在台下听过他发言,当时霍青华是市长,在台上神采飞扬妙语连珠,又年轻俊朗意气风发,此时此刻,已成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人,眼里弥漫着淡淡的忧郁。
“霍市长……”吴江情不自禁地站起来,和他打招呼。
霍青华愣了一下,看吴江一眼说:“年轻人,你叫错了,我不是市长,我是阶下囚,人民的罪人啊。”
“不,那都是过去的事,人非圣贤,岂能无过?何况您已经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了。”
“年轻人,咱们不提过往,我家恒静犯错误了吗?”他殷切地望着吴江,眼里充满了担忧。
“不,不是的,您放心吧,霍恒静没有犯事,我们是找她帮助寻找嫌疑人的,是立功行为,您不用担心。”吴江温和地对他。
这时霍恒静从楼梯上走下来,看见父亲和吴江说话,似乎有点不悦:“爸,客人是来找我的。”霍青华摇摇头,走开了。这让吴江心里有些酸楚,原来一个堂堂的市长竟然要看女儿的脸色。
霍恒静穿着一件天蓝色的连衣裙,裙摆又大又长,衬托出她高挑修长的身材,她走路很快,像一阵风迅速旋到他们面前坐下,望着吴江问:“我知道你是1号重案组的吴警官,你们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我一定尽绵薄之力。”她将近40岁,精致小巧的五官协调地长在白皙的脸上,化着淡妆,喷着高雅的香水,轻启樱桃小口。
“请问你认识田小蕊吗?”
“认识,她是我们的小妹,很有村姑风情,深受客户的青睐。”她真诚微笑着说,言谈之间流露出浓浓的书卷气,而且彬彬有礼,不愧为市长和教授的结晶。
“她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
“我们的小妹都是自己在外面租房住,这时应该在家里睡觉吧。”
“昨晚她有上班吗?”
“有上班,她很勤劳,也许小时候穷怕了吧,节省得要命,一个月下来不用花1000元,没有人像她那样过日子的。”她把开水倒进茶盏里泡茶。
“请你帮忙打电话给她,问她在哪里?我们要去找她。”
“请问她犯错误了吗?”
“目前不好说,我们只是例行走访。”
“要不,叫她来我家吧?省得你们跑一趟。”
“也可以,她会来吗?万一她起疑心逃跑了怎么办?”吴江不太放心。
“她很乖,特别听我的话,你们放心吧,只要我一个电话,她肯定来。”
“那就好,给她打电话吧,不过我们要单独对她进行询问。”
霍恒静点点头,拿出新出的苹果7,调出田小蕊的电话拨出去,电话通了,但响了很久没人接听,她摁下重拨键,响了第六声才有人接:“小蕊,你怎么不接电话呢?”
“我在睡觉哩,静姐,您有什么指示?”
“我和解经理有事找你,请你马上到我家来。”她不容置疑地说,表现出一个大姐大的强硬作风。
“好,我马上打摩的去您家。”
霍恒静冲着吴江笑笑,点头表示田小蕊就来。她的笑迷人又优雅,没有文化的人做不出这种微笑,所以读书与不读书完全不一样,可惜她竟然要在烟花之地讨生活。
一会儿,田小蕊来了,她穿着皮短裙和粉色羊毛衫,看见两个陌生人,走到霍恒静面前轻轻声问:“静姐,有客人找我?”她暧昧地笑着。
“别想歪了,来,介绍一下,这两位是市局刑警队的警官,他们有事找你,你要好好配合他们的工作,不要怕,只要实话实说就行了。”说罢,她站起来,示意解经理跟她去一楼的书房,方便他们问话。
吕莹莹认真看了一下田小蕊,觉得她就是他们要找的人,田小蕊今年20岁,颜值中上,身材不高,属于小巧玲珑的那种小女人,透着青涩和羞怯,像没熟透的苹果,也许客人就喜欢她这点。
吴江叫她把身份证拿出来看看,她忐忑不安地拿出身份证,递给吴江,吴江看了之后,认为身份证不是伪造的,便问:“11月27晚上11点多,你不是跟肖诗顺的车去了圆顶山公园,在观景台上看夜景?”
“没有,我不认识什么肖诗顺。”她胆怯地望着吴江。
“你说谎!你为什么不敢承认?我们怀疑你谋杀了肖诗顺!”吴江严厉地说,他想震慑一下她。
“不不不,我真的不认识什么肖诗顺,我也没有去圆顶山公园看夜景,我当时在水玲珑大排档吃夜宵,我们四个姐妹一起坐205房客人的台,客人要求我们陪他们一起吃夜宵,然后再给小费,所以,我们只能陪他们去吃夜宵,那晚我们11点下班,你们不信的话可以去问客人和我的姐妹。”
田小蕊非常焦急,眼里含着泪水,像一个被人欺负的小孩子。
吴江看她不像说谎,叫吕莹莹把照片给她看。
田小蕊拿出一张纸巾,递到眼前,轻轻擦去泪水,把不太清晰的照片从吕莹莹手上接过来看,她认真地看了一会儿说:“这人绝对不是我,我从来没有买过黑色风衣,她应该是我堂姐田小甜。”
“你堂姐怎么和你长得差不多?”吕莹莹不太相信。
“不仅我俩像姐妹,就连我哥和她弟弟也非常像,不明就里的人以为我们是双胞胎,也不知他们是什么眼光,我姐大我整整五岁,我有那么老吗?”她非常不服气。
“因为是截图照片,不太清晰,所以,我们只能判断出大概年龄。”吕莹莹觉得她在批评他们没眼光,所以,吕莹莹解释道。
“好,既然你说她是你的堂姐,那么,请你把她叫来对证,否则无法洗脱你的嫌疑。”吴江说,他知道可以调查和田小蕊一起吃夜宵的人,用来证明她是否不在案发现场,但是,为了找出田小甜,他必须这么对田小蕊说。
“我也在找她,我正想去报警呢,因为我已经四天没有见到我堂姐了。”她又开始焦急了。
“怎么回事?你把情况说一说。”
“我们是同一个村子出来的,一起在长江打拼,虽然是堂姐妹,但是比亲姐妹还亲,她是老大,很有主见,大事我都会征求她的意思,我俩没有住在一起,但每天最少都会通一次电话,28日下午我醒来之后,给她打电话,结果关机了。”
“是关机还是无法接通?你说清楚一点。”吕莹莹问。
“这有什么区别呢?”
“你反问什么?问你什么你答什么就是。”
“是关机,不是无法接通。”
“她会不会回家了?”
“不可能,她回家肯定会跟我说,我们每次都是约好一起回家的,从不例外。”
“你把田小甜的手机号码发给我,我们帮你按照失踪人口立案调查。”吕莹莹说。
“你们肯定能找到我姐吗?”
“十有八九能找到她。”其实吕莹莹心里也没谱,万一凶手为了灭口,把田小甜杀了,然后毁尸灭迹呢?毁尸灭迹太容易,只要把田小甜往观景台下扔,田小甜从悬崖绝壁上坠下,绝无生还的可能,而且难以找到。
“那就是有一二成找不到我姐了?”
“对,所以,需要你的配合,只要这个案子没有结束,我们就需要你帮助,因此,你不能离开本市,否则,我们当你是杀人凶手通缉你。”
田小蕊茫然不知所措地望着吕莹莹,忧心如焚,含泪点头说:“我,我一定会配合你们工作的……”她的声音发抖,仿佛她堂姐已经死了似的。
吴江叫田小蕊把27日晚上一起吃夜宵的人名字和手机号码留下,他们要去调查,田小蕊从包里拿出一张便笺本,撕下一张,把三个小姐和四个客人的名字和手机号码写下,小心翼翼地交给吴江,然后观察吴江的脸色,似乎怕他不满意。
吴江看了之后,叫田小蕊先回去,如果有田小甜的消息,马上通知他。田小蕊像怕鬼似的溜走了。
他俩向霍恒静告辞,吴江上车之后,吕莹莹问他去哪里?他俩出去走访,绝大多数由吕莹莹开车,表示对吴江的尊敬,吴江虽然反对过,但是,吕莹莹说她年轻,累点没关系,吴江乐于享受这待遇,但有点歉意,总是说:莹莹,等你哪天怀孕了,一定要告诉,我不能让你再当我的司机了。
吕莹莹一笑了之。
吴江叫她开车去走访四个男人,然后再去找另外三个小姐,没有听到他们的证实,不能放弃对田小蕊的调查,凡事不能想当然,一定要亲自听到证人的证词,才能证明田小蕊是否说谎。
吴江一一给七个证人打电话,除了两个男人出差外,其他五个人都在本市,吕莹莹把车向蓝宝石大厦驶去,因为那里有个证人,而且离他们最近。
“莹莹,如果田小蕊说的是真话,那么,田小甜会去了哪里?”
“可能是因为害怕躲起来了。”
“会不会被杀了?”
“应该不可能,我们的对手非常聪明,如果田小甜被杀了,田小甜的手机应该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凶手会把手机卡扔掉,不,凶手连劳力士手表都不要,怎么会要田小甜的手机?”
“如果凶手把田小甜扔下观景台呢?”
“那也不可能,因为11·28案发到现在已经六天了,手机肯定没电了,智能手机待机不会超过48小时,而田小蕊28日下午打田小甜的电话就关机了,连续打了几天都关机,没电的情况下是无法接通电话的,不是处于关机状态。”
“这就让我放心了。”吴江最怕的是田小甜被杀。
吴江和吕莹莹对7个证人都走访一遍,结果他们都说田小蕊当时确实和他们一起吃夜宵,大排档老板也证实田小蕊说的没错,可以排除田小蕊的嫌疑,可是田小甜在哪里呢?
吕莹莹和移动公司工程师合作,对田小甜的手机进行定位,结果发现她位于陕西余县的郊区,那里名叫平车村,但不是田小甜的家乡,她家乡位于余县41公里外的西梁村。
吴江打电话给余县刑警队,叫他们帮忙前去查找田小甜,找到她之后,立即给他们打电话,刑警队长余宽波答应派人去找。
第二天上午,余宽波打电话给吴江,说他们已经把田小甜带到刑警队了,叫他们派人去。
长江离余县两千多公里,不适合开车,吴江和吕莹莹立即订飞机,下午三点就飞到汉中,然后乘直达余县的大巴,傍晚他俩到了余县刑警队。
余宽波见到吴江和吕莹莹,非常高兴,说难得和全国闻名的高手在一起工作,非要请他俩去吃饭不可,因为这时已经下班了,正是吃晚饭的时候,余宽波为了招待他俩,一直守在刑警队等候。
吴江说先看看田小甜再说,要不吃不下饭。余宽波只好主随客便,陪他俩去讯问室看田小甜。
田小甜被锁在讯问室里,门关着,门外一个民警坐在门口值守,看见他们来,从椅子上站起来,向他们行军礼,然后掏出钥匙,打开锁,让他们进去。
里面没有开灯,只有一丝昼光透进去,几乎看不清田小甜的面容,余宽波打着墙壁,摁下开着,瞬间,雪白的灯光把房间照亮了。
田小甜站在墙角默默地看着他们,她穿着大红色羽绒服,下身穿宽大的呢裤,扎着一根大辫子,像个村姑,但是,气质一看就像风尘女子,她看见吴江和吕莹莹,流露出恐惧的光,好像害怕被他俩带回去枪毙一样。
“请坐下,你名叫田小甜吗?”吴江示意她坐在椅子上。
“是的,可是我没有犯法啊,你们把我抓来干吗?”她觉得吴江的口气比较柔和,胆子好像大了一些,幽怨地望着他们。
“你涉嫌谋杀肖诗顺,怎么没犯法?”
“不不不,你们弄错了,肖总不是我杀的……”她冤屈地叫起来。
“我们从监控录像中发现你和肖诗顺于11月27日晚上11点15分开车去了圆顶山公园,不久,肖诗顺就被人杀了,如果他不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要逃跑?为什么不报警?”
“当时……当时,我完全吓傻了,哪懂得报警?”
“可是案发已经过去7天了,你为什么还不报警,你不会说你还很害怕吧?”
“不,我不是不想报警,我是怕凶手找到我,将我灭口。”她的双手在哆嗦着,显然她想起当晚的事,像见到鬼一样害怕。
“现在你不要怕了,这是在公安局,没有人敢伤害你,请你把当时的情况向我们说清楚,记住:不许说谎,否则你可能被判刑!”吴江觉得对付这样的嫌疑人,应该给她一点压力。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肖总带两个朋友去天后唱歌,他叫了三个小姐,我和肖总是老朋友,自然而然地陪他喝酒,后来,客人走了,两个小姐的小费也给了,但肖总没有给我小费,他说等一会儿再给,我不敢说什么。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肖总之后,他要我陪他去圆顶山观景台看夜景,其实,我明白他的意思,他要带我去观景台‘车震’。因为他就喜欢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每次到那里,他就很兴奋,当然,我也特别开心,所以就答应了他。
“我不怕他不给钱,我们去那里‘车震’已经很多次了,你们也知道,我们是为了生活而委身于人,不可能违背客人的意志,何况肖总非常大方,每次都给一千元。
“我们到了观景台之后,肖总从后面抱着我站在栏杆上调情,他还不断地冲着山谷大声喊叫,总爱说那句话:他日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他告诉我那是宋江写的诗。他总爱在我面前说他的雄心壮志,我为了讨好他,假装把他当作英雄,其实他是色鬼一个。
“我站了十分钟之后,感觉非常冷,叫他躲到车里去,他明白我的意思,把我抱到后座上‘车震’,办完事之后,他站在右车门边穿裤子,我也在穿裤子,突然听到一声轻响,他浑身一震,然后回头去看,结果看到一个高大的蒙面人站在他身后冷笑。
“我发觉不对头,向肖总望去,结果看到肖总的背上插着一把刀,鲜血喷射到车门上,肖总嘴里不知在喊着什么,凶手转身跑了,肖总向凶手追了几步,然后倒在地上,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惊呆了……
“更让我错愕的是那个凶手看见肖总倒地之后又跑回来,从肖总的背上把刀拔出来,迅速跑到我面前,我以为我要被他杀死,闭上眼睛等死,结果他站在车门外,对我说:‘我杀人的事,你都看见了,按规矩我肯定把你灭口,可我看你从余县来挣卖身钱不容易,就留你一条命吧,但是,你得马上离开长江,把你的手机扔进河里去,不得报警,永远不要回到长江来,否则,我杀了你,杀了你全家!’
“我从车厢爬出来,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感谢他的不杀之恩,他叫我赶快走,不许告诉任何人,躲到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半年,到时他会想办法通知我回到父母身边去,所以,我只好悄无声息地回余县,在郊区租一间房,整天以打麻将度日。事情的全部经过就是这样的。我真的是迫不得已啊……”
说到这里,她抽泣起来,仿佛她是世上最悲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