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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夏瑞&黄泉·年少【中】

残阳 桃花无债 10798 2021-08-08 02:21

  出了老影院,黄泉没有叫司机来接,也没有搭乘别的交通工具,他抱着夏瑞,就准备这么走着。

  他直觉,小孩此刻并不想回去。加上夏瑞身上都是伤,黄泉打算先去医院。

  小夏瑞窝在黄泉怀中,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不时梦喃着哼唧两声,显然是被吓得不轻,看得黄泉心疼得紧。

  他能做的,唯有将这小小的人儿紧紧抱在怀中,不留丝毫缝隙……

  夏瑞是半夜醒的,睁开眼睛,映入其中的,是黑洞洞的四周,以及一股子刺鼻难闻的消毒水味儿,通过呼吸道,争先抢后地往肺里钻。

  好像他身体里有很多腐坏的东西,消毒液想把他们全部消灭,包括他自己也似乎成了其中,会这样消失。

  清一色的白色帘子随着习习晚风飘飘荡荡,好像有一排鬼影立在窗前,在月光之下,更显惨白诡异,寒气森森。

  夏瑞平躺在床上,睁眼对着屋顶,直勾勾的,眼皮眨都不眨一下,像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过了好一会儿,夏瑞才挪开视线,眼珠转了一圈,最后盯着紧闭的门口,突然,他神经质地从床上跳起来,颇有“诈尸”的既视感。

  因为起得急了,头一阵眩晕,好像脑子里全是蛾子在扑腾。

  咚!!!

  夏瑞没注意到自己已在病床边沿,踉跄栽下床的时候,正好一脑袋撞到病床的金属脚架上,眼角被撞一片红,不一会儿就浮现一道青紫瘀痕。

  惨白如纸的面容看起来状态很糟糕,低烧导致脸颊浮着两团红晕。

  “呼……呼……”

  夏瑞呼吸微沉,握紧手指,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额头陆续冒着细密的冷汗,汗水汇聚成珠,缓缓滑动。透明晶莹的样子,看不出是苦是咸。

  “嘶~”

  咸涩的汗水流进眼睛里,模糊了夏瑞的视线。夏瑞眨了眨眼睛,惯性想伸手去揩一下,左臂顿时传来钻心的痛,引得他深深吸了口气,却又不甚牵动到脸颊的伤。

  脸颊火辣的痛就像一道记忆的闸门,下午发生的所有,全部如汹涌的潮水涌入脑海。

  夏瑞不傻,相反,他很聪明。

  即便当时没反应过来那变丶态想做什么,过了这么久的时间,夏瑞自然明白,那变态男人想对他做的,叫强丶奸。

  虽然想明白了这点,夏瑞依然淡漠得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他慢吞吞地挪动着身体,似乎想回到床上。

  须臾,夏瑞所有的动作突然顿住,他脑中回想起下午那张猥琐的、满脸横肉的脸。夏瑞脑中快速地闪过一瞬白光,下一秒,他的脸因迅速浮现的愤怒而扭曲!

  不仅是那个变丶态男人,还因为……

  夏瑞如断了线的人偶,无力地摔回地上。

  伤痕累累的单薄身子,没有安全感地蜷缩在床脚一处。

  全身的痛觉神经在那瞬间炸开,皮肤底下的血脉经络似乎都在抽搐痉挛。

  不止。

  夏瑞只觉得痛。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撕裂之痛,内心深处的无力和绝望,比血肉之上的痛觉,更加痛彻心扉。

  不止痛,还很恶心。他想吐。可因为晚饭什么都没吃,胃里空空如也,所以他什么都吐不出来,只能干呕。

  最后把苦涩的胆汁呕出来还不够,尝到满嘴的腥甜,又自虐地咽了回去!

  黄泉此刻的心情很糟糕,表情阴沉到极点。他刚给家里打了电话,除了表面上的皮肉伤,夏瑞还有点轻微脑震荡,左手骨折。

  可电话的结果令人心寒。

  按理说,黄泉是养子,夏家管不管他,放不放在心上,黄泉自己都无所谓,可夏瑞不一样,他是夏家名正言顺的夏家少爷。

  大半夜了,小少爷没回去,夏家的管家仆人不仅半点心急没有,甚至在电话中得知夏瑞在医院的消息,比看到一只猫一只狗受伤还要冷漠。

  不过毕竟是仆人,也没什么可在意的。至于夏父夏母……

  收起手机,刚在电话里夏父直说没空,让黄泉照看着,若是需要用钱的地方尽管说。

  钱?黄泉听着就想笑了,他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黄泉不死心,想了想,又给夏母打了去,夏母看到黄泉的号码,接是接了,听了对方的话以后,却沉默着挂了电话。

  黄泉在走廊站了会儿,小孩不喜欢他他是知道的。刚才的电话,黄泉在犹豫要不要直接告诉他。

  虽然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却有挑拨离间的嫌疑。

  过了一会儿,黄泉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眼手里打包的粥,眉头不明显地蹙了一下。

  夏瑞睡觉很浅,不安稳,一有动静就容易醒。这粥是黄泉好不容易等夏瑞睡安稳以后,才脱身去买的。不然也不会这么晚才出去。

  伸手摸了摸,已经冷了。

  一如黄泉此刻的心境,多多少少有些心寒。

  轻轻叹了口气,黄泉回到病房门前,推开门,动作很轻,生怕动静大了会惊醒夏瑞。

  黄泉的夜视力很好,即便不及某个变态杀手,但也算是优异。

  进去看到病床上空空如也,黄泉心里猛地沉了沉。就在想着拔腿冲出去找人之际,黄泉停下脚步,瞳孔微微收缩,深邃的眸子倒映揪心的一幕——病床的床脚处躺着个小黑影子,委屈巴巴的蜷缩成一圈。

  “小瑞!”

  根本来不及多想什么,黄泉将打包的粥随手放柜子上,长腿迈开,大步冲过去,将夏瑞抱起来。

  手指一刚刚碰到夏瑞,黄泉的动作不经意顿了下,旋即又自然而然地将人抱起,轻放在床上。

  心里着急,黄泉皱紧眉毛看了半天,才找到床边的开关。

  啪!

  灯一亮,黑暗被驱散的顷刻之间,黄泉捕捉到小孩脸上转瞬即逝的恐惧、无措、惊慌,乃至绝望,他似乎害怕极了,小小的身体几乎缩成了球。

  似乎妄想着就这样,越缩越小,越缩越小,最后能消失那种。

  这不是夸张,很久之后,黄泉有机会得到证实,夏瑞当时还就是这么想的。

  【如果自己不存在该多好,就这样消失该多好……】

  夏瑞抖得很厉害,许是因为对下午事件而产生了恐惧阴影,也可能是因为痛楚,或者两者皆有,黄泉不知道,他只是觉得看着这样失去了一身刺、没有了喜欢的傲娇别扭的小孩,让他看着就刺眼。

  感受着手掌下,压抑而又剧烈地颤抖着的身体,黄泉忽生出一种自己的手跟着对方的身体颤抖而颤抖的错觉。

  “小瑞。”黄泉紧紧拥着小孩,这才发现小孩全身冰冷。

  夏瑞张着那双黑沉的眼睛,眼中空洞无神,眼眶里含聚着泪,在灯光之下,闪烁着水光。

  一两颗晶莹剔透的小泪珠划出眼眶,挂在长长的、浓密卷翘的睫毛梢尖上,莫名地令黄泉感到一丝哀伤。

  黄泉疼惜地抚着小孩的后背,他低声询问:“小瑞,疼吗?是不是很疼?”

  病房里静悄悄的,唯一的人没有回答。

  黄泉眸光微暗,语气有点失落的低哑,像只沮丧的大犬。

  突然,他眸光一利,凝在夏瑞染着淡淡薄红的下唇,黄泉话锋微凉:“小瑞,我叫医生来……”话没说完,他伸手去按呼叫的铃,又准备下床。

  只是手刚碰到,还没来得及按下,旋即,“啪”地一声脆响,玉白的手背瞬间浮起一块红印子。

  按理说夏瑞的力气大不到哪里去,但盖不住黄泉体质特殊,猫爪似的一下,愣是火燎似的疼。

  黄泉的表情却未泄露分毫,依然温润和善。

  夏瑞看着黄泉,眼神依旧空洞漆黑,黄泉心尖一颤,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夏瑞却不再给黄泉开腔的机会,闷头埋在黄泉怀里,声音沙哑,“困,我要睡觉。”

  黄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担心夏瑞的身体,耐心劝导道:“小瑞,我们叫医生看一看好吗?”

  夏瑞一声不吭,黄泉有点气这孩子的顽固,把夏瑞的头从怀里挖起来,对视着对方的眼睛,语气因为着急而重了点,“夏瑞!不许胡闹!我很担心你!”

  夏瑞不为所动,黄泉作势要放开夏瑞,而夏瑞却率先松开手。他静静地看着黄泉。

  即便如此气恼的情况之下,这人表面依旧温润和善。

  冷不丁,夏瑞勾了勾唇,本该单纯天真的小孩,露出一个讽刺、冷酷、嘲弄……包含着无数情绪的、无比复杂的笑。

  这个笑,近在咫尺的黄泉看得真切明了,在不禁后背发凉的同时,又心生痛惜。

  夏瑞张了张嘴,苍白的两片唇开开合合,声如蚊鸣:“……”

  黄泉没听清:“什么?”

  夏瑞眼底闪过莫名的光,垂下眼帘,视线紧盯着黄泉衬衣上的纽扣,须臾,他用无丝毫波澜的声音说:“为什么担心?我死了,你就不用整天容忍我这个讨人嫌的小鬼了。你今天根本不用来救我的,反正也没有人在乎……”

  黄泉不想听夏瑞说得这些鬼扯的胡话,直言打断:“我在乎!我一点都不觉得你讨人嫌。明明很怕我,却还是没底气的来怼我,挑我的刺,和我作对。”

  “谁怕你了!”夏瑞没忍住,反驳道。

  “呵~不怕?”黄泉似笑非笑,揉了揉夏瑞的头发。

  夏瑞声如蚊鸣:“不怕。”

  黄泉没打算真的和夏瑞刨根问题,打算跳过这个话题,“好了。你别想转移话题,我说让医生来看看。”

  夏瑞眨了眨眼睛,视线不经意划过小柜子上的打包物品上,舔了舔干燥的唇。

  舌尖刮到嘴唇的死皮,那触感非常不舒服。

  夏瑞没发现黄泉看到他的这个小动作,眸色瞬间深邃莫测。他指着牛皮纸袋包的东西,理所当然地说:“我饿了。”

  黄泉有点为难,表情尴尬:“冷了,不能吃。我去给你重新买一份?”

  夏瑞猛地抓住黄泉的衣服,手指拽地泛白,一声不吭地瞅着黄泉,颇有些幽怨的意味。

  黄泉无可奈何地叹息,心中千言万语,不成语句,最后唯有一句,“你啊……真是拿你没办法。我用开水热一下?”

  夏瑞抿着唇,依旧一言不发。

  “就在屋里,饮水机的水正好可以,隔着盒子泡一下,总比凉的好。”

  夏瑞紧盯着黄泉的眼睛,似乎在辨别黄泉说的真假。黄泉对夏瑞也出奇地有耐心,等到夏瑞慢慢放松警惕,手指一根根松开。

  黄泉笑了笑,快速刮了下夏瑞的鼻子:“很快。”说着,黄泉跳下床,去拿粥。

  虽然确实很快,黄泉做事简练干脆,但途中夏瑞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黄泉……

  用开水温好粥,夏瑞也只喝了几口便不肯再喝,剩下的粥结果进了黄泉的肚子。看着黄泉自然而然的动作,夏瑞莫名觉得心情似乎没有那么糟糕了。

  喝完了粥,黄泉还不放弃叫医生的想法。

  夏瑞默默重新攥紧了黄泉的衣服,虽说夏瑞左手还伤着,医生说短时间内不能用力。可不论夏瑞如何哄说,夏瑞不撒手就是不撒手,闭着眼睛不出声,似乎真的是说睡就睡的那种。

  黄泉苦笑不得,这孩子怎学会了赖皮。

  夏瑞抓得紧,强来吧,黄泉怕夏瑞的手伤上加伤,只得任其任性。

  无法,深深叹了口气,黄泉别扭生涩地搂着夏瑞,等夏瑞睡着以后,才动作小心地掏出手机,给搭档齐浚发了短信,让齐浚帮他和小孩给学校请假。

  发完信息的黄泉并不知道,在电话的另一边,来信提醒吵醒了好不容易进入浅眠的杀手少年……将手机放于一边,黄泉拨了拨夏瑞额前的碎发,看着睡颜恬静的小孩,黄泉觉得心都要化了。

  不知道何时起,黄泉对自己的义弟生了不该有的情感。

  或许是十二岁那年的第一次相遇,也或许是夏瑞对他说“你没有生日啊,那我的生日分你好了,这样以后每年,我们可以一起过生日”的时候,还或许偶然路过院子树下,刚巧接到了从树上失足摔下的小孩。

  黄泉一向温润和善,对谁都是好脸色,从不红脸。

  但事实上,黄泉则是个无情冷心之人,却在情窦初开的懵懂年纪,对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孩动心。就想着,他这辈子只对这个人好。

  这一陷入,便是终生无悔……

  “不……不要过来!”刚睡着不久的夏瑞,许是做起了恶梦,突然不安梦喃起来,“走开!走……走……别过来!”

  夏瑞好不容易睡着,黄泉不忍直接唤醒,试着哄睡梦中的小孩,“阿瑞,别怕。别怕……别怕,阿瑞,哥哥在,哥哥会一直陪着你的……”

  许是真有了作用,夏瑞重新睡得安稳起来。

  黄泉也松了口气,习惯性地将手机关机,抱着小孩,心安理得地与其同床共眠。

  接下来的几天,黄泉一直在医院里陪着夏瑞。

  上课?那是什么?能吃吗?

  这天,就是夏瑞出院地这一天,黄泉留夏瑞一个人在病房里待着,自己去领回去后要用到的药,顺便问了下医生一些注意事项。

  拿着药回去,就看到夏瑞坐在窗台上,那样子,好像要……

  黄泉温润的表情终于有了明显的裂缝,他身体都抖了一下,后背发凉,“夏瑞!你做什么!”

  夏瑞缓缓转过头,看到黄泉,想起身,且莫名地问道:“哥,你怎么了?”

  “你别动!”

  黄泉看到夏瑞的动作,心跳都漏了好几拍,连忙抬手喝止,难得的暴躁。

  夏瑞愣了愣,也老老实实地不动。直到黄泉三步做两步冲过来,抱住夏瑞,安全落地,黄泉才怒气冲冲地嘶吼起来,“是你想做什么才对!你坐这里想干嘛!你知不知道我……”

  夏瑞意识到黄泉的意思,恍然大悟,他伸手勾住黄泉的小拇指,捏了捏,又转而摸索到其他的手指,玩得乐此不疲。

  须臾,夏瑞小声说道:“对不起。”

  黄泉眯了眯眼睛,“对不起什么。”

  “我不该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虽然他真的是在考虑着要不要就这么跳下去,一了百了。当然,后面这半句话,是不敢说出来的。

  似是感到夏瑞危险的想法,黄泉突然伸手,食指和拇指捏着夏瑞的下巴,在医院里带了一个月,小孩瘦了很多,下巴都尖的硌手了。

  黄泉沉着脸,危险地警告着夏瑞:“夏瑞,你如果敢死,我就陪你死。只是,你想清楚了,到时候我们变成鬼了,我一样会收拾你。”

  夏瑞抖了抖,怂唧唧地哼唧了声:“哦,我知道了。”

  黄泉满意地点点头,松开手,下一秒变回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好了,药拿到了,我们走吧。”

  夏瑞突然拉住黄泉的手,轻轻说道:“我不想回去。”

  “嗯?”

  “我不想回夏家,我不想……”夏瑞低着头,小脸被碎发和阴影遮挡住,异能看见一张苍白的唇和削尖的下巴,喑哑的音符从口中缓缓吐出,“那个男人,是母亲安排的……我在后门偶然遇到过奶妈带他去见母亲。他们说过什么我听不清,只看到母亲给了他一张支票和信封……”

  黄泉被夏瑞说出来的信息砸得有点蒙:“那也只能说明夫人和男人有接触,今天的事不一定……”不一定和她有关。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

  夫人刚见了男人,紧接着夏瑞就出事了,说没关系,怎么可能??

  “信封里装的是我的照片,我看到的。”夏瑞无情地揭开事实的真相,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十倍的笑脸,“母亲……呵~”

  黄泉心里揪得更难受了,夫人是夏瑞的母亲,他不好多说什么。

  看着小孩可怜极了的样子,黄泉小心翼翼地捧着起夏瑞的脸,如对易碎的珍宝一般。

  拇指轻轻抚去眼角的泪珠,随后一手揽着夏瑞往怀里压,一手摁着夏瑞的后脑勺。

  黄泉闭着眼睛,僵硬地打趣着夏瑞:“又哭又笑的,像什么样子?”

  夏瑞僵着脖子,像只快冻僵的小老鼠,被主动的亲近弄得欣喜若狂的同时,又不知所措。

  【……那个男人,是母亲安排的……】

  忽而想起夏瑞方才的话,黄泉的表情微凝,温柔的眸子敛去表面的伪装,隐藏的狠戾与阴冷渐渐浮现……

  “阿瑞既然不想回去,那便不回便是了。”

  深藏的阴暗本性还未完全浮出水面,又迅速沉入深渊,被习惯的温润隐藏覆盖……

  只是,柯舞思(夏母)——你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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