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来说,天南行都司,设天南将军,驻兵五千在莎车。
其余五大城,则分别入驻指挥使,领有一千至两千不等,负责看管各大绿洲。
如同一张大网,罩住整个南疆。
虽然都是行都司,但西域与吉林、奴尔干到底是不同。
东北地方辽阔,地广人稀,即使是军政合一的将军,也抵不过内地一县,或者一府。
但南疆地区幅员辽阔,以六大城为中心,生活的近百万畏兀儿人,更关键是,其还拥有统一的宗教――和平教。
“据闻叶尔羌国有六大城之分,各据一大绿洲,近百万众,可以说,其远异于吉林。”
张慎言谨慎而小心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驻防将军军政合一,数千里之地,让人不免有所觊觎,野望。”
“况且,畏兀儿人太多了,形势复杂,武夫不善于治民,若是激起纠纷,牵一发而动全身,天南地区怕是难保。”
南疆有个特点就是,和平教是个国际性宗教,统治阿富汗、印度的莫卧儿帝国,也是信仰他。
中亚地区的哈萨克,吉尔吉斯两大汗国,也是和平教。
这也就意味着,其具有外来干涉的可能。
一旦出事,西边南边都会引来他人的垂涎。
所以,在清时,尹犁将军基本驻扎在准噶尔的天山以北地区,屯田练兵,而天南地区则处于自治状态。
“确实如此。”赵舒忍不住道:“畏兀儿人言语不通,若是乱用武夫治民,怕是会重演安南旧事。”
“得专设文官治理,而驻防将军则负责防务即可。”
朱谊汐这时候也冷静下来,他食指不自觉地敲打着桌面。
如今的局势与清时不同。
那时候天山以北的准噶尔汗国几乎被屠戮个干净,尹犁将军以北疆挟制南疆,可谓平衡。
“既然如此,那就任用畏兀儿人吧!”
到了最后,还是不可避免的,让本地人分享权力。
如果想要把整个南疆彻底的融入大明,必须要让畏兀儿有归属感,没有什么比分享权力最好的了。
“陛下,臣在奏疏中看到,叶尔羌汗国土地分为私人、国有,宗教三类,何不分国之公土与农奴?”
这时候,吕大器一如既往地充满激进,声音洪亮,响彻整个宫殿。
大臣们的目光纷纷聚集在他的身上。
错愕,惊叹,疑惑,赞叹,不一而足。
但谁也无法否认,这是一项极其有前途的政策。
“妙啊!”朱谊汐恍然,自己被历史给禁锢了。
清朝为了统治,所以选择与既得利益者苟合,维持自己的统治,不求供给钱粮,只求安然无事即可。
所以对于畏兀儿人来说,只是换了一个主子,其他的生活状况完全没有改变。
但大明不一样啊,朱谊汐也不一样。
他想要的是彻底统治,包括行政权,司法权,外交等等,全部掌握在大明朝廷手中。
而这时候,将那些贵族、国王的土地分给无地,少地,甚至是农奴们,等于是重建了秩序。
畏兀儿成了既得利益者,明军就会成为秩序的维护者,两者自然和谐相处,造反的可能性大大降低,也不用害怕外来人了。
更为关键的是,南疆地区,根本无法影响到内地,即使全部乱起来,也不会动摇朝廷的统治。
这种情况下,容皇帝随手作画,岂不美哉?
“吕卿所言甚是。”
皇帝感慨道,浑身上下又充满了激情:
“将叶尔羌汗国逃走的,背叛的贵族土地,全部没收,分给平民。”
“另外废除农奴,让他们耕者有其田,成为朝廷的纳税人。”
“赋税一律征收一成。”
“我就不相信这样的仁政,还会有人造反。”
这一番话,让内阁几人瞬间愣神,良久才反应过来。
“对了,这样的精细活高一功可干不成,朝廷要选个能吏干吏,传达朕的心意,大明的心意。”
“那行都司?”张慎言小心地问道。
“行都司还是要有的,驻防将军也要有,但其下辖,则分为府、县。”
皇帝开口道:“按照内力的形式,任命那些畏兀儿人为官,为大明效力。”
“陛下,科举如何?”阎崇信终于找到发言的机会,忍不住问道。
“问的好。”朱谊汐反应过来,大笑道:“科举也是要考的,圣人的四书五经也要学之。”
“官学,私塾都要弄,一年后考秀才,第二年考举人,得让他们明白科举的好处。”
只有参加科举,才会成为士绅阶级,从而维护大明的利益。
哈萨克有科举?俄罗斯有科举?
只有我大明朝,才是你们坚强的后盾,子孙进步的阶梯。
无论科举有多少的糟粕,但它最大的好处就有一个表面上最公平的晋升渠道,而非血脉姻亲。
在南疆重塑一个士绅阶级,听上去就让人期待。
内阁上下讨论了一番,终于得出了初步的安排。
驻防将军不变,负责维护治安,军队,是南疆地区的军官、文官首脑。
而文官,则以知府、治县,负责治民收税,服从驻防将军的指令,维护治安。
但是文官的任免权,却在朝廷手中,驻防将军无权干涉。
“若是卫拉特蒙古诸部干涉?”
这时候,挑起话题的吕大器冒昧地走在地图前,指着尹犁河谷道:“要是其占据此地,甚至得寸进尺想要拿下喀什,朝廷又该如何?”
“暂且让他占着。”张慎言露出自信的笑容,轻声道:“其地本来就是朝廷的地方,如今卫拉特敢占据,这是向朝廷挑衅,绝不可轻饶。”
“待到养精蓄锐之日,就是卫拉特蒙古灭亡之时。”
这番话,震惊了所有人。
如果是皇帝说的,这完全符合他一如既往的霸气。
但却是平日谨小慎微,保守的张慎言说的,就让人大跌眼镜了。
见到皇帝都露出诧异模样,他才不急不缓道:“卫拉特东边和南边是咱们,北面是俄罗斯人,肯定睡得不踏实,迟早得作乱。”
“与其到时候手忙脚乱,不如直接灭了他们。”
“是这个理。”众人点头。
政治、军事、税收上定下,宗教方面反而简单了。
白山派、黑山派,对半平衡,不让其一家独大。
财产什么的可以让让,但绝对不能让他们拥有军队。
甚至到了最后,连天山以北的安排都定了下来。
分而治之,招募蒙古人驻守天南,招畏兀儿驻守天北,明军是压舱石,到时候必然安稳。
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翌日,大明公报就发行了特别刊:楼兰今犹在?
文章从西域都护府说起,说到了班固投笔从戎,唐朝时沦陷,及至如今九百载的风雨艰辛……
最后一句总结,当今皇帝文治武功,已到极点。
当然,最吸引普通人的在于,只要拥有秀才功名,去往西域后,直授知县,根本就不需要参加什么省试。
一瞬间,朝野上下立马掀起了关于西域的舆论浪潮。
许多郁郁不得志的读书人们,鼓起了勇气,想要成为一任知县。
只要熬过了三年,就能转入内地,成为货真价实的知县了,太值了。
汝州府,鲁山县。
早在绍武元年,朝廷就计划着实行四川填河南的重任,到了绍武二年,正式定下。
绍武三年初,一切准备齐全后,大量的四川无地,少地的百姓,被人均十亩地吸引,被迫迁徙到河南汝州。
作为当年的战争中心,汝州乱成了一锅粥,西北边又是山地,所以大量的平民溃逃,以至于在绍武元年时,民众不过十来万。
随着绍武三年的移民,近三年间,迁移到汝州的百姓超过了三万户,迁移入河南府的有五万户,开封府五万户。
近五十万人来到河南,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
钟明作为读书人,虽然只是个童生,若是在寻常时候,必然不会属于迁徙之列。
但没办法,四川人太多了。
几乎一半的人口,都聚集在成都府,岷江附近。
就这里才算是天府之国。
绍武元年粗略的统计,四川全省民众,超过了八百万,即使分掉重庆省后,依旧有七百万。
如此拥挤的人口,自然有许多人没有土地,或者把土地挂靠在蜀王旗下,两百多年下来,主强仆弱,土地早就成了人家的,许多人都成了佃户。
钟明自然也不例外。
本来以为蜀王死了,土地就是自己的,谁知道朝廷回来了,土地变成了皇庄。
而朝廷则许诺,他这样的读书人若是迁移,高低能当个县衙六房书吏。
正九品官,良籍,不耽误考科举。
这下没有办法,他被迫加入到迁移行列。
不过好在迁移之事准备齐全,一路上的舟车劳顿暂且不提,迁徙地的粮食足以让他放宽心。
安顿下来后,开垦荒地,建造房屋,几年的折腾,昔日迁移之民,才算是勉强维持下。
“这一趟没白来。”
有了官身后,身份大为不同,宅院土地自然就来了,养尊处优,比昔日的童生好太多。
躺在凉椅上,他不由得浮想联翩。
“哎哟,哎哟――”
忽然,钟明直感觉牙齿疼得要命。
“怎么了?”妻子忙不迭过来:“快去请张大夫――”
“别,把我直接送到县医馆。”
钟明疼得直呼呼,连忙招呼。
就这般,一家人把他抬到了医馆。
这家医馆,是由县衙资助,朝廷亲自要求下建立的。
医馆的坐堂大夫,甚至是由北京城下放而来,本身就带着官身,来头极大。
在绍武医书大成后,皇帝要求天下各府县广建医馆,为民解病,为此特地将太医院的学徒,以及编书的大夫们派遣下地方。
自然,他们都有官身,属于官医,所为的就是为百姓解病救难。
虽然在京城的时候,学徒们只能为宫女宦官们看病,甚至是混日子,那些达官贵人们更是不屑一顾,连他们的老师都懒得找。
太医院的学徒在京城,似乎不值一文。
但到了地方上,他们则备受尊崇,医术高超,远超那些孤陋寡闻的乡医。
而河南、山西这些移民大省,无论是为了治理水土不服,或者防止瘟疫,都急需一批大夫。
所以学徒们就优先来到几省,进行治病。
学徒大夫二十几岁,嘴上一层细绒毛,百姓们却排着队,等着看病。
这时候,钟明被送了过来。
“医书上写着,牙虫而已,”
“蛀牙拔了即可。”大夫冷静道:“忍着点――”
说完,就拿起大钳子,直接拔了起来。
几个大汉死死的禁锢钟明,终于痛昏过去后才结束。
“你们看清楚了吗?”
大夫对着比自己小几岁的少年们,开口问道。
“清楚了。”
“那就好。”
一番闹腾,医馆也就安生下来。
这时候,忽然又闯进来一人。
其身着八品官袍,浑身上下却充斥着浓厚的草药味。
“秦医士――”
见到此人,大夫忙拜下,恭敬地不行。
医馆分立天下后,县、府、太医院三级。
而大夫的官阶,则分为医生、医士、医师、御医、院判五等。
其中医生九品,医士八品,以此类推。
医生坐镇县城,医士坐镇府城,理论上来说,医士是医生的上级。
“你这有多少学徒?”
秦医士摆摆手,直接问道。
“约有七八人,暂且能用只有一两人而已,其他人还需要多磨练。”
“那就挑出来。”秦医士忙道:“如今河南移民渐多,医官不够用了,需要多多提拔才行。”
“放心,你的培养之功,我不会忘的。”
待其走后,大夫碎碎念:“当这个大夫,还不如去当官,哪怕去西域也好。”
紧紧的拽着公报,他脸上满是无奈。
数日后,河南数十县聚集了上百学徒,他们将被挑选出来,前往西域、辽东行医。
“虽然去往西域,西域,但你们都会成为真正的医生,坐镇医馆,吃朝廷的俸禄。”
一番鼓励后,学徒们不得不服从分配,被迫开始了异地之旅。
曾经广播散下的医官制度,再次为大明贡献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