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陛下要怎样才可以不杀民女？
两天后。
纳兰君心醒来时，天空一如既往才蒙蒙亮。
空气里散发着属于清晨才有的青草香，露珠的透亮映着淡淡的光影。
自前夜的宫宴回来后，她便未踏出宫里聂奕的住处半步。
不是她不想出去，而是有些人，逼得她不得不留在这里。
她实在是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惹得他们忌惮，竟然会被多方人马给监控上了，还是那些个高手级别，甩都甩不掉的人。
关键那些监控她的人，在意识到被她发现后，居然变本加厉，该暗为明了。
若是身后跟着那么多条尾巴，她还能够不动声色地做自己的事情，那就真奇了怪了。
纳兰君心仰躺在床，睁着大大的眼睛，微蹙着眉。
屋内因为有幕帘的缘故，此刻还是一片漆黑。
“既然醒了，为什么还要躺在床上？”
空气中忽然传来的熟悉男声让女孩原本神游的神经刹那间回笼。
浑身的肌肉瞬间紧绷如铁，眸子也因为震惊而睁得滚圆。
怎么可能会是他？
他怎么会来这里？
两手紧攥着床单，纳兰君心僵硬着四肢，挪着背脊从床上坐起。
深深吸了口气，她这才扭头看向床帘外的声源处。
一个高大而又模糊的人影立在床边，闯入她的视线，与她正好隔得十分相近。
纳兰君心眸光狠狠一荡，排山倒海而来的酸涩感几乎就要淹没了她。
她知道，是他。
他的身影，他的气息，早就被时间刻在她的脑海里，即便看不见对方的面孔，她依旧可以轻而易举地认出他。
只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很意外朕会出现在这里？”察觉到床上人的情绪波动，赫连玉玦低沉的嗓音幽幽响起，“还是意外朕站在这里却没有直接取了你的性命？”
他站在这里很久了吗？
纳兰君心努力按压下心底汹涌的澎湃，五指扣紧被子。
“民女相信陛下不是个冲动的人，在这个地方杀人，对您而言，怕是绝无半点益处，相反，或许还会有许多无端的麻烦。”
“民女？”
赫连玉玦低低喃了一声，想到之前她的无礼放肆，唇角抿起，眼神黝黑不见底。
“麻烦可以解决，益处也不一定就必须得有。”
他来这里的目的是杀她？
纳兰君心听出他话里潜藏的意思，脸色紧跟着就白了下去。
但她也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陛下要怎样才可以不杀民女？”
开门见山的话一出，空气顿时变得沉默。
黑暗中，她看不见他的脸，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却能够凭借着他的声音，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描绘出他的轮廓。
这道隔在他们之间的床帘就像是他们之间永远都跨不过去的阻碍一样.....
她甚至自私地想，只要她主动地掀开这道床帘，他们之间，或许就不会继续陷入一个没有结果的困境里，或许就能够给他们的感情一个机会。
可是她心底又清楚地明白......
一旦掀开这道幕布，接憧而来的，不过是一个血淋淋的真相与数十条无辜的生命，还有她不得不背负的家仇......
不是早就已经认清了这个现实吗？
可为什么每每想起心口还是觉得那么痛？
纳兰君心抱着双膝，额头搭在膝盖上，缓缓闭上眼睛，一滴滚烫的泪珠自女孩眼眶中滑落，浸湿了身上的毛毯。
一黑一亮，一里一外。
黑暗与光明是永远都不可能同时出现的。
他们之间，谁的妥协都只会是变成其中一个灭亡的结局......
再次开口时，她的声音亦如平常：“陛下私自闯入女子的闺房，身为九五之尊，即便这里是皇宫，只怕也是于礼不合。”
很明显的逐客令。
赫连玉玦平波无澜的眼眸在触及到女孩抱膝埋脸，肩膀起伏的动作后，有一瞬间的凝滞。
久久没有出声的男人终于开口：“你以为用眼泪就可以改变朕的想法，不杀你？”
“陛下想多了，民女不会有这种天真的想法。”
纳兰君心闻声抬起头，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可她却仿佛能从中看到什么日思夜想的东西，不愿再移开目光。
“若是一代帝王会因区区眼泪而心软，那他也就不配为一国之君，不够资格去担起天下百姓的担子。”
男人指尖一颤，几分熟悉到骨髓里的言语刺痛着他的耳膜，他伸手捂住胸口，极力想要堵住这里潺潺流出的鲜血。
“抱歉，是民女僭越了。”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去质疑国君是有多不妥，纳兰君心懊恼地咬唇，“民女可能还没睡醒，脑袋有些犯困，还请陛下勿怪。”
明明是很拙劣的说辞，赫连玉玦此刻却没闲暇的心情去挑破，他略微转过身，背对向她。
“既然你也懂得礼数这回事，就该知道未出阁的女子是不该与男人同塌而眠。”
同塌而眠？
他是在说她和聂奕？
想到那个成天对她乱亲一通，嚣张又放纵的男人，纳兰君心神色不禁一紧。
昨天一整天她都没有见过他，据小虎说是临时出了点事需要处理，也不知道是去做什么。
万一他现在突然回来，看到大哥出现在她房间里，那还不得闹翻了。
“民女的事情就不劳烦陛下挂念了。”纳兰君心重新躺回床上，“陛下还是先请回吧，等想清楚了要民女拿什么换一条性命再......”
“你不该用民女自称。”
纳兰君心愣住：“什么？”
男人没有解释，忽然转身，一手按床，低下身体：“以后若还让朕知道你还与其他男人不清不楚，朕......”
看着眼前陡然放大的黑影，纳兰君心猛然瞪大了眼睛。
男人的呼吸仿佛洒在她的脸上，隔着一层幕帘，那么近的距离，惊得她完全无法思考，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她要扭头移开时，放大的黑影骤然消失，床帘微晃，半空中唯留下一句即将快要消散的话：“朕会亲手挖了你的眼睛。”
十个字像是从地狱里蹿出来的，带着无穷的阴暗与毁灭般的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