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年闭目养神,但是触觉很敏锐,他听到脚步声的响起,立刻睁开眼睛,瞬间拔除腰间的佩剑。
“是我!”
鞠义厚重的声音打破了周围的寂静。
“将军!”
韩年把佩剑收回剑鞘之中,站起来,拱手行礼,轻声的道:“夜色已沉,将军为何还不休息!”
“睡不着!”
鞠义笑了笑,轻声的道:“所以来找人的聊聊天,部下都是一切莽夫,审配不在身边,我想要找人聊天,都找不到了,想来想去,只能和你聊聊了!”
“将军是不是有何之不解?”
韩年有些担忧,低沉的问。
他怕就怕鞠义半路反水。
鞠义的存在,未必能改变战局走向,但是很有可能决定明军会付出多大的代价。
他向着明军,明军将会以微薄甚至不论的代价,解决张飞部数万精锐,他若是和张飞兵力合流了,那么明军哪怕最后能斩杀张飞,也要付出沉重的代价,甚至是双倍以上的伤亡。
这就是一个区别。
“某家在乱世求存,虽然有些摇摆不定,但是也不是一个犹豫不绝的人,既应了你,不会的反悔!”
鞠义坐下来了,看着眼前的篝火,丢进去了两根柴火。
韩年也坐下来了,但是他的眼神,还是有些不解:“既然如此,将军心中可还有什么疑惑,若是有,可说出来,韩某当为将军解惑!”
安鞠义之心,才是他留下来的目的,他不是什么出色的谋士,也没有多少能力去筹划这一场战斗。
论战场上的本事,他比之审配差远了。
审配离开之前,必有安排了,他肯定和鞠义已经商讨好很多战略战术的部署,这方面,不需要自己的插手。
他只要保证鞠义不会反水,那么这一次的功劳,就等于到手了。
“疑惑倒是有!”
鞠义平静的说道:“本将军很想要知道了,明军能赢吗?”
这很广义的一个问题。
却很重要。
他一直所忐忑的也是这个问题。
人,错一次,不可怕,错两次还有机会,错三次,基本上就真的已经是死得其所了。
他选择第一次是袁绍,第二次是刘备。
明显都错了。
不管是周军,还是燕军,都只是这个时代的过客,而不是最后能胜利的胜利者。
可明军呢?
他最后赌上的自己的名声,赌上自己留在青史之上那沉重的一笔,选择了苟且偷生之下的投诚。
到底能不能走到最后。
“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你,因为我的答案只有一个,不值得参考!”韩年沉默了一下,回答说道。
“你说了,或许我也不敢相信!”
鞠义笑了笑。
他想了想,道:“不如你和我说说,明境之内的事情,都传言说,明天子就是一个疯子,一个比秦始皇还要疯魔的疯子,江山都没有坐稳,就开始变法改制,天下都没有平定,就已经走上了一条歪路了!”
“传言,谁传的?”韩年问。
“都这么传!”
“那传言不足信!”韩年道:“上面的事情,我不知道,我知道,我的家人,我的族人,都活的很好,而我,虽寒门出身,上无显赫之世族,亦无牢靠之依仗,可却能有通天之途,在咱们的大明,一切能力说了算,能者上,碌者下,陛下变法也好,改制也吧,我们最少知道一点,陛下的心,在向着我们!”
这是基层百姓对大明天子的一种想法,所以牧景的江山才会坐得稳,哪怕他得罪了无数的士族门阀,他依旧能稳坐西南无惧。
“我们家乡,很多人再说,现在大明的日子,已经超越了汉之鼎盛之日,谁有能想到了,能让自己的孩子读书,只是一件如此简单的事情!”
韩年脸上不经意的露出了一抹笑容:“以前在我们家乡,读书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但是当县学府建立起来的时候,只要你有能力,都能去报名读书,那是我们穷苦人家,想都不曾想的事情,我的两个弟弟,都上了学府,日后若能过科举,成官吏,位列庙堂之上,我韩家便可光宗耀祖了!”
鞠义静静的听着,可心中却百味交际。
一人之言,不足信。
但是他却看得出来了,韩年并非做戏,他脸上的那种喜悦,是发自心底了,不管他所说的是真,还是假的。
最少他对明朝廷的拥护,是对了。
这一点,他在河北没有看到,不管是以前周国朝堂,还是如今的燕国朝堂,他都没有能从普通的将卒或者百姓的眼中,看到过这种的拥簇。
有这么一瞬间,他好像感觉,自己的决定,未必是错的。
………………………………………………
张飞从斥候在深夜之中的返回大营,迅速的把遭遇的情况,禀报张飞了。
“你们看清楚是什么兵马番号了吗?”
张飞一袭长袍,脸上胡须如针,一双巨大的铜铃之目闪烁出让人感觉可怕的光芒出来了。
如果这时候有一股兵力出现在他们大营北侧不到十里的地方,那么他们随时都可能被突袭。
这必须要弄清楚,到底是谁的主力,不然就太可怕了,甚至会造成被围杀的可能性。
“夜色之下,看不清楚,但是……”
一员斥候军侯跪地拱手,低沉的说道:“应该不是明军斥候,风格不一样,如果是明军斥候,以我们的交锋看来,恐怕我们这些人,能回来一两个,都是幸运了!”
“若非明军,何人会在我们北侧?”
张飞来回踱步,心里面有些烦躁起来了。
“三将军莫忧!”
庞统从营外揭开门帘走进来了,拱手行礼之后,低沉的说道:“位于我们大营北侧,也就是长子城西北的方向,在这个方向,能出现的兵力,如果不是明军,那只有一个可能!”
“南下的援军?”
“三将军想多了!”庞统摇摇头,道:“若是援军南下,不会走这条路,这可是通往河西的道路,从太原南下,最先出现应该在长子城东北角的驰道才对了,哪怕需要进攻,绕城而战,也不会从西面绕,太远了,顶多也只是绕路东城而已!”
“那士元的意思?”
“我们打听出来的消息,鞠义虽败未亡,他可是杀出重围去了!”庞统道:“我怀疑这是鞠义残兵!”
“有可能吗?”张飞皱眉,他粗中有细,刘备愿意让他为主将,可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武艺,在战场上,一个人的武艺,有一定的决定新作用,但是更多是领兵能力,他对战场有敏锐的触觉,也有一定的武略。
他幽沉的说道:“如果是我,我从长子城突围之后,肯定一路北上,逃出上党了!”
“非也!”
庞统摇摇头,道:“非他不想,而是不能,若明军堵住了北路呢!”
“他想要从上党过河东,不,应该是从上党跳过河东,直接和河西走出去了,这样才能摆脱上党的追兵?”
张飞一下子醒悟过来了。
“现在他的路,也是我们的路了!”庞统叹气,长子城一破,上党已经没有能让他们留恋的。
先不说他们的兵力能不能打得下长子城,打下了也守不住了,最大的可能,是全军覆没在这里。
这时候,求活就不能守住一座死城了,至于河内的关羽,只能靠太原的主力援军了,他们自保都难了。
鞠义兵败的太快了,快的他们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这本来是一步妙之决绝顶的好棋。
但是现在却成了自投罗网的死棋,这一步棋,还想要盘活过来了,那就需要断臂求生了。
“三将军,长子城一破,明军无所顾虑,到时候配合河东的明军,以他们的兵力,足以围杀我们了!”
庞统道:“我们是时候撤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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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我们撤兵,二哥岂不是要被他们围堵?”
张飞瞪眼,眼眸迸射出一抹吞噬人的光芒出来了,死死地的盯着庞统。
桃园三结义。
兄弟大过天。
不管是关羽的义薄云天,还是刘备的妻儿如衣服,兄弟如手足,都是在诠释这一点,张飞同样是一个能为兄长死战到底的人。
让他抛下兄弟,他绝不会做。
庞统却无惧张飞的眼神,他低沉的道:“三将军,若我们被堵在重围之中,那二将军才真的无路可走了,只有我们撕裂了他们的防御,跳出了他们的包围圈,我们才有机会策应二将军!”
他走上来,看着屏风上挂着的一副巨大的行军舆图:“只要我们从这里,沿着西北方向,杀出去,那么我们就有机会走出上党,挑出河东,返回河西,三将军莫要忘记,在西面,我们还有一股兵力!”
“张绣?”
张飞眸子一亮。
西凉悍将张绣,麾下数万西凉军虽不如当年董卓麾下的西凉精锐之强大,但是也是一股可怕的战斗力。
如今他正在西凉北地,正在试图反攻西凉。
当初他进攻河东,就是为了掩护张绣的兵马返回西凉,若是能重新打下西凉,那无疑能让明朝廷后院起火。
这是一个好的策略,但是西凉那边还没有起火,但是河东上党的战场就已经告急了。
说到底,还是他们当初制定策略的时候,太过于小看明军了,明军之精锐,总能让他们措手不及。
“三将军,斥候刚刚才打听回来的一件事情!”庞统拱手继续说道:“鞠义之所以被轻易破城,并非无能,而是明军直接用新式武器,把整个南城门炸成一片废墟了,城门头都不见了,如履平地而入,鞠义将军措手不及,才兵败退守,守住内城两日,却始终不见援军,也就是我们被堵在羚羊山的时候,无奈之下,他才撤出去的,明军一路追杀,主力基本上损耗殆尽,但是精锐应该尚存一些!”
“新式武器?”
张飞瞪眼,就是那种可怕的武器吗,他见识过,因为刘备得到之后,召集方士炼制,提炼艰难,可威力巨大的可怕。
想想,及时自己的武艺强大,可若是站在这种武器之上,被炸一下,恐怕也得粉身碎骨啊。
现在他忍不住担心:“若明军还有这种武器,那我们?”
这一点他不得不担心,虽然炸药包不如红衣大炮,在这种对战之中,能爆发出来的威力,只有同归于尽的打法而已,很少用。
可他并不知道,他觉得若明军能继续使用这种武器,必然是可怕的。
他来回踱步,沉思许久。
怕,倒是不怕,将军百战死,乃是宿命,他征战沙场多年,何惧生死,但是白白送死,他却不愿意。
若能掩护二哥杀出来,他敢战死在此。
但是不仅仅不能掩护二哥,还要送上自己的性命,这他是绝非愿意了。
“士元,明军既然布下重兵,我们还能的撤出去吗?”张飞幽沉的问:“若反正都是一死,吾绝不做一个逃跑之将,宁可与他们的决一死战,为二哥多制造一些机会,也不枉这一战也!”
“若是之前,倒是机会不多,明军恐怕已经盯上我们了,哪怕他们历经一场血战,如今战斗力也不过全胜士气的五六成,可兵力战斗力本身就在我们之上,围杀我们的力量还是有的,再说我们的位置,太过于深入,想要奔数百里之外,返回河西,难上加难!“
庞统看着行军舆图,道:“不过现在倒是有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鞠义!”
“鞠义?”不解的张飞,眸子有一抹疑惑在闪烁。
“三将军,壮士断腕,方能求生!”
“壮士断腕?”张飞也不傻,很快反应过来了:“你的意思是,让鞠义为我们断后!”
“正是如此!”
“不可能!”张飞摇摇头:“若是我燕军其他大将,上有可能,可鞠义此人,乃是降将,降将不忠,能死战于此,已难得了,怎可有为吾之牺牲大战之可能!”
“由不得他了!”
庞统久经沙场多年,虽只是青年谋士,却也是一个心狠手辣之辈,在冰冷的战场上,是容不得半分的仁慈的,他冷声的说道:“为了将军麾下,数万精锐能脱离出去了,咱们说不得,得把他送上战场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