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学昂果然没有食言,没几日,他就上呈奏折,请安东帝为胥诗如指婚。
安东帝知道胥诗如是胥学昂养女,也知道这个养女甚得胥卿怜爱,对她不比亲生子女差,可安东帝依旧为难,三皇子尚未娶妃,该给这个胥诗如什么身份?
这实在不是一个好先例,若让大臣们觉得,随便收养一个女儿都可以嫁入皇家当王妃,以后岂不生乱。
故而,安东帝并未在早朝上谈及此事,而是早朝后将胥学昂与司空棂请到了御书房。
“父王,儿臣多年未娶,只因身体欠佳,且不是儿臣有意对胥大人不敬,胥诗如只是胥大人的养女,在本王尚未娶正侧妃时,先娶胥大人的养女,实在不合乎情理。”
“皇上――”胥学昂在司空棂刚说完的档口就接上,“诗如虽非臣的亲生女儿,但臣对她和亲生女儿并无差别。霍丞相生辰,小女偶感抱恙,幸得三皇子接回府中照料,自此小女对三皇子痴心一片,小女自知身份低微,愿先到棂王府照顾三皇子起居,成亲礼都愿意暂缓。只求皇上可怜天下父母心,也遂了小女的一片痴心。”
安东帝听到胥诗如不在乎身份顿时来了劲道,“哦?她愿意无名无份的到皇儿府上?”
胥学昂向安东帝行了一个大礼,“是的,皇上。”
安东帝满意的笑了笑,“如此也好,既然胥大人养女对棂儿痴心一片,朕便许了,择个吉日,让棂儿把诗如迎回府。当然,朕不会亏待她,待棂儿娶了正妃,朕自会给胥大人养女一个合适的身份。”
胥学昂双手高举过头,“谢皇上。”
安东帝没有再问司空棂的想法,既然已经答应,便没有回转余地,司空棂也只能行礼谢恩。
如今等于赏了他一个侍妾,他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是……胥学昂会如此坚持,定是胥诗如的意思,这胥诗如在想什么,为什么突然想去棂王府?
当晚,夜深人静之时,有一个黑影快速的潜入胥府,他灵活的在胥府中穿梭,值夜的下人对这人的来访一无所知。
最后这个黑影来到一间屋子的窗外,四处张望后,一翻身就进了屋子,片刻之后,又能看到这黑影快速离去。
第二日的太阳依旧升起,夜间发生的事情没给胥府留下任何痕迹。
浮梦继承了胥诗如的身体,只要在胥府,她就得做胥诗如该做的事,比如打扫胥学昂不让任何人进的书房。
虽然不明白胥学昂为何会这么信任胥诗如,但她扔感激胥诗如给她打造的完美形势,她轻轻松松的看完了陇西匪案的卷宗,把对司空棂不利的部分都已牢记在心。
不但如此,想着一离开书房,那个不作死就不会死的胥秋凤一定会粘上来滔滔不绝骂个不停,浮梦为图清净,在书房内看了不少历史卷宗。
看了之后,真有不少案子让浮梦捧腹,没想到安东立国初期为得民心,平民百姓的案件也能拿到大理寺来评判,最让浮梦想不到的是,在案宗里还看到了胥夫人的名讳。
原来胥大人与胥夫人就是相识在风云一时的一场商贾之争中,胥夫人娘家夏氏在西港富甲一方,在安东稳定后,他们自然想把生日做大,有一条水路是他们运输货物的必经之道。
不想后来有另一商贾想霸占那一条水路,由此两家结怨,最后他们将夏氏一族告上大理寺。
既然胥夫人能成为胥大人的正房夫人,也难怪这案子最后的结果是,那条水路两家共享,而夏氏给予安东的税金更高,久而久之,等于夏氏垄断了那条水路。
这在当时,还算是一件大案。
浮梦在书房里以最舒服的姿势坐在胥学昂的座位上,把案宗当小说野史看,过了很久,她一看外面日头,觉得自己在书房里待得太久了一点,是时候该出去了。
若胥秋凤要找她麻烦,也是躲无可躲,每天总会有这么一个过程,反正没多久,她就可以去棂王府过上舒坦的生活。
浮梦觉得,现在她手中的筹码,足够她在棂王府过上和元婉仪不相上下的日子。
整理完案宗,把一切东西恢复原位,浮梦径直向书房大门走去,走到门口,打开门,她出于谨慎又回首看了一眼书房里可有什么异样。
就在没看门外的这个瞬间,她与一人撞了个满怀,那人手中托盘上的茶杯也已经被打翻。
那人一惊,一下子跳开两步,不知是因为撞到她吓了一跳,还是因为觉得她的身体怎么会散发出如此寒意,出于本能躲避。
浮梦就慢条斯理的多,她稳稳的踏出书房,关上书房的门,才把目光投向刚与她撞在一起的人。
是个人。
是个男人。
是个俊秀的男人。
虽穿着胥府下人的衣服,却难掩男子的秀气外貌,还有这男子散发出来的气质,让人难以相信他是个下人,怎么看,他都应该是一个公子。
娇柔温雅的公子。
只是,撇开此男人的漂亮容貌,浮梦从未在胥府见过这个人,是新来府上的下人?
浮梦打量了他一圈又一圈,再好看也只是府中下人,而且胥府的书房是禁地,就连胥学昂的儿子夫人都不能来,更何况一个下人。她傲然的开了口,“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男子无辜的看了浮梦一眼,又低下头看了托盘中已经翻洒的茶杯,再抬起头时,竟然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奴……奴是新来胥府的……听大小姐吩咐,小小姐入书房已久,她让奴给小小姐送杯茶,再看看小小姐在书房里做什么,怎么一直没动静……”
哦,原来胥秋凤自己不敢来,派来一个替死鬼。
只是一个男人长成那样,还摆出这样的表情,不知是因为声音太小还是他压根这么自称自己,‘奴’?是不是太娘了?
不过长得好看就是优势,这样的表情和这样的自称,在这个男子身上毫无违和感。
浮梦依旧冷冷的看着他,“胥府的书房是禁地,就连安东皇帝也留过一道旨意,谁人不得胥大人允许随意靠近,先斩后奏。”
“咣当”男子手中的托盘和茶杯一起落下,碎了一地,他跪在浮梦面前,哀怨得看着她,“小小姐饶命,奴,奴刚入府,大小姐叫奴来,奴不知有这样的规矩呀。”
说完,他伤心的低下头,一副‘以为进了胥府这种大户人家活也不重工钱还不少是运气不想却是掉入龙潭虎穴竟然端茶去书房也会被砍头,冤枉啊冤枉’的模样。
浮梦当然没想过真要了这个清秀男子的性命,她这么严肃,一是提醒他记住胥府的书房不能随意来,二是想让他明白,那个大小姐十分阴损,若没必要,少在大小姐面前晃悠,免得下次再被安排做什么会伤及性命的事。
看他现在这模样,应该已经牢记这次的教训,浮梦稍软了口气,“好在你还未真正踏入书房,我还能饶你一命。这件事便到我这里为止,以后不可再犯。退下吧。”
男子给浮梦磕了一个头才起身离开,还没走几步,突然回头对着浮梦柔柔一笑,“奴的名字叫墨离,多谢小小姐饶命之恩。”
说完,他步伐轻快的从浮梦面前跑开。
浮梦看着墨离跑开的背影,皱起眉来,总觉得实在无法把这样一个人和做粗活的下人联系在一起。还有,他离开时的笑容是不是天真无邪到过分?怎么一点都没有劫后余生该有的后怕?
浮梦耸耸肩,慢步离开书房,今天果然风和日丽,就连日日找茬的胥秋凤都没出现,果然一片祥和。
没想到这样的祥和竟然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虽然胥秋凤偶尔还是回来找找浮梦茬,但和最初比起来已经好多了。
浮梦想,这也许和她马上就要入棂王府有关。
安东帝到底没有敷衍胥学昂,吉日终于是择到了,浮梦要入棂王府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而日子就在半月之后。
胥府中,真正喜欢胥诗如的人也许只有胥学昂一个,其他人对胥诗如和颜悦色也只是做给胥学昂看,知道胥诗如要入棂王府,多数人都格外消极。
她一个养女在府中占尽风光,若入了棂王府,以后便名正言顺的高他们几等,虽然最初去只是一个低等的侍妾,但安东帝都给出承诺,只要三皇子娶了正妃,会给她一个合适的名分。
替代每日必在浮梦回房之路上找茬的胥秋凤,那个墨离每日必定捧着茶在浮梦回房的路上等他。
那次之后,墨离再也没有靠近过书房,却一次不落的在浮梦的必经之路等她,每次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羞涩的地上茶,非要浮梦喝了才会低着头离开。
浮梦本不愿意接受这种不分敌友的示好,但某日看到墨离在被其他家丁欺负。从那些家丁的辱骂中,浮梦听出墨离的来历。
他本就是别家的下人,但因为长得过分娇柔,也确实做不了什么体力活,那家人家决定把他给卖了,正好被上香回来的胥夫人看到,胥夫人看他模样可怜,便动了恻隐把他买回来,让管家随便给他安排点轻活。
之后,胥夫人好像忘记自己有过这么个举动,但府中下人却不满墨离工钱与大家拿得一样,活却轻松得很,暗地里都骂他是以小白脸的长相迷惑了夫人。
浮梦在暗中听了,不知为何却笑了,原以为胥府只有胥诗如一个不受待见的,现在终于又多了一个。
惺惺相惜,让她不再拒绝墨离一杯茶的好意,再说墨离也适合煮茶的工作,他泡出的茶味如甘霖,还带着一缕清幽淡雅,就好像他给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