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欣病到了，川芎没有请大夫，细致入微旳关照着每一个方面。

　　诊脉的时候，他并没有用帕子隔开，纤长的手指直接搭上了那细瘦的手腕，久久不动，移开手时，低低的叹气。

　　郁结于心，发热倒是极好解决，姐姐，你有什么心事？

　　川芎守了尹欣几天，除了不得不走开的情况，寸步不离，喂她喝药时动作略有些粗暴，但是这样的对待，却还是没能让尹欣睁开眼睛。

　　川芎有些慌了，脸上满是无措，那是对自身的怀疑与从不显露人前的害怕。

　　指尖始终贴在她的腕间，姐姐的脉相只是有些虚弱，为什么醒不过来？

　　空气中甜香渐渐开始发腻，川芎咬紧了唇，指尖轻颤，满是不放心，理智却告诉自己必须要离开了，略一犹豫，一只手忽而反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冰凉而瘦弱。

　　“阿芎，现在什么时候了？”尹欣睁着眼睛，看着烛火中川芎的脸，声音沙哑难听。

　　“寅时了……今日是初五。”川芎轻声道，眼中是难掩的惊喜。

　　姐姐终于醒来了，那样很快就会没事了。

　　“阿芎，你去休息吧。”尹欣挣扎着起身，看清了川芎那双血丝密布，恍如红色的眼，不禁有些内疚，拍了拍他的手。

　　“好。”川芎点头，真的起身离开，却不是去休息。

　　对于他，那个人从来就没有仁慈。

　　尹欣没能找到诉相思的碎片，不禁轻笑失声，阿芎把它扔了吗？

　　扔了也好……也好。

　　一堆火在院子里升起来了，映红了尹欣苍白的脸，也映入了屋顶上川芎的眼。

　　姐姐何时备下的？安魂曲……由姐姐来唱很好听，若是自己没能抓到那一痕，能由姐姐送行也很好。

　　除了那一次比一次强烈的痛感，还有耳畔略有些干哑的缥缈歌声，一如魔骨，生死难除。

　　一缕血丝从川芎的唇角溢出，川芎伸手抹去血丝，又看了一眼尹欣，飞身离去。

　　柔柔的诊金在这时就派上了用场，上次就毁了姐姐的床，费了很大劲才在姐姐没察觉得情况下补了回来，这次可不能大意了。

　　尹欣的病一直不肯吃药，拖到了春初才好。

　　病中的她喜欢坐躺在阁楼临窗的地方，因此川芎将软榻搬上了阁楼。

　　在她提出了想听川芎念书给她听的时候，川芎犹豫了一下，开口给她念医书，几乎是每天都在换，无一例外，皆是市面上看不到的孤本。

　　如清泉般悦耳的声音连续不断，总是让人昏昏欲睡。

　　川芎每看到她睡着，总是为她添上一床被子。

　　几个月里，川芎每月月初时总是会离开几天，再回来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念书，大年初六回来那次带着几个人，将一棵足有人腰粗的梨树种在了院子里，很幸运，活下来了。

　　如今梨花将开。

　　只是因为尹欣说过想酿梨花酒。

　　尹欣近晚饭时分才醒来，漫不经心的朝窗外一瞥，却再难以移开视线。

　　看着看着，眼眶就红了。

　　川芎抿了抿唇，随着她的视线看去。

　　姐姐在年后常常笑，只是都很浅淡，有时还满含忧伤。这次……为什么？

　　一个少年将手里的糖葫芦递给一个稍小的少年，似乎在笑骂，另一只手牵着一个咬着糖葫芦笑容很甜却衣着有些许狼狈的小女孩，这有什么不对吗？

　　尹欣痴痴看着那三人的背影消失在长街的另一头，泪水终于从眼眶滑落。

　　等她将捂在脸上的手拿开时，眼前却出现了一串艳红色的糖葫芦。

　　纤(xiān)细的少年耳朵有些红，脸上也染着淡淡的红晕，在尹欣愣愣地伸出手接的时候，腕上一凉，一个青碧色玉镯套上了她的手腕。

　　“给姐姐的镯子，这个质地不够好，等阿芎回来给姐姐更好的。”

　　尹欣睁大眼，却又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却还是扬起了一个苦涩的笑：“阿芎要走？”

　　“明天走，我会回来。”川芎点头，看着尹欣的眼睛，一双琉璃瞳里全是认真。

　　“好，姐姐等你回来。”尹欣微微一笑，接下了糖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