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算是绑票
老马似乎有些看不惯这样煽情的诉说,硬生生地问道:“那吴副秘书长的第二项任务呢?”
老马刻意地把“吴副秘书长”这五个字咬得很死,似乎在尖锐地提醒着什么。
吴敏之擦擦眼睛,抱歉地微笑:“不好意思,有点失态了。”
姜铁说:“人之常情,没关系!”
吴敏之清清嗓子,说道:“第二项任务,是关于古尸的。”
“古尸?”姜铁有点不解地问。
“没错,古尸的碎尸……”吴敏之说:“你们汇报到省公安厅的情况,省厅已经向上级作了汇报,并且已经通报给国家文物局,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相关单位对这具古尸很重视,已经酝酿成立一个专家组来我省进行考察,为此,省里特意委派我带领一名考古专家先期到兰坊进行初步工作。”
“那么需要我们做什么呢?”老马问道。
吴敏之看了一眼老马,慢慢地说:“鉴于此前针对古尸发生的碎尸行为,以及涉及到那个叫曹山的嫌疑人实施的绑架案,我们目前还不清楚这两起行为之间到底有没有联系,所以为了慎重起见,我们需要公安的同志为考古专家提供安全保护。”
“需要保护吗?”老马有些质疑。
“需要。”吴敏之很认真地回复:“这位专家是我省历史和考古学界硕果仅存的几位元老之一,除了医疗保健之外,安全保卫也是一项重点工作,尤其是在目前存在安全隐患的前提下。”
“哦……”老马拖了个长音:“涉及到学术界的事情,我们就不懂了,不过我的人手目前都在忙着,一个绑架案要找线索,一个杀人案要查真凶,我抽不出人来……小姜,你带来的人里有合适的人吗?”
姜铁思考了一下,问道:“需要几个人?”
吴敏之说:“如果是经验丰富的同志,一到两个吧,毕竟只是常规性质安全保卫,不需要主动出击,而且时间也不会很久……”
姜铁看了看老马的态度,揣测着说:“老梁吧!”
老马说:“嗯,我看合适……”
其实,姜铁本来想说的是周亦凡,如果一旦把周亦凡调出去,就等于暂时缓解了目前周亦凡面临的复杂局面,也就等于间接地舒缓自己的麻烦。
但是那一瞬间,他完整而迅速地思考了一下,如果提出周亦凡,老马肯定会提出阻挠,那样的话,不但尴尬,而且会把很多敏感事情暴露在吴敏之的眼前。
暴露给吴敏之,就等于明目张胆地展露给安海城,联想到安海城以那么平易近人的姿态亲自给自己打的两个电话,姜铁决定,还是不要提到周亦凡比较稳妥。
吴敏之问道:“这位老梁,是个什么样的人?”
姜铁说:“是个老刑警,资历比我还老,经验丰富,稳重,遇事不焦躁,沉默寡言。”
吴敏之说:“我看很合适,这样,等下请这位老梁同志跟我一起走吧,我安排他去见专家。两天之后,我把他还给你们。”
姜铁只有无可奈何地说声:“好吧……”
老马问道:“那小安的案子呢,您不跟着小安的案子吗?”
吴敏之心情低落,悄声说:“对于办案子,我们是外行,其实领导派我来,主要就是等解救出小安之后,作为亲人,能给这孩子一个心理安慰,但是对于侦破案件,我还是相信省厅专家,相信你们的全体干警。”
这一段话说得有些冠冕堂皇,姜铁很明显地从中嗅到了虚情假意的成分,也因此很敏感地意识到,吴敏之这次驾临兰坊,肯定不是关注小安的绑架案那么单纯。
就像周本平说的,所有人都在撒谎……姜铁也想到了这句话。
“我在这里等一下,请把老梁同志叫过来吧。”
吴敏之清晰地下达了命令。
这个女人说话慢条斯理,轻柔婉转,却隐隐透出一种女性掌权者特有的威慑感,叫人无可辩驳。
本省的官场上有流传一个隐晦地说法,安海城早年丧妻,一直鳏居,而他的亡妻的妹妹也一直未婚,两人之间似乎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着也就是为什么官场上盛传着,吴敏之是省委办公厅不能惹的几个狠角色的原因。
姜铁和老马起身告辞,走出局长办公室。
在走廊上,两个人沉默地走着,都没有说话。
打开小会议室的门,老马扫了一眼,恼怒地喊道:“人呢?小周呢?”
老梁好像打了个盹刚睡醒的样子,含混地说:“周亦凡啊,出去了,说是去找线人捋线索了……”
老马隐含着极度地愤懑:“谁让她走的?”
老梁不解地反问:“难道她不能走?”
“我不是说,等我们回来还要继续谈吗?”老马强压着怒气说道。
“是可以继续谈啊……”老梁抻了懒腰,懒散地说:“她一早儿保准回来,你们还可以继续谈!”
老马冷冷地看着老梁,不再说话。
老梁嬉笑着说道:“周亦凡,是我们的干警,她不是嫌疑人,不是证人,她要走要回,那是她的自由,对吧?再说,你又没要求我看着她……”
姜铁赶紧打圆场:“这样,我现在赶紧出去追周亦凡,我知道她去哪儿了我保证把她追回来。还有,老梁,你现在赶快去局长办公室,向一位省里来的领导报到,你有新任务。”
老梁站起来,懒洋洋地从老马身边蹭过,走了出去。
老马脸色铁青,目露凶光,隐忍而已。
姜铁看着老梁走了出去,赶紧笑嘻嘻地拍了拍老马的肩膀:“老马,我知道你有些话不好说,你消消气,我马上去追周亦凡回来!”
老马重重地“哼”了一声,所有的怨气和疑问暴露无遗。
姜铁看在眼里,只好装作没感觉,赶紧溜之大吉。
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
姜铁一溜小跑除了办公大楼,迫不及待的窜上自己的车,发动,加速,冲上马路,向出城的方向撒欢儿狂奔。
今晚,他要重回思故乡。
他确信,曹山一定还隐藏在思故乡,他也知道,自己手里还有一条线索,再加上安海城默许的那些江湖人物的帮助,有极大机会抓住曹山。
姜铁的心情无比激动。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激动中的姜铁毕竟还是忽略了一件事——周本平。
周本平是他用来制约九幽局的筹码,但是这一次,周本平不在他手里。
而此时,周本平正在无尽的黑暗之中,让自己的头脑空明,心灵澄澈,把所有的线索清洗,梳理,对接,汇聚。然后沿着每一条线索摸索着前行,向那个最终的结局缓慢而惊悚地靠近。
突然一下,周本平觉得自己的脚背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
在毫无所见的无边黑暗之中,任何一点儿突发的动静都足以导致恐惧感被无限放大。
周本平失声喊了出来,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的嘴被人用胶带封住了。
一瞬间,那个黑暗之中的东西又在他的脚上蹭了一下。
周本平惊恐无比,本能地把深吸缩成一团,之前已经清理好的那些线索一下子又被恐吓成一团乱麻,漫无边际,东飘西荡,遇水而化,遇土而没。
黑暗中,一个声音忽忽悠悠的响起来:“你,你是谁呀?”
这个声音充满了恐慌,听起来似乎比周本平更加害怕。
而且含混不清,似乎嘴和舌头被什么东西撕扯着,还带着一些奇怪的山东口音。
周本平略略定了定神,在胶带纸之下尽量发出一点呼呼声。
那个声音停了一会儿,又幽幽地响了起来:“你,也是俺们工地上的人不是?”
周本平这才敢断定这是一个人类在跟他说话,他用力地挺起身子,在地面上撞了一下,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你是不是俺们工地上的人呀?”诡异的山东口音颤颤悠悠地说:“俺们是被人绑票来地,你是不是呀?”
工地?什么工地?
周本平毫无头绪,又不能说话。只有尽量扭动身体,在地面上撞击。
“你能不能吱声啊?”那个声音问道。
周本平在地上撞了一下。
“啊,你嘴也堵上了吧?”
周本平又挺了一下。
“那你忘我这边挪蹭,挪蹭……”那个声音说:“这边墙角上,有一根踢脚线裂开了,你挪过来可以先把嘴上的封条划开……这也不知道是谁干的活儿,偷工减料地,太不地道了呀!”
周本平忽然觉得想笑,都到了这个地步,你居然还有心思考虑这么无聊的事情。
他琢磨了一下,凭着感觉确定了一下声音的方向,开始艰难地挪动身体。
“哎,我跟你说啊,你划开的时候要小心的一点儿,别让木条划破你的嘴……”那个山东口音还在叮嘱:“刚才我划的时候,没有经验,嘴唇都划破了……”
周本平想,你真是个好人!
“我们是山东来地,在这边工地上干活儿,本来干的好好地,没想到,前两天在我们地盘里挖出一个坟来,坟里还有个死人咧……”山东口音惊骇地说:“吓死我了,后来哦,我们就报告工头子了,工头子就让我们几个在办公室等他向上边汇报,没想到,工头子还没回来涅,就来了几个黑社会,把我们绑起来咧,你说这算是绑票吧?”
周本平在心里疯狂地呐喊:你是哪个工地?你是哪个工地的?你们挖出来的,是一具两千年的古尸吗?
可惜,在这无比深邃的漆黑空间里,他的声音只是奇怪的呼噜声。
他只有稳定情绪,调整呼吸,摸索着方向,慢慢地挪蹭过去,找准那根裂开的踢脚线木条。
与这一时刻平行发生的事件。
老七挣扎着坐起来,却再也无力站起来,只好靠在一张椅子上,瘫软得像一张搭着的人皮。
他的脸色煞白,嘴角不断地有鲜血渗出,但是他却带着撕心裂肺的笑意。
只是这笑意看起来无比诡异。
毒刺被刺中透臂一剑,剧痛无比,已经昏厥在地上。
教师也被击中要害,瘫倒在地。
“我知道你谁了……”老七喃喃自语:“我他妈的真傻,我早就应该看出来的!”
高功无比意外,失声追问:“老七,你说他是谁?”
老七咳嗽连声,没有力气说话。
高功又转向老奎,充满戒惧地问道:“你是谁?”
老奎嘿嘿地笑着,向老七一甩头:“他猜出来的,你问他啊!”
高功慢慢推开两步,做出防守的态势,再次转向老七:“老七,你说……”
老七不顾疼痛,放声大笑,每笑一声,都牵动他的心胸剧痛,鲜血涌出。
“老大,高功道士,九幽门主……”老七嘶吼着:“你是不是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你去抓曹山了吧?你见到曹山了吧?曹山为什么会在思故乡出现?我问你,曹山是不是另一个六感之人,老大,你回答我……”
高功心中迷乱,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你怎麽知道……”
这一瞬间,他突然顿悟了。
他慢慢地转向老奎,一字一字地沉声发问:“你是不是……”
老七不顾一切地大笑,怒吼:“老大,你个白痴,你才看明白……”
老奎竟然顽皮地笑了一声,眼睛眨了眨,忽然灰白色的眼睛消失了,两只乌黑的瞳孔精光闪烁,神采飞扬。
老奎依旧持剑在手,高声宣告:“道家武当派嫡传弟子,道号丹溪……”
他盯着高功的面孔,右手持剑向下,左手抱拳作揖,诡谲阴沉地说道:“九幽门中,绰号炼师,拜见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