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递交黑资料之前，林一凡拨通了傅惟砚的电话。

　　嘟嘟两声之后，话筒里传来沉郁的男音，林一凡开门见山：“傅总既然查到我姓林，就应该知道我是谁吧？”

　　“知道。”

　　“娱尚被我收购的消息，不知您听说没有？”

　　话筒之中一阵沉默。

　　林一凡哈哈笑起来：“也难怪，是昨天的事情，和娱尚一并收购的还有旗下一些零零散散的商户，我猜傅总始料未及吧，还是说，傅总把生意交给手下打理的时候，没想到他们会背叛您呢？”

　　与此同时，傅惟砚一手拿着手机，一手翻开桌面最上层的合同书。

　　不知是谁，把合约混在一堆普通合同之中，让傅惟砚轻易的签下大名，以极其低廉的价格，把娱尚转手卖人。

　　“你想干什么。”傅惟砚开口。

　　林一凡轻佻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即使看不见他，都能想象出对方得意的表情：“傅总，忙吗，约个时间吃饭，如何？”

　　“地点。”

　　“娱尚二楼，你以前常去的那个包厢，傅总不会迷路吧，哈哈。”

　　傅惟砚主动挂掉电话。

　　接下来，一路开车抵达娱尚，似乎是为了羞辱傅惟砚，门口站了一溜排红裙绿裙的妖娆美女，妆容却不精致，倒有些像不正经的红灯区，不知道的，还以为娱尚从高档娱乐场所沦落为风情密地。

　　傅惟砚微微一怔，随即面不改色地走进去。

　　他径直上了二楼，孤身一人。

　　隔着鎏金玻璃门，远远就能看见圆桌中央的男人，围在众多女人之间，寻欢作乐不忍直视。天知道，傅惟砚此时此刻想的，竟是江离。

　　当初的三年，江离也曾在这个角度，看过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样子吧。

　　心下一痛，脸上却无任何反应。

　　傅惟砚走到男人面前，那人笑得格外欢畅，递给他一杯酒。

　　“来。”

　　“不喝。”

　　“傅总客气啊，谁不知道傅总酒量好，喝一杯怎么了，不给面子？”

　　傅惟砚冷冰冰地看着林一凡，不说话，也不动。

　　林一凡自顾自地说：“哦，傅总是怕我在酒里下药，放心，我跟你老婆可不一样。”说完，端着酒杯，一口饮尽。

　　傅惟砚冷冷地喊他：“林一凡。”

　　林一凡眼神迷离，往沙发上坐下去：“好久没人叫我名字了，在国外，他们都喊我Knife呢。”

　　“刀？”傅惟砚声音很低。

　　林一凡保持微笑：“是啊，谁叫我手上还有几条人命呢，不过国外管的松，警察都不爱查案，死也就死了，而我还活得好好的，你说可不可笑，啊？”

　　傅惟砚不说话。

　　看着林一凡纸醉金迷的模样，他只觉得可怜。

　　林一凡可不这么觉得，他昂起头，盯着傅惟砚，试图从他的脸上察觉一丝一毫的可怜虫的姿态，但看了很久，他还是没有捕捉到这样的讯息。

　　“你说，为什么害死别人的人，却能活得好好的，太不公平了吧。”

　　“林氏夫妻之死，与傅氏无关。”

　　终于说到重点了，林一凡摆了摆手，身边的美女便排成排的离开，硕大的包厢内只留下傅惟砚和他自己，对着冰冷的空气，屹立不倒。

　　“无关？”林一凡眼中的温度降低到冰点，“你怎么一点觉悟都没有？几十年的仇恨，两条人命，我的一生，是你一句‘无关’就可以洗清的？”

　　傅惟砚不冷不热：“不是洗清，是事实。”

　　“事实就是，金融风暴灾难里，你们抛弃合作，背信弃义，转身和其他没有被影响的公司合作，导致我家破人亡！”林一凡有些激动，眼中爆出红血丝，看起来像一头发怒的狮子。

　　傅惟砚看着他，表情淡淡的：“林一凡，林氏合约的真相，你不清楚？”

　　林一凡似乎没有听见傅惟砚的疑问，喃喃重复：“真相就是你们背信弃义……”

　　“是林氏先解约的。”傅惟砚打断他。

　　林一凡恨恨地望着他，表情复杂，说不出是什么情绪，一双猩红的眼睛只让人觉得可怕。

　　傅惟砚格外有耐心地解释：“林氏担心金融风暴危及两家公司存亡，林氏提出解约申请之后，没有其他经济来源的傅氏才转头与其他公司合作，以维持公司继续发展，运气好，我们活下来了。而林氏……你知道的，金融风暴就像沙漠，宁愿走远，也不能停滞不前。”

　　林一凡冷哼一声：“就凭你这几句话，想给傅氏洗白？”

　　傅惟砚继续说：“林氏夫妇的死，是因为破产，也是因为多年的心血一朝散尽，你的父母都是要强的人，没有问任何人借钱，他们跳楼的那夜，无人知晓，第二天早晨，傅氏正巧派人送钱过去，接到这个噩耗的第一人，就是傅氏的前任总裁，你父母的好友，我的爷爷。现在，你要找傅氏报仇，未免太幼稚了。”

　　林一凡怒吼，把玻璃杯砸了粉碎，最后一拳捶在桌面上：“你放屁！就是你们害死我父母的，如今我回来了，你们傅氏要倒大霉了！现在跑过来骗我，我告诉你，没用！”

　　傅惟砚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

　　显然，林一凡已经魔怔到听不进任何话，一个几十年活在痛苦之中的人，也只有将仇恨当做麻醉剂，现在试图让他清醒，太难了。

　　“信不信由你。”

　　傅惟砚撂下这句话，似要终结这件事。

　　林一凡站起来，一把揪住他的衣襟，脸贴上去：“你狂什么？傅氏就要破产了，你还在我这儿打肿脸充胖子！我告诉你，林氏没了，你们也别想活着，林氏倒台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你们傅家！一个都别想逃！”

　　“松手。”傅惟砚讨厌别人碰他。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混蛋！”

　　林一凡叫起来，一拳冲着傅惟砚的脸砸了上去，拳头离对方还有两寸的时候，突然被反手制住，一个扭转就把胳膊肘拧过来，随即，身体被扔了出去，重重地摔在沙发上。

　　傅惟砚很久没跟人动过手，这次的反应算是生疏了。

　　但林一凡仍然不是他的对手。

　　傅惟砚看着他，像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幼稚。”

　　他离开的时候，林一凡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极度嫉妒的目光如利剑穿透脊背，分明能感觉到对方膨胀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