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亲事婆媳再出手怒由心生狐鬼相盟
宝钗到底不是一般人物,心中虽突突直跳,面上只露一丝儿的异样,转眸便掩饰过去,对着薛姨妈说道:“真真是两句好话,不离不弃,芳龄永继。”说罢拿眼瞧着她母亲,眼角轻瞟,嘴唇略一抿。薛姨妈心中自然是讶异不已,只不好露出半分惊异,又瞧宝钗正定自若,忙笑道:“倒是两句好话。”再无她言,将金锁送还给凤姐,凤姐深看一眼宝钗,纳罕这姑娘深深的城府,笑着接过金锁吩咐小红道:“吩咐下去,日日佩着给姑娘积福。”
小红忙应声答应办差不提,虽知偏巧这会子邢夫人来请安,忙笑道:“拢共几把金锁儿,这么些日子才送来,好险林丫头安然无恙,要不然拿你是问。自打听了那位先生的话儿,果然有效应。”邢夫人并不知金锁上錾的那两句的出处,不过正巧遇见说上两句罢了,这话听得薛家母女心里的火一拱一拱,只不好显现出来,强忍着方压制下去。
凤姐见她母女强忍下去的模样,心中竟有些得意,哼,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欢喜钻进别人屋檐底下搅合是非,瞧你有甚下场?贾母见她们说的热闹,也笑道:“可见神佛是有的,积德行善才可保一世安稳,若行那为非作歹之事,犯行凶谋命之罪,老天爷也不容。”贾母因知薛蟠杀人之事,更不喜王氏与薛家母女,精细细点到为止。
薛家母女闻言,更是心头别别直跳,传言贾府老太太精明过人,此言想必不是无的放矢,只怕已知南边杀人之事。薛姨妈也有些年岁,大家子里斗过来的人物,只面上略灰了灰,便面色如常。
邢夫人闻贾母之言,心中得意,自然是凤姐使了手腕的缘故,忙附和道:“老祖宗最是心怀慈悲,方得享福泽延绵。”贾母见说,笑道:“你也是个好的,素日多行良善事,如今子孝媳贤儿孙绕膝。你这般疼惜家里是四个丫头,来日自然有善果。”
凤姐拿眼掠过薛家母女,轻笑道:“不是我家姨妈面前夸耀,咱们家这几位丫头,来日怕是等闲人家求不去。太太前日还说呢,这几个丫头在家里金尊玉贵的娇养着,来日到了说亲婚配的年岁,样貌才学根基差一点儿,断断不肯的。”此言一出,几位姑娘皆背过身面,原是不该在姑面前这样话。
若是平日,邢夫人只当凤姐玩笑话,这时却不肯放松,一指凤姐,对贾母和薛姨妈笑道:“我不过信口说说罢,偏偏凤丫头磨牙,叫姨妈见笑了。这话原是玩笑,倒也有我的一点子私心。”见邢夫人还待细说,凤姐给迎春递了个眼色,她便领着姊妹并宝钗退出去,到她屋里说话去。
邢夫人见她姊妹们散了,又笑道:“哎哟哟,真真老糊涂了,这话原不该在姑娘们跟前说的,都是叫凤丫头绕了进去。”这话说的众人皆笑了,邢夫人又道:“虽是玩笑话,却也有几分真。咱们养女儿的人家,都想着给姑娘寻个好人家,我便有些私心,也是心疼姑娘们。”遂笑对贾母道:“前几日听说,大理寺卿裘家的四姑娘出阁不过一年半载便没了,往来的人皆说,她婆家不是个良善的,姑爷也不通理,好好的一个姑娘竟折辱没了。”
贾母见说,叹道:“真真可怜,年轻轻便没了。咱家家四个丫头,到了岁数择亲可要上心些。林丫头我虽做不得主儿,到底在我跟前养大,姑爷想必还肯给几分薄面,迎丫头和探丫头来日论亲,你们两口儿大约还肯听我老婆子一句罢,只惜丫头可怜见的,他父亲糊涂介,成日只在郊外道观里胡潺。”
邢夫人见说,忙奉承道:“瞧老祖宗说的,来日迎丫头和探丫头论亲,若是不入老祖宗的眼,我们如何敢自做主张,必要老祖宗看着中意了,才敢论亲事。如今惜丫头养在老祖宗跟前,来日论亲,不说珍哥儿,便是她老子也不敢越过老祖宗私做主张,就是林丫头也是一般,姑爷知理又孝敬,自然还是听老祖宗的。”此言说的恰到好处,既奉承贾母,又明摆着告诉薛家母女,府里姑娘小爷的婚事得贾母首肯方可,她薛宝钗想要进贾府的大门,王氏做不得大主儿。凤姐再瞧薛姨妈,面上已略有晦色,遂笑道:“说起这话,我倒想起一宗事儿,前日襄阳府大太太过生辰,我过府拜寿,遇着汾阳公府的大太太,她倒问咱们家二姑娘定了亲事不曾,又言说她家里嫡出幼子正到了论亲年岁,我瞧着有些意思,便说要回过老祖宗和太太才敢说话儿。”
此言一处,邢夫人心中冷哼,还不及开言,贾母摇首,因说道:“下次若问起,你便说迎丫头还小,不到论亲的岁数呢。他家煊煊赫赫风光无限,咱们高攀不起他家的嫡出次子,想必你太太也是这意思。”话虽如此,实则贾母三分轻蔑,七分似嘲,笑的虚虚实实,汾阳公府原在八公府中便不是最显赫,又两代皆娶了商门之女。闻贾母之言,众人自然是明白的,贾母瞧不上汾阳公府家的次子,一则汾阳公府如今袭爵的已是三等将军,况又是次子,再者言嫁女嫁高,贾赦虽昏聩不济,到底是一等将军加封太子少保,迎春又是记名嫡女。
凤姐见说,忙笑回道:“记下了,若再来说话儿,我便回了她。”薛姨妈一旁听说,心中更是十分不岔,以她眼中所见,迎春样貌不过中等,又是下贱坯子姨娘所出,公侯府邸竟还瞧不上,难不成龙子龙孙才般配?倒是她的宝钗样貌才学样样出众,女工针黹掌家理事无所不会,比之贾府里的姑娘皆高一等,在亲事上头却足足矮了不止一截,她作为母亲,心中自然深恨不已,故默不作声。
凤姐自然不肯就此罢手,递了个眼神给邢夫人,婆媳二人默契十分,邢夫人忙上前笑道:“老祖宗最疼惜姑娘们,我自然同老祖宗一样。”她轻轻拿眼带过薛姨妈身上,上前给贾母布点心,说道:“旁的倒也罢了,老祖宗可还记得,前些年丫头们往北静王府赴诗会,汾阳公府的小姐傲慢自大少教养,言语上冲撞了各府的姑娘,得罪了王府里的郡主,如今这些姑娘们年年轮流做东起诗社,只再不理会她。老祖宗那回说,他家两代皆娶了商门之女,教养上难免有些不足。”此言不轻不重敲在薛姨妈心头,堵得她胸口发闷,谁知邢夫人故作恍然,忙对薛姨妈歉疚道:“姨太太莫多心,我瞧着宝丫头模样才学都是好的。”便是这一句,生生点出宝钗商门之女,薛姨妈恨的心中如油锅翻腾。
贾母眼中精光一现,见她婆媳言语往来,似有文章在内,便不做声,只看他们如何。凤姐见好便罢,忙笑道:“说起宝妹妹,真真是端方格度,我一见就欢喜。”夸了两句宝钗,凤姐忙转了话锋,回贾母道:“老祖宗,今日北静太妃遣了四位嬷嬷来下帖子,大后日是清乐郡主的生辰,请姑娘们去王府热闹一日。”贾府同北静王府原是世交,姑娘们本又和睦,且北静王府如今圣眷优渥,贾母自然应允,又笑道:“清乐郡主是太妃的掌上明珠,又将及笄之年,你好生备办礼物,我这里一套花丝莲采嵌珠八宝头算我一点子心意。”遂又吩咐鸳鸯寻出来交给凤姐,一时又说些闲话便散了。
邢夫人婆媳因备办郡主生辰礼,一同往邢夫人屋里商议不提。如今只说薛姨妈,心中积了那些闷气和雾霾,往花园子寻王氏说话。王氏见她面色郁郁,先命丫头上茶布果,随后便遣散丫头,只姊妹二人说话。王氏抿着茶水,问道:“瞧你面色不好,可是哪里不周到?我如今虽不当家,也断不肯叫自家亲眷受委屈。”
薛姨妈前日与王氏密谋许多,势必将宝钗许配宝玉,今日听得贾府三代婆媳之言,又受了凤姐婆媳的气儿,一口怨气正无处发泄,见王氏动问,自然原原本本说了,末了又叹道:“二姑娘原是公府小姐,衬得我们宝丫头倒像下等之女。我原想着咱们结亲,与宝丫头和宝玉都有益处,如今瞧着可有些难办。”王氏听说,先气的倒仰,她婆媳乖觉,哄得老太太只信她二人的话儿,倒恭维的老太太不知分寸,竟想着一手包办孙儿孙女的婚姻大事,旁的倒也无甚,宝玉是他亲生儿子,如今竟做不得主儿?
王氏心中郁结,怒火中烧,险些儿面上挂不住。只是禁足这些年,她倒还学得三分忍耐,为稳住薛姨妈,面上淡淡的挤出一丝笑意儿,说道:“如今你可知道她婆媳阴狠罢?老祖宗这些年竟有些老糊涂,事事听他们的排布,倒叫我受委屈。迎丫头不过狐媚子下贱玩意肠子里爬出来的玩意,如今倒装模作样充起公府嫡小姐的款儿,依我说连给宝丫头提鞋也不配,倒还想着配公府子弟,真真不要面孔。你莫要气恼,宝丫头最是个好孩子,凡我立的起来,这府里的当家奶奶必是宝丫头。”王氏为稳住薛姨妈同盟,先是夸捧宝钗后又许诺种种。
薛姨妈见说,心中气结倒宽松些,只如今王氏处境不佳,怕难以成事,又叹道:“我自然明白你的心思,只如今府上老祖宗为尊,那对婆媳亦非等闲之辈,你若要成事,只怕有些难为。”
王氏早早便有成算,压低了声音在薛姨妈耳旁说了一席话,姊妹二人皆森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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