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芎有时候会有一种错觉，自己从未离开过，除了姐姐有时候会叫“小兔子”这种奇怪的称呼。

　　“姐姐，养不大的，花鹤翎不会再长大了。”看着尹欣站在那片郁郁葱葱却不及脚踝高的花丛前认真的浇水，川芎放下了手里的药膳大全，终是看不得她再做无用功。

　　“姐姐若是喜欢花鹤翎，今日我就带姐姐去无尽荒原，慢慢走十天也就是花期了。”

　　川芎看了看尹欣的表情，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刚好焺京里找不到合适年份的幻蓝香。”

　　“不喜欢。”

　　尹欣收回了看他的视线，突然开口：“六年前他拿了一盆开放的花鹤翎说那是他喜欢的花，失去了大半根系亦要盛绽后才随花一起消逝，如他。阿芎，我种过很多，为什么偏偏这一片不可开？”

　　“因为……姐姐，这些花鹤翎入不了药，也长不大，可入毒。姐姐注意到了吗？它们的叶脉不是正常的紫色，而是黑色。”川芎翻过一片叶子指给她看。

　　“至于失去根系还能活……花鹤翎生命力极其顽强，各处都可活，可是，只有无尽荒原上才有花鹤翎。江南花挽颜，极东花凤凰，悠晴岛阳夏草，皆不可入药。五台山以北相思骨，性平味涩有小毒，凰云国内多半为胭脂材料唤做落云脂，只有无尽荒原上，它才是花鹤翎，全株可入药，花可明目凉肝，花粉可……”

　　尹欣打断他的话，目光从幼苗上移开：“这样啊……小兔子，告诉我，它们长不大的原因。”

　　川芎看着她灼灼的目光张了张口却又咽下了话：“姐姐不会想知道的。”

　　“我想知道。阿芎，它们长大了又该叫什么？”

　　小兔子会说实话吗？中毒并不是不可说的秘密。

　　川芎闭上眼：“这里有江离血。如无，它们会长大叫扇叶翎，而现在毒变了，魔骨翎吧。”

　　“阿芎处理掉吧。”尹欣转身，眼帘低垂掩下了眼里的黯淡。

　　不肯说，是不够信任吗？江离血……这里只有过他的血。

　　“姐姐！”川芎忽然拉住她的衣袖，却没有看到尹欣回头。

　　“何事？”

　　川芎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只得接起先前的话：“我要去无尽荒原采幻蓝香完成柔柔的七年之约，姐姐会等我吗？”

　　“你去吧。”尹欣轻声开口，朝他摆了摆手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姐姐……”川芎垂下头，眸色似乎更浅了。

　　“阿离只是害怕……或许日后不能陪着姐姐了……”

　　如魔附骨，生死难除，破魔剥骨，生机如痕。怎么敢？

　　尹欣看着落寞的青衣消失在视线里，目光落到了床头，一件完成了的红鸾绣袍叠在那里，略有些大，先放着吧。

　　阿芎穿红紫两色极其好看，但是他不肯对自己说实话，先扣着好了，这只小兔子不听话了。

　　还有……柔柔是谁？

　　原本尹欣以为川芎起码要二十日才会回来，但是七日后尹欣在院子里乘凉时，一袭浅蓝落在了她面前，俊秀的过分的男子一身风尘倦色，却将大包裹递向尹欣。

　　“姐姐，花鹤翎。”包裹里满是荒原的土，黄土砾石间藏着三大把带着根系旳花鹤翎，半臂长的植株精神的过分，花苞里隐隐能看到那绚烂地艳红，璀璨的灿金与妩媚的艳紫。

　　“这是三色花鹤翎，无尽荒原上也只有这三种花鹤翎，焺京比无尽荒原暖，几日内就要开花了，姐姐种起来吧。”川芎笑容有些虚弱，却依旧温暖如昔。

　　尹欣除却最开始的惊喜，现在却是一脸严肃的放下了花枝。

　　“阿芎，你……为什么几天之内就长了那么高？”走近他比划了一下身高，原本只是略微高自己的

　　“蠢兔子，受伤了？”

　　“没、真没有！”川芎一惊下意识的就退后了几步，低下头，不敢让尹欣看里面密布的心虚。

　　尹欣微微一笑，笑容和煦而温暖：“去洗澡，臭死了！”

　　果然是蠢兔子，身上的血腥味不明显是真，但是甜到发腻的香味可不是他平时就有的。阿芎这个蠢小孩！

　　“三色花鹤翎又怎样？宸哥哥最爱花鹤翎也没用，无尽荒原太远了……”将花鹤翎种在了院子里唇角笑意柔和，那抹悲伤似乎已经消失不见。

　　尹欣等了一个时辰都没有等到川芎出来，有些担心的进了他的房间。

　　川芎乖乖的伏在卓上，呼吸绵长，分明是睡熟的模样，身上仅着雪白中衣，没拉好的衣襟里露出了一截绷带，桌上摆着一堆药瓶，桌角还有一盆血水。

　　尹欣心脏揪着疼了一下靠上前，伸手抱起他就要放到床上去。

　　这样的动作都没能让川芎醒来。

　　他比第一次捡到他的时候还要瘦。

　　“死小孩。身为男孩子你都不害臊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