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阳佟静离便亲手端着一盏茶走了进来,目光皎洁明亮,却又似乎哪里不对劲。
皇帝没有理会,任由她自己自娱自乐,独享其乐。
阳佟静离嘴角噙一抹不明意义的浅笑接近了皇帝身侧,她微微躬身,“皇上,您是个仁君,向来为国为民呕心沥血视天下百姓幸福为己任,更是将这天下治理的井井有条……”
仁君没有出声,只是挑眉斜睨阳佟静离,想要一眼看出她的端倪来。他收回余光,继续听女人阿谀承奉。
“皇上胸怀大度,对于初犯牛毛错误的人,相信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做惩罚吧?”
皇帝扬眉,原来,这才是重头戏,“朕会自做斟酌,这些事应该和皇后无关吧!”
“呃……这也是!可会考虑那人的身份再做定夺?”阳佟静离两眼放光。
皇帝望进她的眸子,清澈而焕发容光,似乎很是期待他的肯定答案,原本萱萱在口的话就此堵住喉咙,盘旋未出,他皱眉,转过头去,不去看她的眼睛,淡淡道:“也许会。”
阳佟静离暗暗自喜,完全没发现那精明的男子嘴角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也许不会。若是朕讨厌的人明知故犯,朕岂会轻饶。”
阳佟静离抽了抽嘴角,丫的敢一口气把话说完吗?
皇帝坐了下来,手指搁在方桌上,有意无意的敲打着。
瞥了一眼傻傻站立的阳佟静离,“茶来。”
阳佟静离苦笑,那模棱两可的答案,让她心里多了顾虑,要是男人动怒咋办。生气不来凤栖宫是最好,要是有惩罚呢?
她咽了咽口水,索性拿过手中茶盏,自己喝了起来。
她发誓,只喝了一口,真的是一口,原本白皙的脸色瞬间像是涂了胭脂的跳梁小丑,难看的不行。她忍下想要吐出来的冲动,咕隆一声咽了下去。
那味道真是恶心的很。大爷的,谁把馊了的茶叶煮了?
我去,谁把馊水拿来煮了馊了的茶叶?
一瞬间,阳佟静离的小脸经历了由白到红,由红到紫的转变,她下意识瞧了一眼皇帝,却发现那人在瞧见自己出丑后,竟扬起了冰山一角,绽放刹那芳华。
那一角更像是雨后淋漓不断,却又茫然四顾找寻路途的孩童;更像是冰冷许久,终于寻到那一丝温暖滋润的陨落灿星,想要将自己燃烧,却苦于无能为力。
阳佟静离有那么一瞬间,为这个微笑而怔愣。竟为那稍纵即逝的绽放而失声笑了出声来。
向古离扬起剑眉,眸光冰冷肃杀,似有不悦的瞥了一眼阳佟静离,这些年来,还未有人如此大不敬,在他面前多次出错过。
阳佟静离自顾自的傻笑,忘记了眼前的不仅是一个男人,更是一个君王,一个杀伐夺予不容挑衅的帝王。
她抬眸之间撞上那人投来的冷凌目光,笑意顿时僵硬,她刚刚又做了什么?
这时,不该发生的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她竟然打了个嗝,在爆笑之后不合时宜的打了一个嗝。
她立马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再发出什么古怪的声音。
“叮当”一声,阳佟静离双眸睁得圆大,不敢置信,什么声音?好像是什么打翻的声音,什么打翻了吗?
“阳佟静离。”男人铿锵有力雄浑强势的声音传来,声音中听起来似乎很是不悦。
她低头看去,倒吸一口气,那手中的水啥时候掉在了地上?掉在地上也就在地上了吧,那皇帝腿脚处的一片湿润啥意思?
地面上,茶盏破碎成片,碧绿的茶叶也倾洒了一地,皇帝冷眉横对,手掌紧握,仿佛下一刻便会冲过来掐死她。
“砰”一声,向古离一掌拍在桌子上,桌子应声破裂,方桌顿时没了尖角,成了小圆桌,“你这人蠢女人。”
阳佟静离噤声,错愕无辜。
然后,然后什么也没了。
向古离走了。
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因为他怕自己忍不住会下令杀了这个蠢女人。
他冷哼一声,震袖离去,不愿再多看她一眼。因为每多看一眼,都会让他心中的倦意杀意卷土而来,忍不住对这个女人的厌恶。
阳佟静离摸了摸鼻尖,望着皇帝离去的默然背影,打嗝接连不断。
……
金銮殿之上,百官齐刷刷跪地,无一人胆敢出声,或是抬头看一眼那宝龙座上的龙颜一眼,因为此刻大家心知肚明,皇帝龙颜大怒心情甚是不爽,正在气头上。
北焰共分三份势力。
这其中一份便是掌管北焰军力的大将军阳佟明,追随他的势力在那朝堂之上却是不少,更可说是三分之一。
这另一份是北焰左相安德,便是那储云宫安妃的父亲,追随他的心腹又可有三分之一;而这最后一份便是那右相应水文,即瑞安宫华妃的父亲,而追随他的却又是另一股势力。
如此一来,朝堂之上,真正属于皇帝的人,却又屈指可数,甚至极少。
皇帝将台案上的奏折一挥而落,怒意四起。他居高临下,睥睨着下方纷纷跪地的百官。袖中掌紧握成拳,青筋暴起,秀逸的剑眉皱成了一个川字。
百官不敢出声,大气也不敢出一个,只是胆颤的低垂着头,盯着地面。
皇帝冷凌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有谁能告诉朕,这边疆疾患究竟是怎么回事,嗯?”
朝中官员无不捏一把冷汗,苦于不知情,另外上头的意思又不敢多加解释,只好消了声音,只管静观其变就是,反正总会有人出声解决这件事不是。
“是不是朕不派七王爷去微服查探,朕到最后都不会知晓有这么一件事。”
为官这么些年,对于皇上的脾气大家多少也是有所了解的,都知道皇帝正在在气头上,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丢了乌纱帽,谁还敢当那个出头鸟撞火桶上。
一时间,金銮殿上静寂的骇人,几乎银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够捕捉到。
听得有人轻叹一声,跪着的双膝微微向前挪动,“回皇上,边疆疾患水疾严重,想必是那当地的官员做事不利,未能及时上报做出急救措施,才会导致百姓流离失所叫苦连天,还请皇上保重龙体,莫要太过着急。”说话的竟是那大将军阳佟明。
皇帝冷笑一声,表情冷淡,眸光里染上了一丝寒意,“哼,将军说的轻巧,百姓唉声载道,苦不堪言,这场水疾冲散了多少家园,又有多少人失了性命。
若不是七王爷及时救下了边疆水火之中的百姓,杜绝了边疆水患,只怕朕现在也没这闲时间与众卿在殿上生气吧。七王爷如今还在宫内休养接受太医的诊治,而众卿却在这朝堂之上与朕谈论这些,朕要你们何用。”
向古离广袖一甩,风力急过,将台案整个掀起,台案上的东西散落一地,却无人顾忌,更不敢去顾忌。
他扬长而去,步伐快而急,每走一步都带着轻微却有些明显的劲风,不再瞧这些人一眼。
而他走后,留给身后众人的猜测是,这个少年王杀伐夺予,视天下为己任,他终于怒了。在相隔多年后,再次怒了。
阳佟明缓缓站起身,望着皇帝离去的背影,微微皱起了眉。
皇帝下了朝便直接回了养心殿,夏侯正在细心打理皇帝平时要用的文书,一个转身便瞧见他匆忙的进了来。
夏侯苦笑。好像,皇上正在气头上。
他上前,屏退了殿里的其他内侍,端来事先准备好的茶盏硬着头皮走到皇帝身边,“主子这是怎的了?”
皇帝冷哼一声,一掌挥落了写字台上的奏折烛台文房四宝。
夏侯哀叹,那是他今个儿刚拾掇好的……
“哼,边疆水疾,朝堂之上却无人与朕提起,若不是今早老七回来告诉朕,朕至今还蒙在鼓里,毫不知情。安德和应水文这两个老匹夫,朕迟早要拿下他们。”
“主子所言极是,只是这两位爷至今手里不仅掌握着重要兵权,还操控着部分朝中大臣,所以主子对他们所做的一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追究,却不料两人却越来越风火,不将您放在眼里,甚至唆使宫中两位妃子来迷惑您,骗取您手中的剩余兵权。只是他们没想到那兵符早已……”
夏侯欲言又止,又继续道:“碍于这宫中的两位还有朝堂上的两位,您尚且不宜冲动行事,所以还有最后一枚棋子,那便是至今仍然清廉不合流的阳佟大将军。
可您对他也是半信半疑,不宜轻视,却也不宜太过中用了他,所以太后娘娘在封后的时候您才没有多加阻止。
这一来在宫中有了个眼线也是不错的,稳住了大将军还能制衡了后宫您不愿多加理会的一些事情;二来,若将军有何不明之举,透过皇后娘娘您的风声得到的更快了些。所以,于情于理,这阳佟家的小姐做皇后都是最佳人选。
只不过是借了太后懿旨,这件事就好办的多了。”
夏侯打小跟在皇帝身边,对于他的一些事了解至极,却又是个忠心的人,皇帝对于这个夏侯是百分百的安心信任。
更是因为这份信任,他们不仅是主仆,更是出生入死的兄弟。
向古离嘴角微扬,如冰的眸子生出了冷酷与势在必得的凌光。
“夏侯,朕是不是应该夸夸你了,恩?”
夏侯立马投降,因为他在主子的眸子里瞧见了一丝不悦,“好主子,您就饶了夏侯吧,权当夏侯什么都没说。您什么都没听见。”
瞧着夏侯的“紧张”,他也懒得再说什么,只是微微皱眉,又记起了其他的事,“七爷如何了?”
夏侯正言道:“回主子,七爷舟车劳顿,许是太累了,太医已经诊治过,说只需静养些时日便好。”
“嗯,如此便好,你以后多去老七那走动走动,有任何缺了少了就不必禀告朕,自己办事便好。”向古离吩咐道。
“是主子。只是……”夏侯微微触眉,抬眸望了望向古离,倏尔继续道:“只是,王爷回来了,可是。他至今还不知您封后一事,之前王爷……如今您大婚,不知王爷……”
向古离原本有些舒展的眉此刻因为夏侯并没有说太清楚的话再次凝眉,寒光闪过,一时竟有些惋惜无奈?
“王爷那先不要说这事,待他身体好些,朕亲自去说。”
如今,形势虽非他所愿,却与他有着莫大的关联,他的七弟,是要好好和他聊聊才是。
情爱救人;情爱伤人;情爱非他,情爱绝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