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师赶忙说到:“内中必有误会,旁人挑破离间,妹妹千万别上当!”
她转头问张择端:“本门有一事不甚明白,沈、苏两位长老志同道合,如何反目成仇、以至于要置对方于死地?”
张择端冷笑数声,“江湖上见利忘义的事情多如牛毛,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要问,你自己去问苏迨好啦。”
他仰头思索片刻,“在下倒是可以帮你们猜上一猜。苏迨自己不想活了,拉上一个垫背的,他当不成反宋复唐的英雄,也不让沈冲当,后主富可敌国的宝藏,他自己是无缘了,那也不能让沈冲独占。”
师师:“完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话虽这么说,大家也暗自觉得张择端的猜测颇为有理,江湖人心险恶,彼此心知肚明。
石碑背后,突然传来“嘁嘁咔咔”石板破裂的声响,众人回头一看,无暇吃惊,即刻跳开二三丈远,落地时,各自兵刃已在手。
李清照和沈仲修二人隔着石棺,相对而立。
前者手执一柄唐横刀,将公孙剑器术施展开来,大开大阖,气势如虹。
黄金塔内室虽无一线日光,但四壁纯金,满室生辉,照耀之下,后者的日晷剑寒光四射,剑气灵动。
刀风剑气在石棺上方骤然相撞,空气激起一圈一圈的波纹,两股横向力道相互阻碍,转而向下,直扑石棺。
石棺四壁出现越来越多的裂缝,渐渐伸长,渐渐变宽。
随着“哐当”、“哐当”几声,石棺四壁破碎成几大块,掉落地面。
摆放在石棺中央的水晶瓶,摇晃了几下,暗红色液体荡起一阵细小的涟漪。
“不要!”
“二位长老手下留情!”
“二伯!小心!”
大家惊呼不已。
此时,沈、李二人已是骑虎难下,欲罢不能。
倘若自己先收手,对方的力道必然趁虚而入,直击要害。
倘若约好喊“一、二、三”,二人同时收手,谁又信得过对方会守约?
嫌隙一旦生成,终究难以弥合。
水晶的硬度虽然比石材大许多,却又如何禁得住两大高手内力的不断夹攻?
瓶子摇摇欲坠,眼见着后主宝藏中的至宝,即将洒落一地,覆水难收。
一个人影着地滚向石棺,伸手抢过瓶子,紧紧握住,护在身下。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数股向下的力道击中他的身体。
待他复又滚出圈子时,背部塌陷,七窍流血,显然是脊柱、肋骨被打断,身受严重内伤。
此人正是蒲英勇。
他甘冒奇险,奋力一搏,抢下水晶瓶,拼着一口气,递在沈茱萸手上。
要说打架角斗,茱萸连三分之一个小青都敌不过,但要说逃跑,江湖排名第一,非她莫属。
她伸手接过瓶子,腰身一扭,身形前倾,使出一招“黄鹤一去不复返”,众人眼花缭乱,她人已经身处黄金甬道内。
羽衣门三人发一声喊,追将出去,无奈甬道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四人前后相缀,朝甬道口奔去。
茱萸逃至甬道尽头,招数余力未消,一步跨下十数级台阶,右脚蹬地,力道转而向上,眨眼之间,跃上十来级台阶,已身处黄金塔外。
蓦地见到天日,茱萸眼前瞬间发黑,察觉有什么物事朝她迎面扑来。
她闪避不及,被一张大渔网罩住全身,缚住手脚,动弹不得。
茱萸定睛一看,前面站着一位发式和装束怪异的青年,拄着一柄唐横刀,对她猛地鞠了一个躬,“哈咦,得罪了。”
此人身后站着十几位和他一样装扮的男子,手持横刀,严阵以待。
钟山上还站着数十位武士,张弓搭箭,虎视眈眈。
黄金塔内室的诸人跟着鱼贯而出,来到旷野间。
那青年正是东瀛武士源赖朝。
他见李清照一出来,立即上前几步,又是猛地一个鞠躬,“师父老人家您好!小朝奉师父命,率领一菊堂武士,在山下潜伏多时,等对手出来,出来一个网一个。”
梦溪园的几位看见这副阵仗,对李清照、李师师怒目而视,脸现鄙夷。
张择端见状,暗自高兴,他作为张邦昌的义子,又是大宋第一丹青圣手,继任他义父紫微长老职位的可能性极大,无奈阴差阳错,失之交臂。
他独自一人行走江湖,势单力薄,对财大气粗、人才济济的梦溪园、羽衣门又妒又恨,多次受辱于这两派,誓言报复。
这次,他终于逮住机会,挑唆两派龙虎斗,赤焰长老和长春长老两伙人,无论谁胜谁败,他张翰林都是赢家。
李清照面色严峻,命令茱萸:“把瓶子拿来!”没有道歉,没有解释。
拉住渔网的武士同时两边一扯,收紧渔网,茱萸顿感胸闷气紧,呼吸急促。
复又松开渔网,茱萸立时呼吸畅通,缓过气来。
这意思很清楚了,一紧一松,一死一生,全看你自己的选择。
众人目不转睛地盯住茱萸的一举一动。
沈仲修犹豫了一阵子,说到“萸儿,给她吧,我们回家。”
时值正午,艳阳高照,溪水泛着粼粼金光。
一阵山风吹过,李树枝叶发出“悉悉嗦嗦”声响,白色花瓣漫天飞舞……
茱萸把手伸出渔网外,水晶瓶子玲珑剔透,光芒耀眼,李煜的血液在瓶中微微荡漾,期待重生。
一只略略颤抖的手伸过来,李清照抢前几步,欲待接过瓶子。
瓶子倾斜,再倾斜,暗红色液体几乎要溢到瓶口。
茱萸的另一只手拔出瓶塞,瓶子继续倾斜,再倾斜,血液缓缓滴落,一滴,两滴……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