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是一场孝亲敬长的好戏,其实众人明白,云萦是算好时间出现的,太皇太后也不敢直接喝下云萦手中的汤药。云萦看上去像是在试水温,实际上却更像是在试毒。若说是太皇太后怕云萦下毒,还不如说云萦怕太皇太后使用苦肉计,反过来陷她于不义。然而这就是皇室,太皇太后和云萦把这场戏演得流畅又真诚,丝毫感受不到相互要挟而产生的半点尴尬。
太皇太后并未理会别人的眼光,吃了几口糖水,又开始对着跪在下面的人说:“哀家老了,对于家事难免心软了些,心也不如以前坚定……”尽管她顿了顿,可是并没有给别人接话的机会,继续说:“还好有澍王和王妃的陪伴,让哀家从悲伤中清醒。哀家不仅是母亲、祖母,更是我吴越一朝的太皇太后。既然生在皇室,自不能以亲亲孝悌度日,更要以百姓福祉、吴越的江山为重。”
“太皇太后英明!”众人叩首。其间,陈相听到“亲亲孝悌”,头埋在地上,久久不曾抬起。
太皇太后看着跪在地上的亲哥哥,不仅没有动容,反倒是更加坚定自己的信念,皇室无亲情,觉得自己用一个已经失势的孙子换取亲生儿子的性命,也不足为奇。
楚玚和云萦自是在旁看着这一切,一场大戏,即将拉开序幕。楚玚拉了拉云萦的手,一方面示意着云萦莫要为这虚与委蛇的场面影响了心情,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云萦安心,接下来的一切楚玚有信心护着她。
太皇太后未再迟疑,站起身来,说道:“那诸位大臣,随哀家一起去文庆殿一趟吧,把近来的事情了一了。”
这时在场的人方才醒悟,这是太皇太后和楚玚给他们设的一个局啊,众臣未说明来意,太皇太后已经同意去文庆殿议事,说明是早有准备呀,自己不过是请太皇太后出面平息纷乱局面的人而已。什么众臣在寝宫外的逼迫之势,不过是给太皇太后和楚玚造势而已,好让天下然觉得他们有着力王狂澜之势。众人尽管内心大呼上当,但还是平静地来到了文庆殿。
云萦并没有随众人进去正殿,文庆殿所议的乃是国事,太皇太后今次随着众人进殿,她就没了立场、也没有资格陪同进去了,于是跑去后殿听声。刘毅按着楚玚前一天的安排,让手下给云萦送去了一套一品妃的朝服,云萦不明所以,但也换上了。换衣服时,云萦还不忘将缝在旧衣服上的两块柱国令牌揣在怀中。她总是隐隐约约觉得,这次的政权更替不会这么顺利。云萦坐在后殿,听着前朝的廷议,心情越加焦灼,不时追问着近侍和侍卫,宫外可有澍王府的人前来觐见。因为云萦手里还有一张底牌,就是昨天她派人送到澍王府的那两封信,一封是让赵管家帮助李叔出城,而另一封则是云萦写给萧荣贺的信。那信中不仅询问了萧荣贺和凤亭焉的近况,还讲述了当今朝局,七大柱国已经支持楚玚,暗示萧荣贺应该顺应天意,不要与皇室和各大世家为敌。她想着如果能取来萧家的柱国令,或许在最后自己真的可以帮楚玚一把。
而文庆殿中,众臣行礼过后,开始着手讨论楚瑓弑父一事。楚瑓、太后、白昭昱、裴染公公均被带到朝堂之上。
太皇太后看着白昭昱,不免心生愧疚,可白昭昱看着太皇太后,却是满眼轻蔑与恨意。太后虽然身姿气势还如往常,仿若从没丢失过半分尊严,可发髻、着装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华贵;相比之下,楚瑓一点帝王之气都没有,似乎被这几天的幽禁夺了魂魄,潦倒不堪。楚玚并没有为难白昭昱,一方面是为了太后,一方面则是和白珀行早有约定。
裴染率先将楚瑓的恶行在朝堂上公之于众,相比于城楼门口时更加细述详尽,但是并没有牵扯云萦,只把和王靖长的所见所闻讲述了出来。云萦在殿后听着,大概也猜到了事前词语定是有所嘱托。
裴染悲怆言道:“先皇待皇后和太子母子不薄,太子身为一国储君,因妒生恨,当看到继任无望,对君父痛下杀手,仓皇而逃。皇后在知道真相后,不仅不宣太医诊治,反倒是掩藏先皇圣体,找人冒名顶替,让先皇在升天之后也不能入土为安。”
见朝廷众人仍无一人出列,裴染继续道:“此二人心中无君纲、父纲、夫纲,其罪罄竹难书,其行实难为天下所容,请太皇太后和摄政王圣裁!”说罢,裴染悲痛难忍,涕泗横流。
众臣子终于等到了裴染说出请如今宫中两位宫中位分最高、权力最大的人来裁决,方才敢开口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