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景象到底与襄阳不同,除了人多之外,更多的区别在于商品的丰富。</p>
除了柴米油盐外,如苏州的丝绸锦绣,景德镇的瓷器,徽州笔墨纸砚,日本的刀剑屏风,朝鲜的人生鹿茸等等,可谓是应有尽有,琳琅满目。</p>
身着儒衫,冠带飘飘,挺拔的身材很是俊朗,儒雅中带着英气。</p>
朱谊汐很满意自己的打扮,这是他第一次穿儒衫,斯文样子很新奇。</p>
“公子,这样子比那些探花郎还要俊俏呢!”</p>
羊乐见此,乐滋滋地夸赞道。</p>
“也就那样吧!”朱谊汐微微点头。</p>
心中得意,但他却很平静。</p>
游走在街巷之间,一路上的大姑娘女郎们纷纷回首。</p>
对于之前的撞击,朱谊汐似乎忘却了。</p>
劳累了几年,他似乎这时候才能放松一些,徜徉在城市之中。</p>
不过,他已经有了职业病,虽然游览着,但心中却不断思索。</p>
粮价的高低,官盐的市场,以及街面上那些百姓的脸色。</p>
显然,南京人的生活水平不错,毕竟有整个南方的供养。</p>
不知不觉,他来到了状元楼。</p>
巨大的旗帜迎风招展,似乎都盖住了半个街。</p>
三层楼中人满为患,大量的士子读书人醉酒高歌,还未入夜,不然秦淮河的清倌人一来,琵琶管乐奏响,更显的热闹。</p>
“这位公子,里边请。”</p>
拖着长音,伙计连忙安排入座。</p>
“上几碟小菜即可。”</p>
羊乐直接吩咐。</p>
人太多,都没有包厢可用,朱谊汐也不讲究,临窗坐下,欣赏着市井气息。</p>
“听说了吗?明年春要举办恩科。”</p>
“这不是废话吗?陛下登基肯定得有恩科。”</p>
几个读书人忍不住畅享起来。</p>
“北方数省沦陷,这样一来咱们压力少了许多。”</p>
“嘿,想的美,外省没什么,今年乡试增加至二百人,咱们自己人得真争个头破血流。”</p>
听到这话,附近的几桌人也纷纷附和。</p>
朱谊汐摇摇头,江南子弟虽然自傲,但却是大实话。</p>
随口品尝了几碟菜,朱谊汐就放下了筷子,味道虽然不错,但已经难入他口。</p>
“走吧!”</p>
甩了甩衣袖,朱郎君起身离去。</p>
不过,他倒是明白,对于这些读书人来说,功名才是第一,东林党什么并不在意。</p>
人心啊,人心!</p>
略微放下了心,朱谊汐脚步轻快。</p>
漫无目的地走着,羊乐、孙长舟二人也不敢阻拦,不一会儿,就离开了内城,来到了外城。</p>
如果说内城是中产以上的家庭居住,那么外城就是普通的劳苦大众。</p>
大片的田地,稀疏且衰败的住宅,光着屁股的孩子,衣衫褴褛的行人,落魄且双目失神的乞儿,比比皆是。</p>
此时此刻,朱谊汐瞬间沉默了。</p>
真相往往是残酷的。</p>
“内城的繁华,只不过是一种虚假。”</p>
轻声呢喃,朱郎君叹了口气。</p>
显然,在他的治下,百姓们与满清、弘光时,并无什么异同。</p>
如果非要找出一点的话,那就是治安严谨,小偷小摸的事少了。</p>
忽然,他似乎来到了一片破旧的宅院前,耳旁传来了大量的机杼声。</p>
“这是?”</p>
他不由得上前,透过窗边些许的缝隙,见到一架架的纺织机,而在机器前,则坐着一位位妇女。</p>
这让他感到新奇。</p>
这似乎是一座工场,私人的纺织场。</p>
历史课本上,所谓的资本主义萌芽,或许指的就是这些吧!</p>
“这位公子,可有事吗?”</p>
不知何时,一个儒衫的商贾,则笑着问道。</p>
朱谊汐看着他那似商非商的模样,不由得开口道:</p>
“这位员外,此间的女工、织机,都是你家的?”</p>
“公子不是本地的吧?”</p>
商人听到这带着陕西口味的官话,不由得说道:“在这南京,像我这般的工场,不说千八百,也有两三百了。”</p>
“请进――”</p>
知道不是本地竞争对手,他就松了口气,将这位读书人迎了进来,商人指着劳神劳力的女工们说道:</p>
“我家的织机,不过三五十张,而在苏州,上百成千的比比皆是。”</p>
听到这,朱谊汐讶然,有些惊奇道:“也同你这般置场?那得多大的地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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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不能如此。”</p>
商人摇头道:“他们让女工在家纺织,然后到时间就去取货,比我强多了。”</p>
朱谊汐还想再问,但商人却不想说,他只能转移话题。</p>
望着复杂的木制机器,朱谊汐明白,这是从元朝至今,几百年来不断改进的成果,虽然不是最先进的,但却是最适合的。</p>
“每张织机,怕是得不少钱吧!”</p>
“怎么,公子也想弄个?”</p>
商人露出一丝自得的笑容,说道:“每张织机,不过三五十两罢了,关键还是销路问题。”</p>
他双手抄后,抬头挺胸,慢慢踱步:“就说我家,所织的为绸,有苏州产的锦绸、线绸,嘉兴产的素绸、花绸、绫地花绸、轻光王店濮绸,建昌产的笼绸、假绸,湖州产的水绸、纺丝绸等……”</p>
“无论是染料还是花纹,都各有特色。”</p>
“而我亲家,则经营着绸缎铺,七成的绸缎,都在我家订,所以日子才活得不错。”</p>
“普通人若没有门路,光是有钱可不行。”</p>
朱谊汐恍然。</p>
说白了,就是市场虽大,但门路却窄,限制的厉害,没有掌握渠道,妄自的想要赚钱,只能血本无归。</p>
想清楚后,他又将目光望向了这群女工。</p>
十三四岁的少女比比皆是,剩余的两三成,则是妇人。</p>
“为何多为少女?”</p>
“为了攒嫁妆!”</p>
商人理所当然道:“南京城大,居之不易,就算是成婚,也要求女家多陪嫁。”</p>
“所以,许多女子就来我这忙活两三年,攒些贴己钱,筹得嫁妆,日后的日子自然过得痛快。”</p>
没想到,这时候南方已经发展到了拼嫁妆。</p>
这该死的社会,内卷无处不在。</p>
恐怕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女人走出家门,进入纺织场坐工。</p>
如这般的织女,也算是技术工,比单纯的种田赚钱多了。</p>
“月钱能有几何?”</p>
“两千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