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遂良除了是尚书右仆射之外,还是国子监祭酒。
而国子监却是整个大唐公认教育水平最优,文风最为鼎盛,师资力量最为强大,可谓是天下所有书院的领头羊,说是这个时代最强盛最牛叉的书院一点儿也不过。
能在这样的书院当祭酒,掌控并管理着整个书院的所有师生,可并不止是简单的有才有德就能胜认的。
长孙无忌牛不牛?
房玄龄厉不厉害?
还有萧禹、于志宁、令狐德棻他们在文坛上也各有建树,名声菲然。
可是为何这国子监的祭酒一职,全都与这些人无缘,最后却偏偏落在了褚遂良这个糟老头的身上?
无他,有才有德,还要有足够的威望与地位,同时在文坛上的名声也亦要有称雄之姿。褚遂良正好全都符合了这些要求,所以才能被李世民这般看重并委以重任。
现在,这样一个文坛耆老一般的人物都在毫不吝啬地夸赞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是的废太子才学旷世,是当今天下都不可多得的人才,李世民的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太现实的感觉。
装得太过,不会露馅吧?
想到李丰过不了几日就能赶来长安,到时候若是褚遂良来了兴致,非要与他以文会友考较他的才学,那个逆子可该如何是好?
看褚遂良一脸兴致勃勃的期待,李世民心中不免有些担忧,依着褚遂良的性子,这样的事情十有会发生,到时候,那个逆子可能从容应对?
“真是不让人省心啊,就算是要抄,你也抄得隐蔽一些,现在出了这么大的风头,朕看你以后该如何收场!”
李世民微微摇头,这种事情他阻止不了,也没有理由去阻止,李丰这次过来长安的身份只有一个,那就是冒充皇室血脉的罪人,与他李世民再无半点儿瓜葛。若是太过偏颇于他的话,难免会惹人猜疑。
这天下间聪明人不知凡几,能够看出端倪的人当不在少数。
而且废太子李代桃僵之事其实做得也不甚隐密,长孙无忌、房玄龄、程咬金父子,还有赵德全、杨震、王朝,晋阳公主,以及废太子身边管家近臣,全都知道其中的内情。
这么多口舌,但凡有一人泄露出去,就再不是什么秘密,所幸的是废太子的“遗体”早在十多日前就已经以国礼葬入了昭陵,事实已成,就算是日后再有什么流言蜚语,李世民也有足够的理由去推脱镇压。
“这本《声律启蒙》确实非常人所能书,便是朕看了也是大受启迪。”李世民出声附言,而后自然向褚遂良问道:“登善今日将此书送于朕前,可是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就知瞒不过皇上。”褚遂良道:“此书现世,乃是士林学子之福,需大肆推广流传,最好能像之前的粉笔、黑板一样,能够做到但有学堂处,皆有此《声律启蒙》!”
这才是褚遂良尽心尽力向李世民进献推荐《声律启蒙》的真正目的,好的东西,自然要大家一同分享才能尽显其价值。
《声律启蒙》在褚遂良看来,那就相当于是一本武功上乘的秘籍,任何一名学子习之皆有可能成为武林高手。褚遂良身为天下第一书院的院长,自认为有这个责任将这么有价值的教学范文传扬出去。
李世民点头:“卿此言大善,朕亦有此意!”
君臣二人一拍即合,李世民当即下旨,将此事全权交由褚遂良这个国子监祭酒去推广执行。褚遂良欣然领旨,心满意足地离开皇宫。
褚遂良没有刻意在李世民的面前为魏元忠请功,不过在向皇帝进献《声律启蒙》的时候,他还是向李世民提了一下不辞辛劳将这本书从涪川带回长安的魏元忠,让李世民在心中对于魏元忠之个名字,又加深了几分印象。
有一句话怎么说的,简在帝心。
只要皇帝在心里记住了你的名字,哪怕眼下没有什么封赏,日后只要时机得当,还怕会没有出头的机会吗?
官位到了褚遂良这个位置,他已经不屑于去抢一个学生的功劳,之所以没有特意请求皇上表彰,其实还是在为魏元忠将来的前程考虑。
上次因为进献《三字经》、粉笔等物,皇帝已然大肆嘉奖过魏元忠一次,这一次又是进献之功,功劳也是不小。
可是总是这么依靠外力依靠进献他人之作得来的功劳,究不是正途,一次两次方可,多了难免会在皇帝的心中留下一些不好的印象,对魏元忠将来的仕途会有一些不太好的影响。
褚遂良站得高看得远,不忍一个不错的苗子就此行差踏错,白白误了大好前程。
此刻,魏元忠正在焦急地等待,一部《三字经》,一块黑板粉笔,就为他换来了秘书省秘书郎一职,这一次的《声律启蒙》更加经典实用,不知皇帝又会赐下什么样的赏赐。
会不会直接官升一级,或是干脆给个秘书侍郎当一当?
真是好期待啊,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此刻,千里之外的戎州,也就是现在的宜宾市,晋阳公主的车驾在入夜之前正好赶到此地。
镇守戎州的郡守亲自出城迎接,恭恭敬敬地将一行百余人尽数迎入城中。
晋阳公主以病为由没有露面,一切应酬皆由程怀弼出面交涉。
这已经是他们从涪川出来的第二天了,驿馆里,晋阳公主的精神很好,楚钰正在尽心地她诊脉,这是每天的日常,以防晋阳公主的病情会有反复。
李丰满与孙思邈坐在院中饮茶闲聊,交流一些医道与药膳上的心得。
本来似孙思邈这种闲云野鹤一般的山野之士,是不愿意将自己拘泥在一山一地之中,在李府呆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已经是开了先河。
以往孙思邈过府给人瞧病,从来都没有在别人府上呆过七日以上的经历,更不要说还死气百赖地跟着人家一同搬家远行。
但是这一次,孙思邈却是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李丰满走到哪,他就要跟到哪,怎么也不愿主动离开。
没有办法,李丰满总是能够在恰当的时候拿捏住他的软肋,隔几日就拿出一本新的医书,偏偏每一本医书都能让他耳目一新,受益匪浅,就跟钓鱼一样,眼巴前儿每时每刻都有一颗香喷喷的鱼饵,完全拒绝不了啊。
“李居士绝对是贫道此生之中所见到过的最神奇的一位奇人。”
孙思貌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辞,坐在李丰满的对面,轻轻地伸出了一根手指,无不羡慕道:“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你就以海量的养生之气生生地将对养生炼体一窍不通的晋阳公主给催生出了一丝真息!”
由不得孙思邈不心生惊诧,李丰满所用的时间,竟比孙思邈之前所预料的整整提前了十数年的时间,换成是谁也都会不敢置信。
一个月的时间,就成功在一个从来都没有练过五禽戏的人体内种下了一颗蕴养真息的种子,孙思邈自认多有不如。
虽然这传息灌顶之法是孙思邈所独创,但是这一切都只是停留在理论阶段,便是孙思邈自己也从不曾在他人身上成功过。
而李丰满,从学会,到试用,再到成功,前后就只用了一个月,这若不是奇迹那什么还能算得上是奇迹?
“道长过奖了。”李丰满谦虚道:“还是道长教得好,而且舍妹的天赋也算是不错,否则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有如此成效。”
回头又往后面的厅堂里看了一眼,李丰满轻声向孙思邈请教:“既然舍妹的体内已经有真息蕴留,那以后小子是不是就不必再继续向她灌输真息了?”
“过犹不及。”孙思邈点头道:“李居士的灌顶只是外力,既然晋阳公主的内息已然觉醒,这些外力自然是越少越好,只有通过自己修炼蕴养出来的养生这气才是最适合自己的身体。”
“晋阳公主只要日后坚持不懈,每日早晚各练两遍五禽戏,体内的气息便会日益强大,要不了三五年,她的身体及脏器就会被养生之气滋养恢复,之前因为丹毒而影响到的根基也会随之痊愈,寿元再不会受此牵制。”
李丰满不由长松了口气。
有孙思邈这句话打底,他才算是真正放下心来,以后只要不出什么意外,他的这个小妹,当时不会再像历史上所言那般早早夭折了。
“多谢道长!”李丰满诚心地冲孙思邈躬身一礼。
孙思邈抚须长笑:“居士客气了,在医治晋阳公主这件事情上面,贫道其实并未出力,这一切全都是居士一人所为,贫道可不敢居功。”
老道我可没有那么浑厚的养生之气每日都不间歇地为他人输送灌顶。
孙思邈仔细地打量着李丰满,同样都是五禽戏的修炼者,为何只有眼前的这位李居士如此优秀,他一人一天所蕴养出来的养生之气竟然是他老道的数倍之多,简直就是没天理啊。
天赋异禀之人孙思邈这辈子见得多了,但是像李丰满这样一上来就直接作弊开挂的存在,他确实是头一次遇到。
李丰满笑道:“道长过谦了,若是没有道长所授的灌顶传功之法,小子怎么也不会想到竟还能用这种方法为舍妹医治顽疾,仅此一项,道长便对我兄妹二人有救命之恩!”
双客套了两句,李丰满直声向孙思邈请教道:“孙道长,您看根福这小子有没有可能也通过这种传功的方式来开启养生真息?他是武者,对气血的依赖更甚,若能有养生真息辅助,实力必将更上一层楼!”
孙思邈明白李丰满的意思,不过还是微微摇头,“别人都可一试,唯独根福与程将军他们二人,完全没有必要再多费周章。”
李丰满愣了愣,认真向孙思邈看来。
孙思邈接声道:“他们二人天生神力,体内气血天成,经过五禽戏的引导之后,气血越发旺盛,天生神力亦是成倍增幅,筋骨脉络凝如金刚,此生都再无机会凝聚真息。”
还有这样的说法?李丰满有点儿懵逼,合着身体太强大了也是一种弊端?
“不过,居士不必担心。”孙思邈淡声道:“天生神力本就不同凡俗,天生气血壮大,根本就不存在一般武者的亏血减寿之状。现在有五禽戏的辅助开发,他们的筋骨血脉越发强大,不出意外的话,百岁可期!”
百岁,在这个时代已经算得上是极为长寿的代表了,孙思邈能给出这样的评价,可见他对根福与程怀弼二人的看好。
李丰满轻点了点头,心底彻底放弃了想要为根福蕴养真息的打算,其实长命百岁,也是不错了!
只是可惜,原想着让根福变得更强的希望破灭了,根福想要变得更厉害,只能再寻他法了。
这时,程怀弼匆匆从外间赶来,见李丰满与孙思邈坐在院中,遂放慢脚步冲二人拱手致意,而后又快步进入大厅拜见晋阳公主。
楚钰很快被请了出来,程怀弼独自一人躬身立在晋阳公主的身前低声禀报着什么,晋阳公主的神情一点点地变得欢喜激动了起来,像是得了什么好消息。
片刻后,程怀弼再度出来,直奔李丰满与孙思邈所在的方位。
孙思邈识趣地出言告退,起身后冲已到近前的程怀弼点了点头,而后便回了自己的屋里。
“李兄,公主殿下有请!”程怀弼的心情似乎也不错,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
“有劳!”
李丰满起身,冲程怀弼拱了拱手,然后径直进了客厅,及到了晋阳公主的近前。
“大兄,父皇派人来接应咱们了!”李丰满刚一进门,晋阳公主就忍不住跳起身来,兴冲冲地向李丰满问道:“你猜,父皇都派谁来接咱们来了?”
李丰满微微摇头,很想说一句,你猜我猜不猜?
“是卢国公!”没等李丰满说什么,晋阳公主就自己忍不住公布了答案,“除了卢国公之外,还有一千玄甲军!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玄甲军啊,大哥你还有印象吗,那可是咱们大唐最精锐最能征善战的一支劲旅!”
“玄甲不过千,过千可敌万!我小时候几乎就是听着他们的传说长大的,没想到父皇这一次竟然舍得将他们派出来,真是太让人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