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看是四个极有代表性的侯门府邸,可实际上纵观整个盛京城里的高门府第,若是以底蕴来算,四大侯府及国公府其实也并不算什么。
所以圣英帝压制世家的真正的用意,其实也并不单单只是四侯府。
那些历史悠久,家族关系盘根错节,门生遍布各地,低调行事的真正的世家大族,才是帝王真正的用意。
敲山震虎。
帝王榻前,容不得任何人安睡。
“即便如此,朝堂上各派系牵制本也是君王制衡术之一,我实在是想不明白那容景阑回来究竟对你有何好处?”
兜兜转转,问题终究还是回到了原处。
“阿昭,你当安王府交了手里的兵权就真的没了其他的心思了吗?”
慕长安神态十分平静地看向略微有些急躁的少将军,如是问道。
“沈家以武起家,这会儿连军权都没了,还能动什么心思?”
在少将军的眼里,一贯是觉得武将不掌兵,便与书生无笔,巧妇无米是并无任何区别的。
慕长安闻言,回答他的问题时,连声音都略轻了几分。
“阿昭,沈家那位文才誉满朝堂内外的世子,才是系着整个安王府未来前程的重器。”
沈行知自幼便是才名在外的小神童,待到后来年纪渐长,就更是风华渐显了。
更为难得的是,此人甚会拿捏分寸。
“家族传承,靠的终归还是诗书与功名,前者彰显底蕴,后者则是得靠着一代又一代人的经营,二者合一,那方才是一族长长久久的安稳。”
天下人的国家治理靠的是文治国,武定邦,而区区一姓之家,靠的还是精神与文化,长久且源远流长地传承下去。
“如今那些不显山不露水的世家大族里,你可看见过有出现几个可令一族人众心归一的奇才?”慕长安看着修昭问道。
然而不等少将军回答,郡主殿下接着便又开口说道。系统
“世家的底子再厚,但若是后人失了凝聚人心的能力和力量,那便是灾祸,且,祸不在现在,而在将来。”
“那按照你如此说来,既然他们都并无能力出众的后人,那陛下何须花那么多的心思在那些个世家的脑袋上。”少将军的脑袋转得也并不慢。
“沈行知。”
“什么?”少将军一时之间有些不理解她的意思,这又关沈行知什么事儿了?
郡主殿下看他这个反应,今日倒是极为难得地甚为有耐心与他一来二往的说着话。
“士林之间如今渐以沈行知马首是瞻,这就意味着,士林之子背后的那些势力在逐渐地向安王府靠拢。”
安王府的动静,其实也并不算隐晦了。
“你有一点说对了,皇兄行事是极有胆魄的,但同样的这一招适用于异姓诸王府内,却不适用于世家门第。”
诸王府中子嗣并不算多,而且多年来各自之间互相并无交集,利益相关的事情终究还是太少了些。
世家则不然,世家数量何其之多,即便是单指联姻一途,动辄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了。
如此一来,牵扯太大了,照她来看,皇兄终究是太过心急了些,慕长安在心里如是想着。
自登基之后的这三年里,圣英帝在朝中大力提拔寒门学子,六部之中甫一进了那么多愣头青,自然也是乱了好一阵子的。
明面上都好一阵乱糟糟的,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内里自然是也就更乱了。
多年来,兵礼户吏工刑六部皆由世家的力量所把持,六部之中的官吏,有一大半都是勋贵人家加塞进去的。
因着大翌帝国自始帝建国开始就定下了极为严苛的嫡长子世袭爵位制。
所以那些高门府第里排行二三往后的子嗣无法袭爵,都是要靠家里的关系去谋一份差事的。
谋的是差事,自然谋的也是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机会。
长此以往,六部之中勋贵子弟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各自打交道都是极为谨慎的,因为稍有不慎可能就会得罪了哪家的贵人,为家族招来灾祸。
及至圣英帝登基即位,风祺等寒门贵子入六部,寒门所出能走到帝王殿前,一身才华自是不用多言。
但到底非世家出身,不懂得人情世故其中的利害关系,动辄就会触碰到某一家的利益,而皇帝对此,自然是十分乐见其成的,
所以长此以往,这样的情况在六部中屡屡出现,再加上又有帝王在旁回护着。
以至于阴差阳错之下,就这样将原本各自为营的世家们硬生生地挤作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沈行知毕竟是安王府的人,又还年轻,那群成了精的老头子当真就那么看好他?”
把自家的宝压在一个外姓人身上,少将军着实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但修昭从未与那位文采斐然的安王世子打过交道,所以他的话刚刚一说出口,他就隐隐地觉得他说的不对。
但若是问哪里不对,一时之间修昭又有些不确定了。
慕长安闻言却是不置可否,她此行前来是有正事,这风口浪尖上与修昭见面并不容易,把时间全给了容王府和安王府,总归是太不划算了些。
此处是一处青楼别院,是从前乌衣楼的产业,如今旁边的几个院子也被白鹤一齐给盘下来了。
若无意外,京城的乌衣楼即将会在这个地方重建,并延续浔阳乌衣的辉煌。
之所以选在此处,也是因了早前慕长安便在此通了两条地道,一条直接通向九章王府,另一条则是通向百千布庄。
百千布庄,已有上百年的历史了,与此同时,明面上它也是九章王府的产业,这在京城之中,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儿了。
说起来,这布庄还是九章亲王当初成亲时先太后送的呢,那会儿先太后一口气送出了近六十个庄子和铺子,至今仍然引为一段美谈。
毕竟先帝和九章亲王并非隆裕太后亲生之子。
慕长安一直也未再言语,很明显,这便是不想多谈这事儿的意思了。
于是少将军的问题执着地,又带着几分无奈再一次回到了原点。
“陛下既然希望看到沈家和容家相互牵制,容景阑有赫赫军功,沈行知若是得了士林相助。”
“这样一来他二人更加旗鼓相当,陛下应该也是喜闻乐见的啊。”
说着说着,少将军觉得,他好像摸出了几分门道了。
“这风口浪尖上明哲保身的最好办法不就是不闻不问吗,任是谁想在这时候浑水摸鱼那都是无异于火中取栗的行为。”
“但你要知道沈行知可不是这等冲动之人。”
少将军虽然没有与沈家那位世子打过交道,但听也听得多了。
更何况容景阑,修昭是打过了交道的,所以与容景阑同样盛名在外的沈行知,少将军心里是半分好感也没有的。
“既然沈行知不会妄动,那你如今迫容景阑回京的真正原因究竟是什么?”
慕长安逸出一声轻叹,她也算是看明白了,今日若不填补了修昭的那一颗好奇心,想来他们俩是说不到正事儿上头去的。
“阿昭,有时候,存在其本身,就意味着一种态度。”
“或者说,有时候存在本身就是在表明立场。”
修昭闻言,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又过了一会儿才说道。
“行,那我也不与你掰扯这个了,你先跟我说说在方戈这件事儿上,你究竟是个什么打算?”
终于说到了正事儿上。
“我前几日去见了风祺,之后回王府想了大半日,还是决定这事儿得由我自己出面。”
长安郡主坦诚布公地表明了她的打算。
但是听到她这话的少将军却宛如平地一声雷,惊得他立刻就扬声问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真是疯魔了不成?”
“我是认真的。”
“认真的?那你来说这事儿是你能出面的吗?现在的九章王府无异于是烈火烹油的处境,你现在这是还嫌这火烧得不够旺的意思吗?”
慕长安摇了摇头,“阿昭,这事儿明面上不能沾上阿姐,也不能沾上其他任何人。”
如修昭所言,现如今九章王府的处境看似得帝王厚待,但实则却不然。
九章王府尚有兵权在握不说,她这个九章王府的郡主眼看着也快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了。
当今帝王多疑,且心性偏执,一旦她与谁过往甚密,那都是无异于亲手埋下另一场灾难的祸根。
所以,“我深思熟虑之后,最好的办法也是只能仗着父王留下的恩义作为了。”
这话说的,也有些过于无奈了。
“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如此,但是南疆和赢渠的使臣一行都已经到了京城,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看九章王府的态度。”
更确切地说,是看她慕长安的态度。
“此时我若是不作为,想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又要因此睡不着了。”
乾清宫里的帝王,可能就会是头一个睡不着的。
“我若闹上这一场,想来就都会安心些。”
这言下之意说的自然是安的帝王心了,修昭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了,所以他也没有再开口尝试劝阻她。
反正她的主意已定,他说再多也是枉然了,从他们俩认识开始,他就从没劝得住她过,他也习惯了。
“你之后打算如何怎么折腾,总要给我心里先垫个底吧?”
阅读大翌长安关注幻+想+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