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字好听。苍郁,你与公主都以姐妹相称了,那我呢?不会嫌弃我,没有高贵的血统吧?”
“当然不会,点砂妹妹!”
苍郁心中本来就有一个大同世界,不以贵贱论交情,能多一个朋友,她心里说不出的快乐。不过,她忽然就反应过来:“啊!你是如何知道我与公主姐妹相称的?又是如何洞察我女扮男装的秘密的?”
点砂朱唇轻抿,微微一笑:“咱们先回去,到屋里就告诉你。”
进得住所,还没等苍郁看清楚,点砂身子一晃,就“刺啦”化作一只粉蝶,四下翩翩起舞起来。要不是已经见识过云仙的仙术,自己也会了一些,苍郁一定会吓得腿软!
她忽然灵光一现,想起在为公主作画之时,大殿之上似乎也见过这样一只与众不同的粉蝶翩跹而过,那时还想,纯粉色的蝴蝶,倒是没见过。
——原来那是跑去偷看的点砂啊!这个淘气的丫头!
“我就说嘛,几个宫女聊八卦,还不得避着点人?你在旁边站着呢,她们就大聊情事,如此情商,能在宫斗里混几天啊!”
“哈哈,当时我确实是变作这般模样趴在枝头,因此,她们不可能注意到我的。”
“好啦我知道啦,你快变回来吧!”
话音刚落,点砂又已笑吟吟立在面前。
“妹妹,仙分触道期、灵光期、慧智期、融贯期、出窍期,你混到哪一级啦?”
“哪一级都不是。”
苍郁对她刮目相看:“哦?那你已经飞升成仙了?”
“不,妹妹并非仙,点砂只是个刚出道的小妖精。”
“妖?!”
这回,苍郁的脸色真的变了变,倒不是看不起妖,只是云仙说过,六界之中都有人在找自己。苍郁不得不警觉起来。
“你害怕了?苍郁姐姐,不要怕,我跟你说实话吧,妖分散妖、商魔、商妖、角妖、徵妖、羽妖。我这只蝶妖,还只是个散妖,所有的本事加起来,也不过就这么点,比你这凡人之身强不了多少。”
看来,点砂并不知道自己正在修仙。苍郁下意识地抬手指看了看,仍是两个半指甲红,赶紧藏到了身后。不是她存心要欺骗点砂,只是不知有个妖做朋友,云仙是否会不高兴。而云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正是她极为在意的事。
“苍郁姐姐,没错,我是喜欢美男子,但对姐妹,我愿意两肋插刀。既然我叫你一声姐姐,就会尽我所能保护你的。”
点砂说得真挚,苍郁想,有这样一个妹妹其实也挺好的。日久见人心。她现在就像一张白纸,没做过什么坏事,若云仙同意,我就将她带在身边,若是她有邪念,我可以帮助她克服,这样不等于是教化她么?云仙说过,万物入水,必能荡涤污垢,因为它善施教化......咦,我现在怎么有事没事就“云仙说过”?正好,一会儿要去见云仙,到时当面问问他的意见好了。
“点砂,你在这里等我,我要去办点事情。”
“不用我陪?”
“不用。我很快就回来。一会儿又该有人送膳来了,你替我多吃点。”
苍郁心想,你可千万别去,要是让你见了云仙,那还了得?你还不得满眼桃心、花痴病立犯?到时你要是晕倒了,我可拖不动你啊。
“又有好吃的?那好那好!”
苍郁带着白斗和心里的那些疑问、秘密,独自跑了很远,一直来到雀都周边空旷无人之处,这才拿出了无比珍视的鸟笛。
见笛如见人。
这些日子,在无人之处,其实她已偷偷取出来,看了不知多少次了。仿佛如此,才能抚慰自己极度思念他的心。
她一面吹,一面满怀希望地四面环顾,心情紧张到不行。这一次,比起即将见到云仙更紧张的是,他能否救得了公主的命。
美妙的声音引得大大小小许多鸟类,从四面八方闻声而来,排好队伍,拍着缤纷的羽翅,在她身边翩翩起舞。还有许多小动物也跑了来,什么松鼠、花栗鼠、浣熊......胆大的趴在她脚底下看,胆小的躲得远远偷看,一个个陶醉在音乐里的小样儿呆萌呆萌的。
“找我何事?”
越云泽清冷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顿时,苍郁心中百花齐放。不知为何,即便他态度一向清冷,每次见到他时,还是由心底生出一股亲切和温暖之情,就像见到阔别多日的亲人那样。
“云仙,”苍郁立刻停下来,攥着鸟笛激动地迎上去,顾不得报告白斗的事情,因为公主的性命更为重要:“我想请你帮忙救个人......”
似乎一点都不意外,越云泽轻叹一声,避开她热切的眼神,负手踱到一边:“各人有各人的命数、缘法,生死大限,不可逾越。”
“云仙,你都知道了?”
苍郁的心悬了起来,云仙这口气,听起来可不太妙啊。
越云泽背对着她说:“凡间的阳寿,我不该插手,只能用普通手法去救人。”
“可是,她已经见了很多当世名医,都说活不过两个月!两个月啊,如花的生命只剩下区区六十天!云仙的医术,与当世所有的名医相加,如何?”
“旗鼓相当。”
“那就请云仙,用超自然的能力救救她,你不知道她是一个多么好、多么可爱的姑娘!”
苍郁想起第一次见归海良,就是他“走后门”给妈妈找了床位和医生,才让妈妈及时做了手术保全性命。如今他贵为九天云仙,能力比那时不知又大了多少倍,说不定救公主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在她心中,过去与现在,游戏与人生,彼此自由切换,已经区别不大,而它们共同的重心,就是越云泽这个人。
“朱鹮公主一生虽短暂,却集美貌、才华、富贵,和君王三千宠爱于一身。有得必有失。她一生行善,来世也必有善缘。”
越云泽甩手掌柜的语气,让苍郁浑身冷得,如同把一颗滚烫的心扔进冰窖里,“刺啦”一声,已经没剩下多少热气。她不甘心地辩解道:“云仙可是无所不能的仙身,只需动动手指,就能救她一命,我不相信你会对一个如此善良的人见死不救。”
苍郁的语气近乎哀求。除了哀求他救人,也是在哀求他,给自己热恋他的心,一个不要冷却的理由。
“这世上有很多事,恕我无能为力。”
“那么我呢?”自知哀求无望的苍郁,不晓得自己哪来的勇气,忽然质问起九天云仙来,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你又为何数次救我性命?若不是你,我早已死了好几回了!”
越云泽转过身定定看着她,平静地吐露了一句,“你命中本就位列仙班”。
而后乘风远去,只留给她一个高不可攀、遥不可及的背影。
一时间,心被掏空的感觉。
自己敬若神明的男人,以为他会心怀天下的男人,面对一条无辜而美好的生命,居然冷酷地选择让她自生自灭!
“我位列仙班?不,如若为仙不仁,我才不稀罕,当这种徒有虚名的神仙!”
心中供奉多时的男神,突然杀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苍郁心灰意冷,气愤加伤心,浑身哆嗦个不停,负气将手中的鸟笛,扔进路边草丛之中,根本忘了白斗之事。
越云泽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注视着她走远,脸上静如潭水,没有人知道,他是难过、愧疚,还是毫不在乎。只是在她走后,越云泽默默弯腰拾起那支鸟笛,擦拭干净,收回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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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郁回到皇宫之后,点砂不在,也夜里也不见归来。苍郁非常着急。但想想她有化蝶这般神功,一般人奈何不了她,也许只是到哪里贪玩去了。又或许,她知道了自己是女儿身,自然对自己失去了兴趣,便去找她的真命天子了。
朱鹮公主与苍郁一见如故,干脆把她接到自己寝宫之中,陪伴自己度过人生最后的六十个日夜。
当苍郁换上女装出现在朱鹮面前时,就如同苍郁第一次见朱鹮时呆住一样,公主半晌没出声。苍郁的笑容之明媚,身姿之婀娜,都让她看得入了迷。
当初为了女扮男装,苍郁还故意下了功夫在声音和动作上,比如学着男人的样子,端着袖子迈着方步走路。呃确切地说,是学云仙吧?而此时,她终于重新做回了女人,沐了浴,更了衣,梳了发,顿时万种风情涌。
“你换上女装,实在太美了!”
“是么?”
“是!不是那种美艳,而是如幽兰一般淡淡吐露芬芳的美。”
苍郁家里的传统是,不夸女孩子美,不夸男孩子帅,大人当面只夸孩子很勤奋努力。如果有亲戚朋友来了,父母也都会提前跟对方打好招呼,不许夸我们闺女长得漂亮啊,要夸她学业上进,各方面努力。长此以往,孩子们对外表都看得不是那么看重了。因此成年后每当听人夸自己漂亮,苍郁都还会感到不好意思,也不因此沾沾自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