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瞒真相需要在长长久久的岁月中煎熬,而真相大白只需坦白讲述的片刻。
更何况,当安东帝的身影在几个亲信围绕下遽然出现在胥府,胥夫人已不知如何再去狡辩,而胥秋凤被这样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脑中一片空白。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今日不是她准备多日,打算一举扳倒胥诗如的日子吗?自己结识墨离,精心设下这个局,甚至偷了娘亲千叮万嘱不许随意动用的秘药,还使出了自己一见就叹为观止的验血法。
就算冒着风险,但胥秋凤相信收获与风险并存,并且这一次她悉心安排,在她看来,根本没有失败的可能,唯一的后果,便是扳倒胥诗如后,她要解释验血之法的由来。
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她感觉不是她设计了胥诗如,而是从她要设计胥诗如的一开始,她就掉入了别人精心设计的局,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一步步更深的陷入那个局中,甚至还为他人做了嫁衣而不自知。
安东帝得知了这些事的真相后,神态中显出一丝疲态。想他半生戎马,如今年过半百,身边的人却不知他们忠诚的表面下究竟是否包藏祸心。
他皇帝还未当够,这是迟迟不立太子的原因之一。说起别的原因,便是他的子嗣凋零,本来就为数不多的公主早就在各种和亲中用完,甚至还不够用,得时不时从朝臣家中招来适龄女子封个公主。
说到皇子,安东帝有过八个儿子,三个在安东还未立国时就已辞世,身边的成年皇子仅四人,今日这宗皇廷秘案被重新提起揭露真相,这淑贵妃和她的四皇子,是注定容不下了。
不过今日的事,也给了安东帝些许惊喜,惊喜的来源就是司空棂。他从没没想到对这个儿子予以重任,就算这次春闱会试交由他一人负责,也只是对于那次灯会遭行刺的安慰。
可没想到,这个看似风流纨绔,只知道流连花丛的花瓶儿子,竟然不声不响的掀开了两年前秘案的内幕。
也许以后可以让司空棂多参与点朝政?
虽这样想,但安东帝明白,此刻最主要的是铲除淑贵妃、四皇子……还有在西港的富商世家,夏家。
他们竟然妄想篡夺他征战半生才辛苦得来的安东,孰能忍?
想一想,铲除夏家固然不易,但随之会带来的利益也是不少的,夏氏富甲一方的财富就彻底全归安东所有,也能给其他有不臣之心的人看一看,必要的时候,他一样能拿出铁血手腕。
他可以一再退让,边疆部族所要求的和亲,从不拒绝。但皇权绝不容许被侵犯。
“霍辛。”安东帝对这位年轻的丞相很是器重,向来很愿意委以重任。
霍辛道:“臣在。”
安东帝摆出皇帝该有的气势,“此案就交予你处理,且不可打草惊蛇。把淑贵妃和四皇子在朝中势力全盘情理,还有西港夏家……朕不希望有任何后患。”
“臣遵旨。”
安东帝对着霍辛点点头,在护卫的簇拥下,摆驾回宫,在经过司空棂身旁时,露出个欣慰的笑容,“棂儿,此次春闱就全交给你了,为安东多觅几个人才。”
司空棂低首,“儿臣会的。”
安东帝离去后,司空棂对着霍辛一笑,这笑容中带着太多浮梦看不透的东西,就好像仅仅这样一笑,他们两人已经把要说的话说完。
“接下来的事有劳霍丞相,今日也算本王新婚燕尔,便先回府了。”
霍辛也是笑着向司空棂行礼,“恕下官就不远送了。”
司空棂带着浮梦悠然的转身离开,浮梦下意识的回首看了霍辛一眼,却发现霍辛也正意味深长看着她。
浮梦一怔,随即即使到一个很麻烦的问题,霍辛并不知道现在的胥诗如已经是浮梦,而胥诗如入棂王府是霍辛一心促成的,她该如何处理胥诗如与霍辛之间的微妙关系呢?
算了,今朝有酒今朝醉,这种烦恼就先抛之脑后咯。
胥府很快就被霍辛控制起来,确保一个苍蝇都别想飞出胥府,以防今日的事情传入淑贵妃与四皇子的耳。
即使如此,也有两人能来去自如。
或许不该称他们为人,因为他们来自幽冥。
“凡人的尔虞我诈好无聊啊,本尊竟然陪你看了那么久。”西陵渊的芊芊玉手捂在嘴边打了个哈欠,无趣的看向东陵邪。
东陵邪在意的点看来和西陵渊完全不同,“你不是应该抹去了安东三皇子的记忆,今日的事,该如何解释?”
西陵渊眼睛一瞪,神情中带了点戏谑,“哎哟哟,我们的东陵灵尊不是一直坚持,不随意改变凡人生活轨迹,原来不但知道本尊在你地盘上施法,还默认了本尊的做法?东陵邪,你就承认了吧,你是最不希望小梦与那人有瓜葛的。”
东陵邪一甩衣袖,显然不想回应西陵渊的这番话。
西陵渊自讨没趣,说道:“本尊的确抹去了那人的记忆,可是如今看来也只能解释为,有外力干扰了本尊的行为。东陵邪,你又何必问我,他们离开那间屋子后,幽冥令也消失了。
还有那床单,那些睁眼瞎会信,我们虽未能进去,但也知道在那里面绝不可能发生了他们所以为的事,小梦根本流不出红色的血,那落红是伪造的,那人为什么会帮小梦伪造那东西?屋里又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触动了幽冥令。
幽冥令既然在此现世,我们就必须找到,把它带回幽冥交给老爷子。”
东陵邪神情凝重,幽冥令失踪那么久,就算把偷盗幽冥令的前南陵灵尊囚禁在极南之地,日日拷问,却始终问不到幽冥令到底被他藏于何处,阎王因此事烦恼的不问世事。
因此,剩余的三位灵尊在管理世间凡人生死之余,最首要的任务就是寻找幽冥令。
东陵邪冷冷开口,“既然幽冥令在此现世,本灵尊自会尽力寻回。”
面对他的冷漠,西陵渊却笑得很欢乐,“这下好了,就算你告诉老爷子我在你这里,只要我说我是为了寻幽冥令,老爷子也不会赶我走。这下本尊待的名正言顺了。东陵邪,你放心,有本尊在,幽冥令会找回来,小梦也不会有事。”
东陵邪看了西陵渊一眼,一脸不屑,随后便消失在胥府。
西陵渊无辜的耸耸肩,似笑非笑的抱怨了句,“真是高冷。”
胥府外,棂王府迎接侍妾的马车缓缓而行,车上坐着两人,当然是司空棂和浮梦。
这时候两人倒是沉默需求,最后浮梦先开了口,“你的手……”
她话未说完,司空棂便很配合的伸出左手,虽然现在已不再流血,但依稀可见他的手指上有被刀划过的痕迹。
司空棂手上的伤便是刚才那床单上的落红。
他温柔一笑,“婉仪,我没事。”
浮梦波动着眸光,顺从的点了点头,却道:“你若婉仪婉仪的叫习惯了,被别人听去总是不好的,我现在是胥诗如。”
话是如此,但仅仅因为无论是元婉仪还是胥诗如,对浮梦来说都是一样,这些身份都不是她的。
司空棂能认出她,她已经很高兴,但司空棂能知道她是浮梦,而不是元婉仪也不是别人,那她便可以了无遗憾。
只可惜,那是妄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