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很无聊,就连奈何桥上有几根石柱,石柱上的花纹又有哪些变化都看了个遍,甚至奈何桥边都没有昼夜之分,浮梦也不知道自己已经待了多久。
孟婆的工作真心好无聊啊。
就在浮梦感觉自己就快崩溃的时候,有一个人身影悄无声息的来到她的身边,招呼也不打,就从浮梦手中拿过小碗。
浮梦抬头,看到的是一个年轻貌美女子,她冷面如霜,只是她从浮梦手中拿去小碗后,整个人的模样就开始变化。
应该是幻化之术,她从一个年轻女子慢慢变成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花甲老太,再配合脸上阴森的表情,果真很符合人们心中孟婆的形象。
孟婆看了浮梦一眼,眉头微微一皱,浮梦心中一抖,面对这样的孟婆,纵使天不怕地不怕,也会心生惊惧,却听到孟婆轻声道:“多谢。”
声音依旧是妙龄女子的声音,且轻柔得好似羽毛拂过浮梦的耳畔,浮梦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
她想确定一下是不是孟婆对她说话,却看到孟婆已经十分熟练的用小碗盛汤,同时已经有鬼魂慢慢走近。
“听说,有灵尊受了伤……”随着孟婆的出现,离开地府的鬼官也陆续回来,而浮梦听到不远处有人小声议论。
有灵尊受伤?
哪一个灵尊?
不会是东陵邪吧?
浮梦再也顾不得面前的孟婆,转身离开。
孟婆看着浮梦离开的背影,哀哀的叹了口气,叹息之声悠远绵长,使得在孟婆面前的鬼魂猛然一怔,这下叹息,好像蛊惑了他的心。
不过在一碗孟婆汤灌下后,他便不再记得方才那个让他心生惊叹的叹息。
浮梦来到东陵邪在地府的住处,只有两层的竹屋静寂无声,感觉不到有人任何人或物的存在。
浮梦站在竹屋外有了片刻的走神,明知灵尊很有可能不在,却还是跃上了两楼。
回廊无人,屋门微闭,浮梦推开房门,看到的只有空空如也的空房间,东陵邪并不在。
对了,之前也在地府中遇到阎王,或者阎王出关,三位灵尊回来后,按规矩总是要先去见一见阎王的,能去见阎王,也许那些鬼官在谈论的伤,并不是什么大事。
如此,浮梦就不便去阎王所在之处寻找灵尊,于是她选择在东陵邪的住处等待。
在地府中,永远不知时间到底流逝了多少,在地府中的人也从未在意时间到底流逝了多少。
浮梦原本也不在意,但此刻的等待让她有些焦急。
等待的结果如浮梦所愿,东陵邪的确回到了这里,不过与往日不同,今日他是被西陵渊抬回这里的。
“灵尊……他怎么了?”浮梦看到西陵渊抬着东陵邪回来,马上从床边让开,腾出地方让西陵渊安置东陵邪。
西陵渊看了浮梦一眼,说道:“黑幽焰蛛率众多妖魔血洗北昆仑,我们赶到虽然阻止了她,不想她恼羞成怒欲往凡界释放黑幽焰,东陵以身相挡,黑幽焰射入他体内……”
“什么?”浮梦大惊,知道灵尊要用身体去挡黑幽焰蛛放往凡界的黑幽焰,可想而知,这黑幽焰是有多大威力的东西。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重伤,就连天庭都忌惮的黑幽焰蛛,灵尊中了她一击,甚至会有生命危险,“那么……那么灵尊他?”
西陵渊摇了摇头,“很不乐观……黑幽焰蛛诞生时,天境就下过指示,她魔性强大,天境希望天庭能驯化她,只可惜终究魔根难除,而她最令人忌惮的就是她天生拥有的黑幽焰。
现在东陵正面抗下黑幽焰蛛全力一攻的黑幽焰,只怕纵使仙体,也无法承受,除非……”
“除非什么?”浮梦看西陵渊吞吞吐吐,马上接口问道。
“除非,能找回幽冥令。”
“幽冥令能救灵尊?”听西陵渊眉头深锁的说了那么多,浮梦只听进一句,就是灵尊有救,既然如此,无论是什么,浮梦都会想办法,这是她欠东陵邪的。
“幽冥令是天境给予地府,保护地府众人周全,只要有幽冥令,东陵应该能逃过一劫,只是……”西陵渊的神情并没有比本来轻松,“只是浮梦你也知道,如今幽冥令并不在地府中。”
“在玉佩上的一半,不是已经被你们拿回地府?”浮梦根本不知道玉佩被西陵渊还给司空棂。
而另一半幽冥令,东陵邪在告知浮梦身世时,已经说了,游言陌就是另一半幽冥令。
“我们去把他带到带回地府,玉佩和游言陌都在,总有办法把幽冥令取出来的,总有办法救灵尊的,对不对?”
浮梦渴望西陵渊能够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可等来的只有西陵渊久久的沉默。
浮梦闪着希望光芒的眼神也因为西陵渊的沉默,渐渐暗沉下来。
西陵渊这样的神情,说明着自己那番乐观的想法只是痴心妄想,事情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更有可能,地府中还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并且灵尊们也都瞒着她,不想让她知道的。
浮梦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无知。
“西陵,事到如今,你们还想瞒她到什么时候?”北陵冥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回廊上,此刻正眼神凝重的看着屋子里面。
浮梦讶然,听北陵冥所言,果真有什么内情吗?
未等北陵冥继续说,西陵渊就一跃出了屋子,来到北陵冥身边,向来眼神魅人的他,此刻的眼中竟呈现出咄咄逼人的杀气,“北陵冥!这里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请你离开这里。”
“我与你们同时聚魂灵尊,在地府中平起平坐,你没有权利命令我什么。”北陵冥也摆出了决不让步的姿态,转过目光看向浮梦,“你想不想救东陵邪……”
浮梦一怔后拼命的点头,她当然要救灵尊。
西陵渊看到浮梦点头,气急的一伸手从虚空中拿出他的琉璃蓝笛,径直向北陵冥挥去,北陵冥不甘示弱,取出五弦琵琶,手指一触琴弦,无根琴弦就像傀儡线一般在他的手上。
他伸手一档一绕,将西陵渊的琉璃蓝笛缠绕在他的琵琶琴弦之中,趁着这个空,他又问浮梦,“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无论需要你做什么,你是不是都会愿意救他。”
“北陵冥,我叫你住口。”如果说方才西陵渊向北陵冥发出攻击只是为了起威吓作用,此刻他就是动了真格。
西陵渊身周散发暗黑的幽冥气息,只见他用力将琉璃蓝笛一抽,北陵冥的琵琶琴弦松了四根,甚至断了一根。
浮梦一惊,她从未看到过西陵渊这般模样,心知如果真的让这两位灵尊打起来,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她没有多思考,窜身来到西陵渊和北陵冥的中间。
西陵渊见到浮梦,赶紧收力,随后浮梦一手当着西陵渊,一边回头看着北陵冥,肯定的回答道:“是,灵尊于我,恩重如山,无论付出任何代价,纵使我会魂飞魄散,我都一定要救灵尊……”
她转过头来,看着西陵渊,眼神中满是哀求,“求灵尊成全。”
曾经这样的神情是一种手段,可如今,这样的神情发自内心,她不想永远当个无知的傻瓜。
西陵渊看着浮梦,心中一动,终于慢慢的将手放下,而他手中的琉璃蓝笛也随着他放下的手,消失在虚空中。
浮梦看西陵渊已经收起琉璃蓝笛,心中也松了口气,赶紧用眼神示意北陵冥,北陵冥瘪了下嘴,好似心中有些不甘,却还是将琴弦重新支回琵琶上,而那根断了的弦也已经修复。
北陵冥的五弦琵琶,也被收起。一场战争算是化解了一半。
西陵渊又看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东陵邪,轻叹一口气,“小梦,有些事,你不该知道,更不该由你来承受。”
浮梦苦笑,“我也一直想做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瓜,开开心心的生活在人世间,和心爱的人白头偕老。可是天注定我无法拥有那样的简单生活,我割舍爱人,回到地府,虽然痛苦,但我觉得灵尊对我也如有再造之恩,情无法全,义我自不该放下。
当初我被下令扔在忘川河中自生自灭,若不是灵尊,我想我已经在忘川河中灰飞烟灭,灵尊救我一命,现在该是我报恩的时候,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西陵渊深深的看了浮梦一眼,同时不忘白北陵冥一眼,最终又将目光落在东陵邪身上,“小梦,安东三皇子的玉佩,我已经还给他。上面的确附有一半的幽冥令,但却是如同在沉睡的幽冥令,无论是聚魂灵尊,甚至阎王都无法唤醒。”
西陵渊深深吸了一口,“当初我们的确感应到过玉佩上的幽冥令,也就是说,只有安东三皇子司空棂能够唤醒玉佩。但……司空棂只是凡人,他根本不会知道自己有什么力量,就算他让幽冥令发出过微弱力量,也是在无意之中。
究竟要怎么做,他不知,我们也不知。我们是地府的鬼神,根本不可能一直在司空棂身边,小梦,或许,只有你去寻找唤醒那一半幽冥令的方法,同时,还需要让游言陌放弃实体,重新变回虚无的幽冥令。
幽冥令拥有实体不易……他未必肯轻易放弃。”
浮梦心中一沉,幽冥令渴望实体,在千辛万苦筹谋多年才达成目的,要他放弃的确绝非易事,更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难道她又要回去面对司空棂?
只是这一次,她又必须别有用心……
不过浮梦只犹豫了片刻,便肯定的点头,“我能做到,我一定会救灵尊。”
西陵渊凝重的点点头,“小梦,我只能保东陵邪幽冥二十日无虞……也就是凡尘六十日内,你必须解开司空棂身上玉佩的幽冥令。”
这可是地府暗中进行百年的事,他们都没有做到,而如今,浮梦只有六十日的时间。
无论多难,她都会拼尽全力。
只是,她这样的鬼魂……怎么接近司空棂?
难道真要飘在他的身后,细细观察六十日,用碰运气的方法来看看这六十日会不会那么巧唤醒沉睡的幽冥令?
把希望寄托在运气上,是不是过于儿戏。
且不说这办法是不是儿戏,在凡尘没有灵尊为其弹奏续魂曲的浮梦,不出三日就会因为凡间阳气太盛,变成灰尘,消散风中。
北陵冥又拿出了他的五弦琵琶,取下一根琴弦,这根琴弦在他手掌上一翻,变成了一支小巧玲珑的发簪,“拿着这个,护你在凡间无虞,只是浮梦你要记住,你虽得以用魂魄体在凡间游走,可你终究只是一个魂魄。”
北陵冥的告诫包含着很多意义,浮梦接过发簪,又深深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东陵邪后,转身离开。
浮梦离开后,西陵渊看北陵冥的神情又复杂了许多。
北陵冥微翘嘴角,“不用谢我,你的伤从没有彻底恢复,接下来还要为东陵护法,如果再让你费修为给去凡间的浮梦续魂,只怕浮梦回来前,你就先东陵一步离开地府。”
“……”西陵渊睨了北陵冥一眼,他本想对说些什么的,现在又觉得无话可说了。
北陵冥不在意,却收起了笑容,淡淡轻轻的道:“西陵,你们终究还是不愿意告诉浮梦真正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