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岛根本没有怀疑，既然是堂堂正正的公司，为什么不到东北产业基地广州投资总公司办公室去签订合同，而是在宾馆房间里？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公司曾经注册过，却早已没有年检年审，过期作废了。在广东省做生意的人都知道，每年花几千块钱注册一个新公司，可以免去很多麻烦事。起码，在税务这一块，就规避了一大笔开支。还有其他管理部门的费用，也基本上逃避了。不像在湖南省，很多生意人还抱着经营“百年老店”的传统思想，不遭遇特别的困境不会轻易改名换号。那个财务总监张定喜收十八万现金的时候，特别写清楚收款人的名字，甚至于身份证号码。就是这个身份证号码，后来暴露出这一切全是骗局：公司名称早已无效，经办人的身份证是假的。这是后话。

　　 秦皇岛回来后，天天盼着广州的商业计划书。当然，他非常兴奋地跑到何局长办公室，说自己马上就有六个亿的资金到账。何局长也很高兴，市油漆厂是个老大难的问题，能早日解决，的确可以早日省心。他催促秦皇岛赶紧跟关书记联系，尽快洽谈市油漆厂土地房产转让事宜。那些待岗在家的职工们，再不找自己的麻烦，不上访，不闹事，就是自己烧了高香，走了鸿运。何局长为了表示自己坚决支持秦皇岛，当着秦皇岛的面，在自己办公室里，打电话给关书记：“关书记，请你们尽快研究方案出来，准备好合同书，把市油漆厂改制，全盘转卖给共创房地产公司。你放心，人家秦老板的钱，可是多得很啊。听说有六个亿。你们不要担心钱的问题。钱不是问题。关键是你们，思想有没有问题？我请秦老板马上跟你们联系，你们也要主动跟秦老板联系，抓紧！再抓紧！”

　　 秦皇岛带着满怀信心，自以为有尚方宝剑在手，找到关书记的办公室里。“关书记，何局长打过电话给你了吧？”他开场锣鼓就把何局长的招牌亮出来，言下之意自己可是大有来头。

　　 关书记不轻不重地回答：“秦老板，我们职工眼巴巴就看着你的钱啊。只要你的钱摆出来，马上就签约。”

　　 “不就是千多万吗？我告诉你，我们账户里，可是有六个亿的资金，闲置着没用啊！”秦皇岛大轰大嗡，派头十足，“现在签约，马上付款。我很忙啊，没有时间跟你们浪费。”

　　 关书记稳如泰山：“那好啊，请秦老板先把一千三百万打到一个临时账号里，我们双方双控，行不行？只要你真的有钱，我还巴不得早点退休。天天有人闹乱子，烦死人啊！法院也来凑热闹，要公开拍卖呢。”

　　 秦皇岛不想谈钱的事，只好转换话题：“法院拍卖，那是依法办事。现在，你们自己做主卖了，还能沾点光。真的由法院去拍卖，你们什么都得不到。那又何必？”

　　 关书记一语双关：“我们还能沾什么光？秦老板还打算让我们怎么沾光？”关书记心想，你真的有钱的话，还会小气到这种地步？谈了好几次，水都没喝你一口，烟也没抽你一支。你能有多少钱啊！真的有钱的话，也像刘发财董事长一样，给点实在的好处。当然，即使这时候秦皇岛真的也送一百万给关书记，关书记也不会反水，还是会帮着刘发财的。何况，这个秦皇岛会舍得吗？他有吗？

　　 秦皇岛并没明白关书记的真正意图，还在摆架子耍威风：“我劝你，关书记，还是早点按何局长的意思，把手续搞了。”

　　 关书记软中带硬地说：“我个人，早就把何局长的意见传达下去了。不信你问问，谁不知道啊？！关键所在，还是你秦老板，要拿出真金白银，要表示你自己的决心和诚意，先把钱到位。钱不到位，百多号职工闹起来，我担不起，恐怕何局长也担不起！就是市长，也会担不起吧？”

　　 秦皇岛见风使舵，知道再谈下去，还是空空如也。“那我等财务人员回来了，她们到香港旅游去了，把钱划来再说吧。”

　　 “好走。不送。”关书记随口敷衍，“请向何局长解释一下，我们基层单位工作难做啊！”

　　 等秦皇岛一走，关书记就打电话给刘发财，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刘发财笑道：“不要怕。只要逼他摆钱出来，就可以踢开他。你不知道，他在外面借了二十万高利贷。借高利贷的人，早晚是个死。他还能有几天好日子过啊！连二十万也借的人，还能凑齐一千三百万？还会有六个亿？鬼话！”

　　 “法院那边，怎么办？”关书记忧心忡忡地问，“职工们去闹闹事，能摆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