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善工给王老邪打通电话,简单交代一下,毕竟是人家介绍来的客户。对方很高兴,鼓励几句,说以后有客户直接介绍给善工堂。
鲁善工洗个热水澡,好好放松一下,没想到开门红就能赚十万。有了这笔启动资金,善工堂能稳定运营下去。
神清气爽,回到工作台,开始每天必修。拿起手锤,开始打孔,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王家先祖影响,现在特别喜欢用手锤。
手心能直观感受到瓷器的软硬稀疏,无论力道还是角度,用起来更加得心应手。手里拿着普通瓷片,毕竟官窑太珍贵,不可能用来练手。
虽然读取到对方的手艺,可水平还是有所差距。毕竟肌肉记忆需要长期练习才能融合更完美,对方是宫廷造办处匠人,地位已经达到巅峰。
造办处,清代制造皇家御用品的专门机构,于康熙年间成立,由皇帝特派的内务府大臣管理,先后设有六十多个专业作坊,与皇室的生活息息相关。
除制造、修缮、收藏御用品外,还参与装修陈设、舆图、兵工制造、贡品收发、罚没处置以及洋人管理等事宜,是宫中具有实权的特殊机构。
位于紫禁城内的养心殿,后在圆明园设分支机构,当时内务府和太监戏称为揍笨处,意为这里全是顶尖的能工巧匠,本事不高,手脑不灵的工匠师不能到这里当差,来了也只有挨揍的份。
养心殿造办处集中全国最优秀的艺术和技术人员,工匠代表当时工艺技术的最高水平,无数国宝都是出自他们之手。
王家几代锔瓷,先祖能在造办处站稳脚跟,短短几年就在琉璃厂成家立业,可想其水平之高。传到王老邪这代,说句不好听的话,已经算是衰落到谷底。
百年手艺面临失传的危险,当年号称一百二十多道绝技,现在大部分肯定失传,比如缝瓷,王老邪也无能为力。
鲁善工现在深有体会,匠人除出天赋和努力外,还有环境因素决定水平高低。比如王家先祖,身在造办处,每天面对的都是官窑精品,旁边都是出类拔萃的同行精英,这样的环境下,就算是头猪,估计也会上树。
再看看现在,自己只能用工业化流水线生产出来的瓷片练习,身边连个交流讨论的同行都没有。要不是身在琉璃厂,认识王老邪,估计现在连门都摸不到。
这就是差距啊!
很多人疾呼传统手艺没落,匠人越来越少,跟时代和生产力不断进步有莫大关系。其他大道理再说,也没有意义,但也是因为工业化越来越发达,高科技越发强大,不可避免导致人的弱化,谁还愿意沉下心研究传统手艺?
就来拉丝来说,百年前全靠匠人手感,现在呢?各种精密设备,电脑操作,别说0.2毫米,就算是纳米,不也能完成?
鲁善工甩甩头,大道理跟他没有关系,既然生在这个时代,只能守住本心,勿忘初衷,才能始终。
“叮叮叮!”
左手拿着瓷片,右手蜻蜓点水般用手锤在上面打孔,这是新训练项目。不但考验手感,还能锻炼眼力和布局,他的目标是在巴掌大的范围里,打出二十个孔。
密而不碎!
脆而不酥!
直到深夜,才完成今天的练习,活动完身体,躺在床上,明天计划开始拜访老客户,主要是几家老字号的掌柜,跟善工堂多年合作,和爷爷都是好朋友。
“诚和楼,先去见陈老爷子。”
鲁善工想好目标,陈掌柜是爷爷的至交好友,算是从小看自己长大的前辈。前几个月来亲自来安慰,劝自己跟着对方,学习古玩鉴定。
诚和楼专营首饰,民国时期老掌柜陈子晋的三儿子陈中平在琉璃厂老字号致宝斋学徒,不但学习到精湛的珠宝镶嵌手艺,还练就一手瓷器镶口的绝活。
特别是北宋定窑,胎白釉细、造型规整、印花刻花划花精致美妙著称于世,成为唐末五代取邢窑而代之的北方白瓷的代表。
可惜后来因为有芒,指的是器物口沿不施釉,形成露胎圈,抚之手涩不光滑。这是定窑为大幅度提高装烧产量,自北宋中期首创的芒口覆烧法造成的结果,是无法避免的工艺缺陷。
用正烧方法而成的碗、盘、盏,虽然口沿有釉,底足却露胎无釉,而芒口覆烧成的碗盘虽然口沿无釉,但足底却能够满釉不露胎。
于是为美化芒口缺陷,从北宋开始到南宋末,宫廷内府匠人开始对那些精美的盘、碗、盏、罐等定窑露胎芒口部位,用锻制匀薄的金、银、铜页包上一圈,谓之镶口,俗称扣器,既美观,又不影响把玩,这就是镶口器出现的原因。
随着镶口器的流行,原本是弥补器物芒口露胎缺陷,以利使用的不得已措施。但北宋皇室把这种对瓷器上的美化修饰,同权力和地位挂起钩来,限制镶口器的使用身份和等级。
据《续资治通鉴》卷百十九载:非三品以上官及宗室、戚里之家,毋得金扣器具,用银扣者毋得涂金。
只有皇室内宫和三品以上官及宗室、戚里之家才能使用金镶口定窑,诏示用不同镶口材质区别等级贵贱的做法,很快从皇室而达官贵人,从权臣富豪而中产民众,都把使用镶口瓷器当做一种富贵标志的时尚而流行开来。不准用金镶口者用银镶口,不准用银镶口者用铜镶口,席卷全国。
到明清时期,瓷器工艺发达,各朝各代都有自己的代表作,定窑逐渐消失在历史中,镶口手艺也随着慢慢没落。
直到陈中平出现,让这门绝活重现人间,当年在琉璃厂也是金字招牌,但凡瓷器镶口,不论定窑与否,必然去诚和楼。
这也是鲁善工第一个选择对方的原因,其实所谓镶口也是一种修复瓷器的手法,跟锔瓷异曲同工。不只是用在瓷器上,还有紫砂壶,甚至是玉器,镶口后既美观大方,有坚固耐用,十分有用的手艺。
听爷爷说这门手艺在陈家已经失传,最少现在陈老爷子不会,但家传有几件祖上遗珍,这让鲁善工心动不已,准备明天找机会上手,偷师绝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