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侃侃因为心中有事没睡好,第二天精神恹恹的。卓世清一大早接到师门急信,赶回苍龙岭了。叶天秋继续“借用”她。
叶天秋约了人在客栈见面,胡侃侃见缝插针的享受生活,点了半瓶酒,几个小菜,靠窗一坐,小酌看街景。
叶天秋今日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很有兴致跟胡侃侃闲谈。
“你有没有想过,你让人误会你和卓世清的关系,固然替你挡下一部分麻烦,可是你们将来若是不成,你该如何自处?即便你想嫁人,又有谁肯要你?”
胡侃侃一点也不在乎这件事,她甚至还纠正了叶天秋话中的错误:“哎,麻烦你别用‘有人要’来说女人好吗?只有想卖的人才在乎别人要不要。”
叶天秋盯着胡侃侃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没说话。胡侃侃有心拉近两人的关系,顺便回答她的问题:“至于怎么办?我呢就是做一天钟,撞一天卓世清。等哪天不想撞了,就抽身离开。就这么简单,别想得太复杂。”
做一天钟,撞一天卓世清,亏她想得出来。她实在不知该接什么话。
叶天秋沉默半晌,幽幽说道:“你知道卓世清今日去做什么吗?”
“不知道,是上青楼吗?”
“噗。”叶天秋脸上露出罕见的笑容,胡侃侃险些看呆了,这笑真的如春花初绽,明丽动人啊。
她正色道:“你真的该多笑笑。特别是在跟男人打架的时候,笑一笑让对方分神然后趁他愣要他命。”
“哼,我还不至于要用这种下作手段。”叶天秋极快的收敛笑容,继续独自神游天外。
胡侃侃好心还落了埋怨,心里十分不舒坦,她托腮望窗外,没多久,她找到了一件趣事:街心走来了一位十年少见的美男子。这个人美到什么程度?胡侃侃无法用语言形容,总之他长得跟画中人似的。行走在街上就像杂草中的灵芝,鸡群中的仙鹤,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卓然超群。初见之下除了惊叹还是惊叹,不夸张地说他可以让她无怨无悔地白掏出十两银子给他。
胡侃侃一向喜欢欣赏美好的事物,自然也包括人。她很快就发现,原来有品味的人不止她一个,楼上伸出了无数个脑袋,街上也涌出了不少大姑娘小媳妇。无动于衷的女人除了叶天秋别无二人。叶天秋要等的人还没来,她不禁有些焦躁,只得一杯一杯的喝酒解闷。
可惜偏偏有人破坏这普天同乐的美好时刻,听见隔壁窗口传来一声愤怒而绝望的怒吼:“聂胜琼,你还我师妹!”
“嗖、嗖、嗖”数声轻响,几枚银亮的暗器破空而过,分别刺向聂胜琼的眉心和心窝。几乎在同一时间,那人已经客栈的窗口一跃而下,挥舞着雪亮大刀劈向聂胜琼。
聂胜琼的武功也不错,身边还有两个小厮帮忙,三人堪堪避过暗器,接着便和大刀汉子缠斗在一起,此时的街上乱得像一锅粥似的,人们互相推搡踩踏,四散奔走逃命。
胡侃侃拍着心口惊叹:“江湖真危险。”叹完,她接着趴在窗口继续观看。那大刀汉子在聂胜琼两个小厮的夹攻下节节败退,二十招后,大刀汉子含恨带伤逃离。让人惊奇的是这主仆三人事后像没事人似的,继续上楼吃饭,看样子这种事经历得太多以至于麻木了。
叶天秋看了看日头,一把揪回胡侃侃:“走,我们下楼。”胡侃侃没有置喙的余地,只能跟着她走。
胡侃侃下楼找伙计结完帐,刚要把荷包往袖子里揣,这时,突然有个人横穿过来,把荷包撞掉在地上。接着一大波人像潮水一样向她这边涌上来。胡侃侃担心自己的银子,无奈根本弯不下腰去捡,好容易等到人流渐少,她正要去捡,荷包却又被一个神情激动的男子一脚踏上,他高声质问:“到底是谁的?是谁的?”
胡侃侃以为他问的是荷包,连忙大声回答:“我的我的。”
“啊噗。”
“哈哈。”
……
大堂里爆发出一阵哄笑。胡侃侃暗骂,这句话有那么可笑吗?
胡侃侃只觉得有人在冷冷地、毛骨悚然地盯着自己看。不用说,就是那个发问的青衣男子。
只见他头发散乱,双眼赤红,眼里冒出狠毒冷厉的光芒。
他的嘴里发出一声低低地冷笑,然后迅速转过脸去,指着跪在地上的一个大腹便便的妇人,扬起手掌狠掴。
“啪啪”几声过去,那妇人的脸上已有了几处清晰的痕迹。
人群中议论蜂起。
有不知情的叹道:“这个妇人真可怜。怎么就没人管?”
有知情的接道:“管?怎么客?他们是夫妻,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官府也没法管。”
“这男人为什么打他婆娘啊?”
“听人说是他婆娘偷汉子。”
“哦――”听到这句,众人脸上的同情便变成了鄙夷,有的还说打得好。
“你说不说,这孩子到底是谁的?不说老子打死你!”
那妇人像是哑巴一样,任凭男人怎么逼问,就是闭口不言。那男人越打越狠,胡侃侃实在看不下去,高喝一声:“住手!”
青衣男子微微一怔,接着朝胡侃侃狂吼:“滚一边去,我打我婆娘关你何事?”
胡侃侃毫不退缩地迎着他说道:“你说关我何事?天下人管天下事。你他大爷的,一个大老爷们打自己怀孕的妻子,你还是个男人吗?”
青衣男子听到最后一句话,像是受了重大的刺激。瞳孔危险地一缩,他的眼眼红得像吃过死人的野狗似的,突然,他龇牙一笑,然后飞起一脚,朝胡侃侃猛踢过来。叶天秋皱了皱眉头,飞快地拉过胡侃侃,低声说道:“这是他们的家务事,我们管不了,我还有要事,咱们先走。”
胡侃侃一个扑棱挣脱了他,旁边有好心人劝道:“是啊,姑娘,你别管了。谁让这娘们偷汉子,还怀上了人家的汉子。”
有知情的小声嘀咕道:“要说这五娘子也够可怜的,以前多贤惠能干的一个人,她家汉子吃喝嫖赌样样都会,她在家累死累活的操持家计,唉,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做出这等事。”
胡侃侃很快便明白自己的那句话为何刺激得让青衣汉子发狂了。原来这人早年流连青楼,以至于用坏了身上的某个部件,导致不能生育。五娘子要子心切,就偷偷找人借种,结果东窗事发。
胡侃侃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之时,不禁对这种男人恨得牙痒。这个女人固然有不对的地方,但比起男人来说,那可是小小巫见极大巫了。他自己不仁在先,现在又讨伐人家不义,偏偏周围的人还都站在他这边。什么玩意!
胡侃侃双手插腰,中气十足、怒容满面怒斥青衣男子:“……你这个前后门齐开花的破烂王中王还敢嫌弃媳妇给你戴绿帽子,你他爹的是活该!就准你逛青楼,搂花牌,就不准人家因为你没种借借种解解闷?你也别说什么男人花天经地义?这全都是混蛋说出的混蛋话。男人爱新鲜的本性。难道我们女人不爱新鲜?难道女人就不爱新鲜的男人,优秀的技术和翻新的花样?男人每次好歹都还爽到了呢,你知不知道很多女人常年处在不满足的状态。女人要找男妓的理由比男人还多呢――”
人群顿时喧哗起来,很多人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胡侃侃。胡侃侃还想再补充点什么,已经被黑着脸的叶天秋拽出了大堂。叶天秋经不住她的缠磨,给那男人下了毒,让他瘫掉了。
两人还走到街上,那位方才被人追杀的聂胜琼主仆三人刚好也下了楼。聂胜琼经过胡侃侃身边时,意外的停下了脚步朝胡侃侃一拱手:“方才姑娘的话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胡侃侃冲他笑了一下:“你也让我大开眼界,你看我们意气相投,有空一起吃顿饭哈。”
胡侃侃怎么也没料到自己因为一句话而招来杀身之祸。
她说完这句话就听见有个女声娇喝道:“我要杀了你这个狐狸精!”
“我的妈。”胡侃侃赶紧躲到一边。
聂胜琼一脸抱歉,正要过来帮忙解围,哪知,他自己也遇到了大麻烦。这时,突然从路边的树上扑通扑通跳下三个蒙面汉子,举着寒光闪闪的长剑一起围攻聂胜琼主仆三人。这三人的功夫比方才那个强大多了。聂家主仆三人应付得十分勉强,就连那个朝胡侃侃发难的少女也加入了帮助聂胜琼的战局。可惜,她是第一个被拍飞的人。
胡侃侃趁机问她:“感觉如何?”
少女咬牙切齿:“你――”
叶天秋紧蹙着眉头,再次来拖胡侃侃:“快走。”
胡侃侃看着聂胜琼,提醒她可以英雄救美,叶天秋理都不理。
就在这时,忽然听见一声惨呼:“公子――”
胡侃侃回头一看,就见聂胜琼浑身是血,身子摇摇欲倒。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快快。”胡侃侃急切催促道。
叶天秋终于肯出手了。
俗话说,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叶天秋一动手,那三个男人便不够看了,她的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轻灵如蝶的身影忽左忽右,仅仅七八个回合,那三个汉子已经倒下一个,重伤两个。
受伤的两人见势不妙,逃之夭夭。
叶天秋解决了麻烦,正欲离开。谁知,她的裙裾被人拉住了,原来是聂家的小厮,他拉着叶天秋的裙角可怜兮兮的恳求:“这位女侠,小的可以让我家公子陪你一天。请你帮忙对付那些杀手。”
胡侃侃无言以对:“这也可以?”
叶天秋最后竟然答应了这个不平等合约,不答应也没法,俗话说祸不单行,福无双至,原来杀手也喜欢组团来。叶天秋一共打退了四波杀手团。最后她只好带着这帮残兵败将找了个地方落脚。
这个地方正是叶天秋所在门派,天衣门在阳城的落脚处。美貌大多数时间可以当作通行证,聂胜琼在这里享受到了春天般的温暖,胡侃侃则没人搭理。
胡侃侃一点也不在乎,此刻她正在想着好事:“哎,你说,聂公子会不会以身相许?咱俩谁接收比较好呢?”
叶天秋无奈的白了她一眼。胡侃侃发现这个冰霜女侠的神情已经开始变得丰富了。
过了一会儿,叶天秋正色道:“我约的人是个大夫,我想让她帮你恢复记忆。我要尽快查出凌天霜的事情。”
胡侃侃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说你母亲和凌天霜是是同门,那她是不是也是被人杀死的?”
叶天秋的眸光突地一冷,她半晌无语,良久以后,才用低沉凄绝的声音说道:“她们两人性子不同,当年,我娘爱上了一个男人,她不欲再卷入是非,便将从师门得来的宝物全部交给凌天霜,从此退出江湖。她隐姓埋名嫁给那个男人,小心翼翼地隐藏武功,尽力做一个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夫家的人没一个人知道她曾经的过往。可是后来,她的夫家来了一伙盗贼,母亲为救丈夫和婆婆不得已展露了功夫,但她的功夫太独特了,很快就被人认出了她的身份。后来,她为了不连累家人,自尽身亡。我则被托付给师父。”
胡侃侃一脸疑惑道:“真的是自杀?听你的意思,你母亲是一个很坚强很了不起的人,这种人一般不会自杀吧。”
叶天秋突然转脸注视着胡侃侃,眼中微有水光,她的声音凄凉而绝望:“你猜对了一半,她的确不会自杀。只不过,直到十三年后我才知道真相――她是被自己的丈夫和婆婆合伙谋杀。哈哈,你觉得可怕吗?”
胡侃侃倒不觉得奇怪,只觉得愤怒:“这两个傻逼,那他们两个的下场如何?你就该杀了他们为你娘报仇。”
叶天秋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胡侃侃:“你觉得我该杀了我的父亲?”
胡侃侃一脸的理所当然:“难道不该杀吗?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管他是谁。”
叶天秋目光幽深地盯着胡侃侃看了好一会儿,良久才一字一顿地说道:“凭你这句话,你可以做我的朋友!”
胡侃侃用力拍拍她的肩膀:“我还以为我们早就是朋友了。”
胡侃侃正要说些煽情的话巩固一下她们的友谊,忽听得门外有人急急来报:“魔花宫宫主白如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