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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回夫人

龙与汗 阿武主公 5507 2021-08-05 19:10

  甄雨茉与石双牛被州府的公差接进城时,紫色的晚霞已经布满天空。

  他们直接被带进湖城府官衙,一人给了一间房。

  衙役在房里各为他们准备了一桶温热的沐浴香水、几颗肥珠子(一种可洗出泡沫的果子,类似今天的肥皂)、与干净合身的新衣物。

  石双牛特别高兴,因为他不但有了一套穿惯了、梦寐以求的红色禁军战袍、一条红色的步人兵裤、两套白麻料的衬衣裤、一双黑布长靴、两双洁白的新袜子、一顶撒红缨的军官笠盔、还有一副崭新的黑铁叶步人甲。

  石双牛胡乱泡了泡身体,随便把胳肢窝、鼠蹊部和脚掌搓了搓,便吩咐左右把水桶抬走,然后在一个衙役的协助下,抹干身体,迫不及待换上全新的衣甲。

  “这身农人的衣服,还真穿不惯。”这次,石双牛话匣子的目标,是协助他披挂甲冑的衙役。“你以为我是个庄稼汉?”

  “不,大人。”衙役一边帮他系皮带一边回答,面无表情。

  “不然是乡兵?”

  “小的不敢,大人。”衙役恭敬地回话:“小的知道您是队将。”

  “没错,而且是禁军的队将。原来驻建康城的时候,就穿这禁军红战袍。”石双牛的右手爱惜地抚摸着自己左臂下垂的、空无一物的红色衣袖。“并不是因为我自己是禁军的,就说禁军啥都好,而是这红战袍穿起来样子是真的威,红火!我敢说,那是天下最好看的战袍了。后来建康开城降了靺古,我带一批弟兄逃到常城,府里把我们编入屯驻大兵,虽还继续让我做队将,却要我们换穿屯驻兵的白色战袍了。我那时就说了,白色是哭丧色嘛,根本不好穿来打仗的,所以怎么也不肯换。结果,常城果然被攻破,穿红袍的我活下来了,而手下那批弟兄全穿着那哭丧袍阵亡了。”

  “实在惨烈,大人。”

  “没错,惨透了。”石双牛哀伤地望着烛光,停顿了一会。“唉,即使现在只剩我一个,手下都没兵了,应该都还算是个队将吧?”

  “那当然,大人。”

  “这身禁军步人红战袍我穿了二十年了。像我们这种一辈子就只知道当兵的人,除了军袍,几乎没穿过其他什么衣服,柜子里甚至也没有其他衣服。这身红袍已经像皮一样,得裹着身体才会舒服,一旦脱掉,马上觉得浑身不对劲。那庄稼衣是一群妇人逼我换上的,虽然她们也是好意,说最近靺古四处出没,怕我穿着行走路面容易吃亏。但你知道吗?脱下红战袍后,我几乎不认得自己了。”

  “明白,大人。”

  “我老家也种田的。但我很小就当了兵。”

  “小人也是,大人。”

  在石双牛对素不相识而且急于离开的衙役倾诉他对禁军红战袍眷恋的同时,另一个房间里的甄雨茉,也正开心地收下礼物。

  她得到了一双红缎绣金线的小鞋、两对全新的裹脚布、一套丝质的白色素面衬衣裤、一条绿披肩、一件对襟旋袄,还有两件本地丝料覆面的长棉裙,一套是她最喜爱的竹青绿,一套则是菊花橙。

  这种布料的衣物是她战前天天穿的。经过这么多变故,再次抚摸到这种柔滑的触感,她忽然有种回家的错觉,眼睛一下子湿了。

  更让她觉得贴心的是,府里还特地为她准备了一位脚婆子。

  所谓的脚婆,顾名思义,就是一种专门处理“脚”的事情的老妈子。这种人是像甄雨茉这种富户妇女最喜欢见到的几种人之一,因为她们的专业,就是服侍那些令男人销魂、令女人羡慕的三寸金莲。

  在那年代,但是缠了脚连走路都难,更别说操持家务了,所以一般都是富贵人家的女子才会能享有的奢华特权。然而,尖瘦小脚虽性感,小脚主人却要为此忍受各种痛苦。脚婆子这行业,就这样应运而生了。

  对这些缠足的贵妇来说,一个专业的脚婆子,就是一个能减轻痛苦的菩萨。

  脚婆子端来了一盆热水,为甄雨茉解开缠脚布,然后将两只又白又小的脚放进水里,为她按摩起来。

  那婆子大概五十多岁,笑起来一脸皱纹,长得又黑又粗,可是手上的动作却非常细致温柔。她的每一按,力道都刚刚好,位置也都极为准确,片刻间就消除了这趟旅途加诸这对小脚上的所有辛劳。

  按摩结束后,脚婆子像捧着婴孩一样温柔地捧起她的双脚,细心地擦拭干净,然后取出一对全新的、雪白的裹脚布,重新把她的脚缠起来。

  一个脚婆子好不好,就看这时候了。缠布的技术好,力道、密度适中,都能让小脚女人走起路来舒服很多。甄雨茉从小到大见过不少优秀的脚婆,从第一缠开始,她就能感觉到这脚婆应该算是这行里的佼佼者。

  她的技巧细腻,动作确实,每缠一层,就在布上洒上一种干爽的香料,缠了六层,固定妥当,穿上崭新的绣花鞋,才总算大功告成。

  “谢谢妳。”这话完全出于真心,因为短短半个时辰里,甄雨茉真的觉得非常享受。

  “没事的,阿武夫人。”

  “啊?”

  阿?武?夫?人?

  多么令她心动的四个字!

  婆子笑起来声音很大、很率直,她收了水桶工具,两腿一屈,向甄雨茉做了个万福,便出门下楼去了。

  甄雨茉红着脸,莫名其妙,只好相信是自己听错了。

  脚婆离去后,马上又进来两个人,这次是曹知府家的婢女。她们端来一个红木匣子,放在房里乌檀案上。

  “这些都是知府夫人特别为您准备的,请阿武夫人慢用。”婢女们离开的时候说。

  “阿武夫人?”

  甄雨茉还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一下子愣在那里,但这次她可无法置之不理。待她追出去想问清楚时,婢女已经走下楼了。

  “谁说我是阿武夫人的呀?”甄雨茉嘟着嘴埋怨着。“是谁这么自作主张啊?”

  走回房去,打开红木匣一看,不禁喜出望外。因为箱子里全是她暌违已久的闺房宝贝——花梨木发梳、上等胭脂、花黄、香料以及铜镜。

  甄雨茉解下发髻,让长发自然垂下,除了鞋袜外,脱掉了身上所有的衣服。

  农服卸下的同时,苗条白皙的胴体像是发光的宝玉般,从粗布底下展露出来。

  甄雨茉拿起铜镜,安静看着镜子里自己被微微晒黑的脸,以及脸孔下面那没被太阳晒过、成熟的雪白胴体。

  她叹了口气,开始入浴。

  缠着足入浴并不是件简单的事,但爱洗澡的她早驾轻就熟了,只见她两手扶着浴桶两侧,两只小脚慢慢搁在浴桶边上,以防弄湿刚缠好的鞋袜;接着,整个人便缓缓泡进水里。

  “哇!真是太舒服了。”她忍不住赞道。

  这水不但冒着花香,温度更是热得刚刚好,甄雨茉一泡进去,全身都甦麻了。所有旅行的劳苦酸疼,顿时一扫而空。

  她挤破了两颗肥珠子,把果汁涂在身体上,混着水搓揉一阵,生了许多滑润的泡沫,再用清水洗去,就这样涂涂洗洗,把全身的污垢除得干干净净。

  洗完了澡,甄雨茉用剩下的水也替银狐也洗了一遍。

  那狐狸完全恢复了。一路上除了女主人悉心照料外,阿武乱的玉更是发挥了神奇功用。他一直认为是玉龙的香气让他起死回生,狐狸伤势迅速的痊愈似乎证明了这个想法。

  “呵呵,妳倒是爱漂亮啊!”甄雨茉轻轻揉洗着狐狸肚皮上的毛,一边笑着说:“那些人说妳是狐精喔,是真的吗?不过就算在狐狸之中,妳也应该是个美人吧?”

  这狐像是有灵性似的,也不挣扎,半眯着黑圆圆的大眼,乖乖地任她搓洗皮毛,仿佛懂得享受。

  “妳这只白玉马也很漂亮,可以和阿武哥的玉龙媲美了。”甄雨茉抱狐狸出水,拿条布为牠擦干时,忍不住玩赏一下那块系在腹毛上的白玉马。“这是妳原来主人的东西吧?真是块漂亮的老玉!把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妳,可见她有多很疼妳!妳走丢了,肯定把她急死了。”

  雌狐发出幼犬般撒娇的声音。

  甄雨茉一边为自己梳妆,一边为狐狸梳毛,花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直到楼下大厅传来宴会的丝竹乐声,她才匆匆在额头上贴上花黄,穿上翠绿色的那套长裙。

  看着身上这套长裙,桌上的烛火在光滑丝绸上映出亮晃晃的光影。柔滑的触感下,开战以来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安全感,混着一点点的辛酸,流过了她的心头。

  “夫人,知府大人请您与石队将同赴晚宴。”婢女的声音在门外恭敬地响起。

  “知道了,来了。”甄雨茉连忙把银狐抱到床上,摸摸牠的头,便开门走出。门口站着两名提着写着湖城府三个字的灯笼的婢女,与一位头戴红缨笠盔,身穿黑甲红袍的矮壮军官。

  “肥牛?你穿得像个禁军,我几乎都认不得是你了!”甄雨茉睁大眼睛,上下打量他。

  “我本来就是禁军。” 石双牛抬高了下巴,自豪地说。

  “现在我相信是了。”甄雨茉笑咪咪地说:“不得了不得了,你这样穿老好看的呀!”

  “我?不不,您…您才是…”石双牛看着明艳照人的甄雨茉,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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