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已经快到晌午,采心实在放心不下,端着羹汤几度敲门之后也不见她应声,采心一急,索性也不管她会不会生气了,直接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一面穿过月门,一面说:“都快晌午了,您还没吃东西,不论再怎么难过也不能不顾及自己的身子啊……”
可说完,话音还没落下,抬眼便瞧见绮云躺在地上,双目圆睁,仿佛没了气息一般!
当即大惊,连托盘都没顾得上放下就直接奔了过去,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来,到了绮云身边便直接跪倒在地将托盘随手一放,小心翼翼不敢弄出半分声响的看了她好一会,见她睫毛有些微微的闪动,才轻轻唤了一声:“公主?”
这一声出口,她才觉得自己一口气喘了回来,原来刚刚她竟然连呼吸都忘了!
可是,绮云却依旧没有动静,采心顾不得许多,伸手便要去将她扶起来,可察觉她的动作时,绮云才哑声说了一句:“不要动我。”
“地上这么凉,您怎么受得住!”
采心急道,她甚至不知绮云这样躺在地上多久了!早知是这般情景,她之前绝不会依着绮云的意思去外面候着!
她说完,室内猛地一寂,她甚至以为绮云生气了所以才不理会自己,是以一时间也不敢再强行将她扶起来。
如此过了好一会,她才终于听绮云说: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我的身体却早就成了白骨!有哪里还有颜面去顾及自己的身体!”
即便此时手脚都已经冻僵,可绮云说这话的时候却依然是中气十足,比她平日里说任何话时都要用力!
或许,不是因为她的精神有多么好,气息有多么足,只是因为,这句话来自她的心底!
从前她每一年在这个时候练武,折磨自己,是因为父母之仇还没有报,而现在,这个原因让她更加觉得不堪!
因为没报的仇以后总能报了,可,早已经成了白骨的那具身体,那具父母给她的身体,她却再也无法拥有!而且失去她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自己错爱了一个人,被人利用得连筋骨都不剩……
采心又何尝不知她今日是为何这样,只是,却心痛,心痛她在过去独自一人的那些年里,这一日都是怎么过的……
不禁红了眼眶,却又故意用轻快的语气悄声说:“公主,您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您身边还有我,王爷的心里也有您,还有素儿她们,现在也一定担心着您,您的肚子里……还有小世子呢!他也是您的家人啊!”
夏成轩……孩子,采心,素儿……果儿……
听见采心的话,想起那些让自己冰冷的心重新温暖起来的人,绮云不禁几度哽咽,再说不出一句话来,但,她却忍着,一直忍着,不愿将泪水流下!
“公主……您哭出来吧!哪怕哭一场,也好过这样折磨自己!”采心却先落下了泪来,再也顾不得主仆之别,说着便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紧紧抱入怀中!
感觉到她身上的凉意,不禁又努力的将她环抱得更仔细一些,仿佛这样她就能不再那么冷了一般,又忍不住说:“以后我们都会陪在您身边,先主若是知道您这样也一定不会放心的,许多事情,都怪不得您,当年您也不过只是一个孩子呀……”
“可三年前的我,五年前的我,已经不是孩子了,采心,你知道吗,我永远都没办法原谅自己,一念之差让仇人之子将自己杀了!你要我如何能不怪自己!”绮云说着,仿佛是不愿再多看一眼这间夏景烨给她的宫殿一般,纵然,这重华宫本是她的家,可如今,她还不能名正言顺的掌控。
闭上眼,一直隐忍的泪终于落了下来,悄无声息的落在采心的肩头。
但采心仿佛有所感应一般,心头一动,抬手抚了抚她脑后的发,虽说是主仆,可采心毕竟比她年长几岁,又是从小就将她悉心照顾着的,对她的情谊自然非寻常仆人可比。
此时更感到痛心万分,不由的低声道:“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们会将您受的苦都讨还回来,甚至让夏景烨感受到比之千百倍的痛苦!”
说完,又静静的这样安抚了绮云好一会,见她平静了些许,方才先抬手悄悄抹了一把自己的脸,而后将她从怀中扶正,对着她柔柔一笑,温声说:“您不要再难过了,今天本该是高兴的日子!既然很多事情已经无法补救,那就只有更加珍爱现在的自己,才能对得起先主他们……若是再难过下去,只怕日后小世子也成了个鼻涕虫呢!”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分外俏皮,纵然绮云还红着眼眶,却也不禁被她那明明难过得要死,却还努力在挤眉弄眼逗自己开怀的模样给惹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而后又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瞪了一眼自己还平坦着的小腹,也故作轻松的埋怨道:“还不知他是男是女呢!要不是这个家伙,我只怕也不会如此多愁善感,没准他天生就是个爱哭鼻子的,否则怎能将我也变得这样!”
“那她一定就是个小姑娘!只有小姑娘才会这么爱哭!”采心看她终于不再沉浸于那些往事当中,自然也就顺着她的话嗔了一句。
说完,主仆二人不禁相视而笑。
“好了,您还是快些起来吧,不然这个小家伙又要闹脾气折腾您呢!”采心又道,说着便将绮云扶了起来,这一次绮云也自是没有再倔强。
刚刚实在是因为她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呆了太久,情绪中的阴暗也越积越多,有采心在身边陪着,她已经好受了很多,而且,她也不忍再让采心担心。
任由采心扶着坐在软榻上,绮云才终于感觉到自己的手脚都已经冻僵了。
裹着毛褥子,喝着采心刚刚端进来温度正好的羹汤,好一会,她才觉得缓过劲来,正想让采心也喝一点,毕竟刚刚也在地上呆了那么久,却听外面忽然有人禀报,说刘全来了。
绮云和采心对视一眼,一时间,都没想到夏景烨还有什么理由再派刘全过来,毕竟好多话之前绮云都已经和他说明了,如今他能不直接杀了绮云已经出乎她们的意料……
如此一想,采心顿时神色一紧,小声问绮云道:“难不成夏景烨派刘全过来又是有什么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