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顾清临”得此荣宠却并没有行跪拜礼叩谢皇恩,只站在那里躬身颔首,态度又十分的闲适,好像在自家后院里一般,惹得堂下诸臣便有了许多不满。
段恒毅想,轩帝不过是兑现了先前的承诺,况且轩帝与他不过是互相利用,如今他又知晓翼龙卫的存在,不当场翻脸已是一忍再忍,感恩戴德他是做不出的。
然而他这般举止,在旁人眼里却看到了居功自傲,狂放恣意的态度。
简直……简直就是狂的没边儿了!
“嘶……”
“顾大人真是教子有方……”
“恭喜顾……”
“佞臣误国!佞臣误国啊!”
窃窃私语声中夹着一声似悲鸣般的暴喝。
正为眼下诸国乱动而心烦的轩帝微微抬手眯眼看了一眼堂下暴喝之人,看清是谁后,心中更是为此恼怒。
这个老东西!朝堂上总是他在大声呼喝,先前他盛宠容妃时,他便在朝堂高喊“妖妃误国”甚至攒动旁人联名上奏,如今他提拔臣子,他又叫喊“佞臣误国”。
家事、国事,他都做不得主了吗?方才边境前来战报,怎的不见他高声呼喊?
他看这帮老东西就是来给自己添堵的,一到正事就跟锯了嘴的葫芦,到了他的事情上,却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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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帝声音冷凝,“朕观孙爱卿身弱体乏,该在府上好好休养今日才行!”
方才还“嗡嗡嗡”的堂下立时便安静下来,甚至孙大人因激动的喘息声段恒毅都听了个清楚明白。
“陛下……”孙大人有些惶惶地步出列队。
手持朝笏走回列队的段恒毅路过孙和时略一驻足,口中轻嗤一声:“难不成孙大人您真的老到耳昏眼花了不成?连陛下的话都听不到了吗?”
说罢,段恒毅也不看孙和怒视的目光,径直走回自己的位置,对于身旁之人的恭贺声,也只微微拱手,并不见面上多少喜色。
一直留意着堂上的轩帝微微眯眼又透过众人才勉强看清“顾卿”的言行,心下更为满意。
不骄不躁,愈发沉稳,却又不缺乏年轻人的果断和不随波逐流。
不在朝堂结党营私,特立独行这一点他最为喜欢。
扫了一眼还跪在那里的孙和,轩帝语气越发低沉:“孙爱卿?”
“老……老臣谢陛下垂怜。”孙和心有不甘愿地应了一声,遂起身缓缓步出大殿。
“诸位爱卿对琬域国和风行国勾结一事有何看法?”
再开口,轩帝却是越过了瑞王闵柏涵的建议,把问题抛给了堂下众人。
“陛下,依臣之见,琬域国和风行国本不足为惧,但为彰显我大耀国威,理当出兵。”
“大人说得轻巧,今岁多地多发洪涝,夏收欠收,秋收还不到时日,国库又不充盈,大人是想要加重赋税吗?”
“此令一下只怕又会有不少百姓怨声载道,大人居心何在?”
“那刘大人是何意?只一味的忍气吞声吗?这样百姓就会感恩戴德?先不说此举百姓会否以为我大耀胆怯,却会养成敌国的勃勃野心!”
“到那时,又岂会是一个藩属国意图谋反复国?蝼蚁虽小,却有溃堤之力,大人莫要妄自菲薄,却也不该目空四海。”
“你……本官何时言说我大耀不如人?不过是眼下境况非往年可比。”
“哼!”
“国库虽不充足,若一旦两国交战,辎重可从几州调遣。”
众人七嘴八舌的争吵如何对待琬域国和风行国的勾结起兵,段恒毅面无表情地立在众人之中却有些心急如焚。
看来他们还是低估了“十一爷”的手段,以为他只勾结了云帆国,却想不到他竟用了何种手段让那两国同时起兵发难。
该是何种的许诺才会让两国国主放弃眼下的和平,来打破这种平衡呢?
戍守云埔城的武督尉并非软弱无能之辈,相反云埔城在他的镇守下,多年来都相安无事,且因地势之故,商贸一直繁盛不衰。
风行国不甘他能看出一二,但琬域国放弃大耀的庇护,转投宿敌之举,便十分耐人寻味。
两国发难,南边不安宁,要不了几日北边便也会传回战报,届时才真是群狼环伺……若六殿下再朝中动手,便是内忧外患,怎一个乱字了得?
大耀……生死存亡,便也只在一念之间。
前所未有的紧迫感袭上心头,这让段恒毅更有些难安。
“顾卿可有何高见?”
有过一次教训的顾言这次没有再盲目步出列队,只面目冷肃地站在那里。
陛下开口唤“顾爱卿”是为他,“顾卿”便是清临。
从前他为“顾卿家”,清临为“顾爱卿”。
只一字之差,便有天差之别。
段恒毅步出列队,“臣所见与江大人不谋而合。”
“刘大人所虑不足为虑,辎重可从几州调遣,更何况云埔城虽为边关重地,但多年来往通商贸,支撑一场短暂战事当是不难。”
“武督尉派人传信,要的只是朝中乃至陛下对此事的应对之法。”
他的这番言论,虽为实情,却是有些不近人情的,甚至令人憎恶的。
想要人出兵打仗,朝中却是半块银钱都不拿,无论是辎重准备还是兵丁饷银,全都要靠武督尉自己解决。
只眼下非常时期,他只想尽快平复南边战事,以全力以赴应对云帆国来势汹汹的铁蹄。
司徒雷此人若不能让他彻底忌惮大耀,日后定会成为心腹大患,他此时发兵虽不至于有破国之危,但伤亡惨重已是必然。
平息一场有备而来的战事,所需时日又岂是月余则可?往往需一年之久,有的甚至需要几年之久。
拉锯战,于现在的大耀十分不利。
“小顾大人到底是富贵之躯不知百姓疾苦,半分饷银不发,你让将士心中如何想?”
“小顾大人此言虽不妥帖,但不失为恰当之法,只恐怕陛下要派一位殿下前去,以此才能稳定人心。”
“楚大人以为哪位殿下可行?”
“呵呵,这……这本官可说不好……”
“陛下,几位殿下年事渐长,亦各有所树,能为陛下分忧解难……”
眼下唯一一位上朝议事的瑞王殿下闵柏涵听得此言,呼吸忍不住急促了几分,可见是有人重议立储君一事了!
他虽心中激动,面上却不显分毫,只微微拧眉面目冷肃站在那里静听,似是正在为眼下诸多纷乱而十分忧心一般。
听得堂上之言越说越偏离正轨,段恒毅无声地叹息起来。
这几个专门爱和稀泥的老东西,真是指望不上,什么事都能扯到立储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