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所发生的战斗仇无衣基本没有在意,仅仅在记忆当中残存了一点可有可无的碎片而已,至于与什么人对战,如何取胜的,打完之后就统统没有再想起来。
因为他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范铃雨的身上,眼中再也没有容下第二个人,相应的,每一场都在几秒之内轻松取胜的范铃雨也时时刻刻盯着仇无衣不放。
二人之间的诡异氛围令仇无衣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因为他十分清楚,这种看似亲密的举动并不是示好,而是对一个强大对手的尊重。只不过范铃雨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想法,也不会转弯抹角,心中对战斗的渴求全部流露在外,所以才显得激烈而热切,甚至有一种抱有好感的错觉。
虽然对于一个真正的劲敌,她也的确会抱着某种程度上的好感就是了,就像孤独的小孩子终于找到一个玩伴一样。
"胜者!范铃雨!"
天上又落下一个看起来和麻袋差不多的考生,裁判老师宣读出战斗结果,滚滚海浪般的掌声将整个大体育馆淹没。站在擂台中央的范铃雨轻松随意地捏着拳头,这种程度的战斗甚至激发不出她的斗争心,值得期待的只有下面的那个人而已。
"这学生今年我来教!必须的!"
"一边去,当我不存在吗!"
观战的天衣学院教师群体当中反而笼罩着比擂台还浓重的战意,彼此之间剑拔弩张,如果不是还要考试,恐怕他们之间也会在擂台上展开大规模的决斗。
范铃雨的胜利是令人震撼的,没有人抵挡得住她的一击,所有的战斗都在瞬间结束。相比之下,仇无衣虽然也在一直获胜,但除了第一场之外,其余的战斗则缺少吸引眼球的东西,远远不如范铃雨表现得霸气十足。
"决赛了呢……"
仇无衣掀开披风,迈步踏上已然变得狂热不已的擂台,当左脚与冰冷的石铺地面接触的一瞬,心脏中潜伏已久的灼热斗志呼地一声燃了起来,循着体内的血管遍布全身每个角落,透出皮肤,散发在周身的空气当中。
气质骤变的仇无衣虽然也吸引了一部分人的注意,但绝大多数人的目光依然停留在范铃雨身上。
"开战!"
裁判老师察觉了二人之间的紧张气氛,以最简单的句子揭开了实战考试决赛的帷幕。
擂台战开始以来,范铃雨的战法只有一种,那就是简单地一拳将对手彻底击垮。
然而面对严阵以待的仇无衣,她却一反常态,几乎还没开始发育的薄薄胸脯有节奏地起伏着,深深吸入的空气自缓缓开启的樱唇中分次吐出。
仇无衣将名为孤鹫之翼的披风拢在一起,甩到身后,看起来就像一条超长的围巾。只用脚尖支撑着身体立在擂台上,右手凌空举起,手腕轻巧地转了一圈,幻化出自己的武器--碎千山。
"没关系吗?可能你不再有反击的机会。"
以怪异节奏呼吸的范铃雨笑吟吟地看着仇无衣。
"不是全力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仇无衣嘴上应道,心中的戒备却早已提升到了极点,以最为微小的动作贴着地面后退。现今自己最大的优势是多年以来与她交战的记忆还在,而范铃雨却已经将这些经验忘掉了,虽然很不公平,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数年间累积的战斗经验不可能随便从脑中删除。
"说得好……这就是我们家族祖传的绝技……龙脉呼吸法,接下来我的力量和速度都会加强,你自己小心吧。"
范铃雨直白地报出了自己绝技的特性,一心想要与仇无衣在公平的条件下一决胜负。随着呼吸次数的加快,她的身体周围浮现出一层如有若无的异色气体,黑色短发的发梢忽然染上了一缕金黄,胸腔当中喷吐出的气体也在不停升温,将整个擂台都烤得干枯灼热。
空气在不停地震颤,所有人都听到了一种似乎真实存在,又似乎是幻觉的咆哮。
"多谢你的解说了……接我一招!绝兵・锐弦杀法・糸神枪!"
仇无衣知道范铃雨的龙脉呼吸法已然运转完毕,试探性地冲了出去,将右手战斧拍向地面,拄着斧柄撑杆跳一般跃上高空,左手无名指忽然弹出。
一道银光自仇无衣无名指所戴着的戒指之上笔直地射向范铃雨,如同全力突刺的长枪一般迅猛,锋利的锐弦尖端也同样杀伤力十足,以直线的手法弹出,其威力并不逊于一般的武器刺杀。
范铃雨的反应与仇无衣的预想完全相同,根本不去躲避,而是向着突袭而来的锐弦直来直去地挥出了自己的拳,技巧上趋近于零。
"吼!"
一种比刚才庞大数倍的咆哮声缠绕在范铃雨的右拳之上,摧枯拉朽的破坏力首先摧毁了拳头行进路线上的空气,一瞬之间形成了短暂的高压气爆。
范围巨大的气爆先一步将袭来的锐弦吞噬,砰砰几声乱响,被崩碎的银色细弦四处乱飞,完全抵挡不出。
得手了!
仇无衣左手的无名指忽然握回斧柄之上,锐弦自戒指根处齐刷刷地断开,像壁虎舍弃掉尾巴一样,两手一同挥起战斧。
观战的老师们立刻明白了这招的真意,范铃雨挥动右拳出击的时刻身体做出的动作太大,以至于左半身呈后侧姿势,而右半身随着拳头击出的动作前伸。如果落空收回右拳,或者准备中途换左拳攻击,就势必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空档。
不少老师对仇无衣有了新的看法,他们不知道其中的真相,只是认为仇无衣有着过人的判断力,几场战斗之间就看穿了范铃雨的惯用战术,而且想出了对策。
但仇无衣给他们带来的惊喜还不止这些。
刚刚挥起战斧碎千山的仇无衣身体在半空中矫健地向后翻了过去,脚下沙尘顿起,所有人都认为他将使出雷霆般的猛烈一击,然而在围观众人眼中出现的却不是战斧落下的盛大场面。
他们看到的却是一道刁钻之极的蛇形黑光,撕破风沙的尘幕,凶狠之极地咬向范铃雨的脖颈。
"这算什么战法!简直胡闹……胡闹得好!"
一个年岁较大的老师嘭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未曾看到过二人第一次交手的情形,竟敢将战斧用在敏捷战法上的仇无衣在他看来简直不可理喻,然而这打法却又没有毛病可以挑出,招招式式合情合理。
当他刚一见到仇无衣出招首先觉得胡扯之极,却又马上看出其中的妙处,所以才显得前言不搭后语。
隐藏在风中的仇无衣迅速向着范铃雨逼近,黑光是飞舞之时的战斧,而他的身体则与斧影融为了一体,如同蛇牙之中蓄势待发的猛毒,只要牙齿陷入猎物的肌肉,猛毒就将给予它致命一击。
很少有人知晓弦杀术包含着斩,刺,砍,劈,绞等绝大部分武器的用法,对于各类武器的应用,仇无衣均有些心得。
这个速度对与范铃雨来说已经在难以反击的范畴之内,但她却无所畏惧,挥拳的态势也没有相应的变化,直接撞向袭来的黑光。
不过,在这世界上时时刻刻充满了意外,仇无衣不会未卜先知,也不会预料到事情最终的走向。
范铃雨的拳击锋芒已尽,却没有击中仇无衣的身体。
仇无衣落到了范铃雨面前,看准了她准备换手攻击的一瞬,黑光顿时在片刻之间化作了实体,硕大的战斧位置正在范铃雨的左颈侧面,在力量的牵动之下迅速斩了过来。
出手的时刻,仇无衣最终还是犹豫了,没有使出最大的力量,斧刃会在紧贴着范铃雨脖颈皮肤的瞬间停止,而不会继续斩下去。
不明所以的学生们惊叫不已,几个老师一齐冲向擂台,想阻止一场惨剧的发生,奈何他们所在的地方实在太远,根本来不及叫停。
可是范铃雨却只是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有问题!
仇无衣突然觉得全身一阵恶寒,左脚向后一踩,借着风沙的推力就要逃开,双手拉过战斧,将斩击变成了回勾的动作。
范铃雨却已经逼近了他的身前,看似强弩之末的右臂迅速屈起,转成了顶肘的姿势,同时在她身后,被仇无衣扯过来的战斧已经勾住了她的后颈。
但范铃雨的动作却快了一步,一直没有什么动作的左拳骤然变掌,向着右拳顶端快速推下,将汹涌的劲力震入手肘当中。
"砰!"
这招顶肘没有触及仇无衣,但迸发而出的力量却透过范铃雨的肘部,击中了他身体正中央胸腹之间的位置。
天衣加身,而且又不是直击,仅仅算是擦了一点边,摔向远处的仇无衣胸腹当中就已经翻涌不已,剧烈的痛苦令他的表情变得扭曲恐怖,就地一滚,以斧柄当做手杖,硬咬着牙站了起来。
"停!"
冲上来的老师们一起喊道。
"是我输了。"
察觉到自己已经面露凶相,仇无衣立刻丢下了战斧,任凭它化作细线消失,眯起眼睛向裁判老师挥动着手臂,换上了一副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