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即位的第二年,从赵国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赵孝文王病逝,太子赵偃成为了新的赵王。
死讯传到咸阳,赵括一下就懵了。平原君早在数年前便已去世,如今孝文王一死,知道自己身份的人就只剩下了李牧,若李牧再遇不测,他恐怕连退路都没有了。
赵括入秦,刚开始赵人都还抱着同情的心理,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指责。可自从嬴异人即位,赵括一跃成为秦国的上将军,赵人终于坐不住了。秦赵死敌,赵括对赵王室的怨恨更是众所周知,两国若是开战,李牧远在北疆抗御匈奴,国中又有何人可与之匹敌?在此情形下,赵国朝野上下顿时是骂声一片。
但此刻赵括已然没有过多的精力去考虑这些了,如今他必须尽快面见秦王。吕不韦秉政,嬴政远在权力核心之外的章台,几近被人遗忘。而这却正好给了自己接近秦王,博取秦王信任的机会。以这些年对嬴政的了解,赵括深知,秦王亲政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定然就是扳倒吕不韦。若能把握良机与嬴政结为生死同盟,自己日后也就有了与吕不韦相抗衡的实力。
章台离咸阳只有二十里路,刚过沣水便隐约可以看到行宫古朴的城堡了。
嬴政近来很是烦闷,离开咸阳他就是为了避开太后和吕不韦,那夜甘泉宫中发生的事情,始终如一块巨石般压在他的心头。母后虽没有说,但他还是能够确定,那人定是仲父吕不韦无疑。此事本来也无可厚非,春秋战国时,社会的风气远比后世开放,君王死后,王太后下嫁大臣的例子亦比比皆是,然而嬴政却是始终难以释怀。
没有亲政,终日读着一堆已经批阅过的,吕不韦特意派人从咸阳送来的文书,时日一久,自然觉得烦闷。赵高于是建议他去猎场放马驰骋一番,嬴政听罢二话不说便欣然点头答应了。
嬴政前脚这才刚走,赵括带着随身卫士就来到了章台,长史王绾得报匆匆迎出:“马服君怎来了?”
“赵括特来觐见大王。”赵括勒马拱手言道。
王绾略带遗憾地摇头说道:“事有不巧,大王刚去了河谷猎场。”
“无妨!”赵括一圈马,带着众卫士径直绕过行宫,直奔河谷猎场而去。
刚进河谷,便传来了一阵战马的嘶鸣声,张目望去,只见远处的草地上,一名手持长弓身穿黑衣的少年正骑在一匹雪白的阴山胡马上飞快地驰骋着。
正当赵括看得出神,一骑快马突然从后飞来,一个稚嫩清脆的声音随之遥遥响起:“秦王狩猎,汝等何人?”
赵括听声音耳熟,忙转身回头看去,原是一名红衣少年:“赵高?”赵括心中一热,脱口而出。
“你是?”赵高走马来到赵括面前,疑惑地问道。
“妨请禀报我王,赵括求见。”赵括朝少年赵高微微一施礼,和颜悦色地说道。
赵高眉头一皱,这一年,除了吕不韦的偶尔探视,却还从未有朝中其他大臣来过,今日马服君骤然前来却是稀奇!想到这,赵高赶忙作揖道:“原是马服君!在下即刻通禀我王。”
话音刚落,却见赵高一夹马肚,飞马下了山坡。
“好骑术!”赵括在心中不禁暗暗称赞了一声。
没过多久,得到禀报的少年嬴政便在赵高的陪同下掉转马头飞奔过来。不想就在此时白马突然一声长嘶,后踢霍然蹬地昂立而起,嬴政没有防备瞬间直向后栽去,可不料一只脚却被马镫死死卡住,整个人竟被倒悬在了马背之上。惊怒下的嬴政想也没想随手将手中的长弓狠狠砸向了马头。白马受到惊吓又是一声长嘶,然后倒挂着嬴政奋蹄径直狂奔了起来。
眼见形势不妙,赵括顾不得多想,赶忙带着众护卫飞马上前救援,但毕竟离秦王尚有一段距离,远水解不了近渴,这却如何是好?在此紧要关头,只见一直紧随秦王后的赵高突然侧身探出长臂,试图拉住马缰。岂知那匹白马跑得飞快,连抓了几次,马缰都还是顽皮地从他手中掠了出去。
“可恶!”少年赵高大喝一声,再也顾不得许多,玩命般地飞身从坐骑上高高跃起,横身扑到了白马背上,来不及坐稳,便一把扯住了马缰。白马吃痛,终于长嘶着停了下来。
待到白马停稳,嬴政方才蹬开马镫跌落在了地上,赵高急忙飞身下马疾步上前扶起嬴政。见到其双腿隐隐有鲜血流出,赵高不禁呜呜低声抽泣了起来。与此同时,赵括带着众护卫也赶到了:“臣等来迟,我王受惊!”
“哭个甚!没出息!”嬴政一把推开哭泣的赵高,咬紧牙关站了起来,赵括上前想要搀扶,却被嬴政摆手拒绝了:“小伤而已,不碍事。亚父前来,政失远迎也。”说罢,嬴政竟对着赵括深深一躬,赵括刚要回礼却被嬴政一把托住,“亚父多礼也!请回宫说话,赵高备马!”
“我王有伤在身……”见赵高还在嘟囔,嬴政不禁狠狠地一眼瞪去,赵高只好把话咽了回去,含泪将嬴政扶上了马背。望着眼前这个倔强的身影,赵括打心底里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叹息,“秦有此王,乱秦何堪?”……
此时,吕不韦也没有闲着。
自从在李斯的建议下开始编纂《吕氏春秋》,吕不韦便将吕氏庄园扩建成为了文信学宫,平日只要一有空闲,他就会来此转悠一番。然而今日,吕不韦这才刚进学宫大门,便感觉到学宫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了。
“嫪毐!嫪毐!加把劲!加把劲!”只见几乎所有的门客全都在学宫前的广场上围成了一个大圈,拍手欢呼之声更是此起彼落。吕不韦阴沉着脸,拨开人群走了进去。
“主君……”众人一见吕不韦,赶忙停止了喧嚣,纷纷退后让出一条路来。只见一个身高九尺有余,身材魁梧似雄狮一般却又长相俊秀如文士的奇异男子正巍然矗立在人群中。但见此人全身赤裸,一只偌大的车轮竟围着他的身前飞转。吕不韦心中暗暗吃惊,忙定眼一看,这才发现,那车轴孔中露出的东西,却是他硕大无比的阳物。
见周围人突然没了喝彩,那人于是停止表演,扔下车轮朝着周围人群拱手道:“献丑献丑!”
“汝为何人?来我文信学宫行此方士法术,蛊惑人心,该当何罪?”吕不韦被这乌烟瘴气的一幕搞得是哭笑不得,赫赫学宫岂能容得下此等三教九流之辈?
“那是文信侯,当今秦王仲父!”旁边的门客好心地提醒了一声。
奇异男子一听此人便是大名鼎鼎的吕不韦,慌忙跪倒在地:“在下慕名前来,望文信侯收留。”
“你叫甚名?”吕不韦望着神秘男子那根青筋暴涨的巨大阳物吃惊地说道。
“小人名叫嫪毐。”神秘男子一脸的惶恐之色。
“嫪……毐……”吕不韦嘴中默念着这个绕口的名字,心中突然有了主意。这些天,吕不韦正被赵姬弄得是焦头烂额。嬴政一走,赵姬再没有了顾忌,三天两头地宣他入宫,吕不韦则是千方百计地以各种理由推脱拒绝,到最后恼羞成怒的赵姬竟然搬出了太后的大印。
无可奈何地走进甘泉宫,躺在玉榻上,望着身旁熟睡的赵姬,吕不韦隐隐感到害怕了。
“如此下去,老夫必将身败名裂也!”从那天起,吕不韦便开始在宫外为赵姬寻找起了自己的替身,今日突然遇到了嫪毐这样一个活宝,吕不韦自是长舒了一口气。
“嫪毐,可愿入宫服侍太后?”吕不韦喝退了众门客,悄悄将嫪毐带到了书房中,然后面无表情地问道。
“甚……入宫……那岂不成了宦官……不……不可……”嫪毐一听就着急了,迫不及待地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吕不韦却是呵呵一笑:“汝若为宦官却要汝何用?”
“这……”嫪毐困惑不解地望着吕不韦。
“老夫只须交待一番,汝即可无恙入宫。”吕不韦捋着灰白的胡须,淡淡言道。
“谢文信侯!”早就听闻王太后美艳无比,骤然得到如此美差,嫪毐怎能不喜上眉梢。
“只是一点!”吕不韦突然收起了笑脸,露出一副肃杀的表情,“若不能使太后满意,老夫定剁了你狗头!”
“诺!诺!诺!”嫪毐忙不迭地应声答应,对付女人与他来说早已是轻车熟路,又有何难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