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红颜已老
白幼薇默然,从之前收集的有关于玉贵妃未落难之时的事迹来看,玉贵妃高傲自大,刁蛮跋扈,十足的贵妃娘娘性子,一遭毁容被逐出宫,尔后又被追杀,逃难于此,静修佛法,想来心性早已经大变。
“主持,这些年她在这里过得好吗?”白幼薇问,仅仅因心头生出的几许同情。
主持师傅轻声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女施主这些年为了躲避刀光剑影,在此隐姓埋名,深居简出,可心里藏着事,哪能得半刻安宁,心里愁苦孤寂,时常恍惚迷茫,不知何故,尤其怕火,就连夜间房里燃着的烛火也只远远的摆在门口。”
怕火?白幼薇微微蹙眉,玉贵妃是在那场大火中毁了容貌,因此才困得如此境地,怕火倒是理所当然。
“主持,你说她精神恍惚?那日常生活谁来照顾她?”
主持微微一笑,解释道:“女施主精神不济,主要是夜间总有噩梦缠身,至于日常生活,还是能料理的。”
不待白幼薇接话,主持蹙眉回忆起来,“老身记得,她刚来寺里的那两年,半夜总能听见她被吓醒的尖叫声,大汗淋漓,浑身湿透,无论季节,光着脚往屋子外面跑,嘴里还一个劲儿的喊着什么不是我,顶罪什么的,后来老身给她请了大夫,喝着汤药才缓和了些。”
顶罪?玉贵妃要替谁顶罪?白幼薇心里疑惑,却又有一丝激动,直觉告诉她,这一次她能从玉贵妃身上找到当年那场大火的幕后真凶。
白幼薇侧目去瞧一旁的萧湛,他手里握着茶盏凝神,似乎在沉思些什么,主持这些话让他也生了警惕和疑惑吧。
白幼薇已然没有了耐心,若猜测和疑心只是停留在毫无根据的回忆上,她宁可早一点面见玉贵妃本人,她才是解开谜团的唯一突破口。
“主持,她现在何处?能否带我们去见见她?”白幼薇请求,话毕又下意识强调,“主持你放心,我们是她来处的故人,不会加害于她,只是有些往事想向她求证。”
主持再次合手念了一句偈语,悠悠道:“往事不可追,但愿施主能解了她的心结吧。”话说完,便起身出了茶房。
白幼薇见状,推了推萧湛,二人跟了上去。
出了茶房,往右走过一段青石板路,上几步石阶,抬眼望去,不远处葱郁竹林里分明掩着几间茅草屋。
主持就此停下脚步,伸手指了指,合手道:“她就在那处茅屋里住着,你们去吧。”
白幼薇谢过,目送主持下了石阶,才回身瞧着萧湛,温声询问,“殿下适才一直不说话,在想什么?”
萧湛抿唇轻笑,“没什么,走吧,过去看看。”话毕,转身往茅屋方向走去。
白幼薇看着萧湛颀长背影,有些思索,但也耽搁,快步追了上去。
二人走近才发现茅屋前面还有个小院子,院子里晒着几篮子各式草药,风吹过,带着几缕苦涩的汤药味道。
白幼薇抬眼看了看萧湛,轻声道:“看来主持说得不错,玉贵妃身子不好,看这院子里的药草,想来这些年她定是汤药不离身的。”
萧湛没有说话,只微微蹙着眉头,默默打开身前的竹篱笆,走了进去。
穿过院子,上了几步台阶,门虚掩着,萧湛本想礼貌的敲门,抬手间却听见屋有说话声,很熟悉的男人声音,侧目仔细一听,果然是华云开。
萧湛扣门,扬声朝屋里喊道:“表兄,是我,阿湛。”
很快,门开了,华云开带着惊讶的脸出现在面前,萧湛微微一笑,“表兄,你果然在这里。”
白幼薇见状走上前,目光越过华云开,往屋里看了看,看见一个身着素服的女子坐在案桌前,背对着门,看不到面容。
华云开瞧着门口二人,惊讶之色不收,压低声音问,“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来这里做什么?”
萧湛收了笑容,朝屋里努了努下巴,“表兄为她而来,我们自然也是为她而来,别杵在门口,让我们进去看看她吧。”
见华云开面色犯难,白幼薇附和道:“表兄,你来此为了什么,我们心里有数,这件事事关重大,我和殿下因担忧你的安危,所以才连夜赶来的,表兄放心,我们没有恶意。”
华云开蹙眉轻叹了一声,开了门,侧了身,“进来吧。”
二人走进去,目光径直在屋里坐着的女子身上,女子身材瘦削,面色发白,一张素面没有粉黛,虽依旧能看出几分旧时的绝色容颜,她微微垂着眼眸,手里攥着一只茶盏,目光愣愣的盯在茶盏上,似乎在想着什么。
华云开一边携了茶壶给二人倒茶,一边轻声道:“坐吧,别站在哪儿,当心吓着她。”
二人闻言,拉开桌前的椅子,各自一方,默默坐下。
白幼薇细细打量着近前女子,她眸色呆滞,嘴唇上极淡的粉色几乎就要被苍白掩盖完全,眼角唇上已经刻上了几许淡淡的皱纹,额前垂下的发丝里也夹杂着几根明晃晃的白发。
到底过去了十几年,岁月向来公平,竟也没能绕过如此红颜。
白幼薇心有感叹,嘴里藏着的话却想要迫不及待而出,被华云开递上的茶盏阻断,她接了茶盏,抿了一口,目光再次看向了近前的女人。
不待白幼薇说话,女人猛的抬头迎上了她的目光,直愣愣的问,“你是谁?”
白幼薇怔住,但很快回神,抿嘴笑着柔声回答,“我姓白,你叫我白姑娘吧,你呢?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会住在这里?”
女人痴痴笑着念道:“白姑娘,白姑娘。”忽又凝眉,面色认真又严肃,摩挲着茶盏的手也骤然停住,仿佛经过百般思索才说出,“我是忘忧,师父说忘记忧愁,重新做人,我是忘忧。”
白幼薇失笑,忘忧?想来是刚才那位主持替她取得法号吧,忘记忧愁,重新做人,她做到了吗?分明没有。
白幼薇向女人靠近了几分,温声发问,“忘忧,你还记得你从哪里来吗?又为何会在这尼姑庵里?忘记忧愁,你要忘记何时何处的忧愁?”
女人仿佛没听见白幼薇这一长串问话,清明的眸色再次变得呆滞,愣愣的盯着手中茶盏,用手指一遍一遍的摩挲着,仿佛不知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