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柳是王宰相的别院不假,但他应云舒皇子要求,暂时搬离出去,腾给夏轻尘使用。
难道宰相的大舅哥对此不知情?
居然还跑到绿柳别院找人!
“没有告诉他王宰相已经搬离了吗?”夏轻尘道。
侍卫为难道:“已经说过,但他言之凿凿的说,看见自己妹妹就在府中。”
夏轻尘眉毛一蹙。
难道还有王宰相的眷属在绿柳别院没有走?
略一思忖,夏轻尘道:“带他去十号客堂。”
门口。
侍卫赶回来,面容上挤出和煦笑容,恭敬有加:“赵公子请进,老爷在客堂中等你。”
来者正是赵子善。
作为宰相大舅哥,赵子善自然要来谋一个一官半职。
闻听宰相邀请,赵子善心花怒放。
“说宰相已经搬离,果然是推辞,现在还不是要见我?”赵子善心情迫切。
脑海中仍在考虑三个自己非常中意的职位。
“巡逻司副将军、禁卫军副统领、太医院大太医,三个职位里,我到底选哪一个好呢?真头疼啊!”赵子善一路都在权衡利弊。
只是左挑右挑,各个都觉得好,每一个都不想放弃。
“我就知道,我赵子善非池中之物,早晚有一天会平步青云,如今果然,职位多得我都挑不过来。”赵子善自言自语的感叹。
丝毫没有感到丝毫羞耻。
望着绿柳别院中的气派与奢华,赵子善心中动容。
“我赵家列祖列宗保佑,我赵子善要飞黄腾达,成为人中之龙了!”
激动之中,赵子善来到十号客堂门口。
客堂内,一尊人影正悠然而坐,垂首吹着手中的热茶。
因为相隔甚远,又有蒸汽掩面,赵子善无法看清真容。
他心中开始紧张。
这可是王宰相啊!
一句话就能改变公国中大多数人命运的至高人物。
没想到,自己居然成为他的大舅哥。
想到此处,心中又敬畏又期待。
他跨入客堂内,立刻哈着身子,一路弓腰前行。
抵达夏轻尘面前时,双膝一跪:“草民赵子善,叩见宰相大人。”
他跪拜着,目光自然只能看到夏轻尘的靴子。
可一看,不由得愣住。
怎么和夏轻尘的靴子一模一样?
太医院时,他跪拜夏轻尘时就记得,夏轻尘穿的也是这双靴子。
太巧了吧?
当然,这不会是巧合。
“哦?”夏轻尘适才发现,这不是赵子善么?
讶然片刻后,立刻明白缘故。
应该是赵子善误以为赵初然住在绿柳别院,是因为她嫁给了王宰相,所以才以王宰相的大舅哥自居,前来拜会。
难怪他敢在太医院叫嚣,呵斥众太医。
原来他以为自己成为王宰相的大舅哥,巴结上这位权贵。
明白过来,夏轻尘淡淡道:“赵子善,太医院没跪够,又追到我府邸继续跪吗?”
那声音!
赵子善浑身一颤,不可置信的仰起头,猛然望去。
夏轻尘那张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庞,映入了眼帘之中。
“夏轻尘!你怎么会在宰相府邸?”赵子善喝问道。
夏轻尘淡淡道:“有必要告诉你?”
赵子善心中满腹疑问。
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轻尘居然也在宰相府。
“等等!你冒充王宰相!”赵子善忽然回过神,站起来,指着夏轻尘鼻子。
他仿佛抓到夏轻尘把柄一般,冰冷道:“按照公国律法,冒充宰相者,要处以极刑!”
夏轻尘表情淡然:“我何时说过,我是宰相了?”
他从未冒充过,只是赵子善想当然的误解而已。
而且,他根本不需要冒充。
若他认真一点,谋取一个真的宰相位置,并不困难。
赵子善语滞。
他面色阴晴不定的闪烁,目光逼人道:“乡巴佬!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到王宰相许可,住进他的府邸!”
“但,请记住,我妹妹已经是宰相夫人,不是你能高攀得起,所以,识相就马上给我滚!”赵子善呵斥道。
他唯恐妹妹和夏轻尘恋奸情热,被宰相发现,一怒之下休掉妹妹,也断送他自己的前程。
夏轻尘似笑非笑:“我若说不呢?”
赵子善冷然发笑:“那,我现在就去告诉王丞相,你对我妹妹意图不轨!”
“去吧,不送。”夏轻尘挥挥手。
“好,你自找的!”赵子善心中发狠。
为了自己的前途,一定要将夏轻尘这个祸害除掉。
但即将走出客堂,迎面撞上一脸寒冷的妹妹赵初然。
她得知自己哥哥,以宰相夫人的名义找上门,气怒不已。
“妹妹?”赵子善面上一喜,极为罕见的对她露出温和笑容:“我正要找你呢。”
“滚!”赵初然绕过他,前去找夏轻尘。
她不想被夏轻尘误会,自己贪图名利,故意以他夫人自居。
“妹妹!你疯了,都这时候还想着和夏轻尘接触?”赵子善赶忙拦住他,呵斥道:“难道你忘了刘大公子的教训?”
就是因为和夏轻尘不清不楚,才致使一桩美好的姻缘被破坏。
如今妹妹好不容易高攀到宰相,怎么还不思进取,继续和夏轻尘纠缠不清?
“我让你滚!”赵初然毫不留情,一掌将赵子善拍飞,砸倒两侧的蜡台。
她来到夏轻尘面前,羞愤道:“对不起轻尘表哥,我没有攀附你,成为你夫人的意思,是府中下和我哥哥误会了。”
正在爬起来的赵子善,怔了怔。
妹妹的话什么意思?
她现在不是宰相夫人吗?怎么成了攀附夏轻尘?
哗啦啦——
门口的侍卫听到响动,立刻涌进来。
“老爷,请吩咐。”三名带刀侍卫立刻警戒道。
赵子善脖子顿时僵硬,极为艰难的转动着头颅,望向他们所尊称的对象。
“老……老爷?”
宰相府中,能被下人们称之为老爷的,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府邸的主人!
赵初然以厌恶的目光,瞪视着自己哥哥:“宰相已经搬离,现在轻尘表哥暂住于绿柳别院,我不是什么宰相夫人,你也不是什么宰相大舅哥,不要再丢人现眼了,滚!”
她真的以自己哥哥为耻辱。
“宰相……搬走了?”赵子善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一件天大的事!
大到令他窒息!
夏轻尘淡淡道:“来人,送客,如果他愿意,顺便送他去王宰相现在的府邸,找他的宰相妹夫。”
“是!”
几名侍卫立刻将赵子善拖出去。
一路奢华气派的美景渐渐模糊。
让他挑得头疼的三个职位也迅速远去。
美好的幻想,光明的前途,意气风华的未来,都被拖得烟消云散。
直到他被推出去,从府门口阶梯上滚落,才疼痛的醒过来。
伴随绿柳别院大门关上,一切美好幻想都支离破碎,只剩下残酷冰冷的现实。
送他去找王宰相什么的,侍卫们自然也是懒得多管闲事。而且,毕竟说来要是惹得宰相大人不高兴,倒霉的还是自己。
赵子善摸了摸脸颊,他很想告诉自己,现在仍然在梦中。
但,并不是!
他活在残酷的现实里,并且是越来越残酷的现实。
因为,就在刚才,他怒斥太医院众多官僚,辞官而去。
他非但没有巴结到大人物,非但没有平步青云,非但没有成为俯瞰小小太医们的掌权者。
反而连自己唯一的饭碗都砸掉!
他的心,不断往下沉。
就像一个登天而行的人,以为自己能够登上九霄云外,却不料,云梯忽然断掉……
呆呆坐在绿柳别院府门前许久,赵子善呆滞无比。
好久才回过神,呢喃道:“我还没有完!父亲是巡逻司的高官,有他在,我还能东山再起!”
想着想着,赵子善重新找回昔日的自信。
他回头望一眼绿柳别院,握紧双拳道:“我赵子善要能力有能力,要天赋有天赋,要家世有家世,只要给我时间,早晚超越你,那时候,你在我面前什么都不算!”
以他父亲的地位,以赵家多年积攒的底蕴。
他相信,自己一定还能够卷土重来。
毕竟他还年轻,只有二十岁。
未来的人生还很长,不是吗?
其身上重新流露自信神采,负手大踏步而去,口中慷慨豪迈的长吟:“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去还复来!哈哈哈!”
回到赵府。
赵子善进入府邸,发现府中的下人们十分忙碌。
“父亲回来了?”赵子善诧异道。
仆人目光躲闪的点了点头。
赵子善心中大定,有父亲这个大树,赵家就不会倒!
他快步来到父亲卧房,然而入目的是,父亲躺在床榻上血肉模糊。
他浑身上下散发着恶臭,到处留着脓疮!
全身没有一处皮肤是完整,都被蛮力打得皮开肉绽。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双腿被打断,还是那种无法医治的粉碎性骨折。
“父亲!”赵子善扑过去,心中慌乱:“你怎么会这样?”
赵田虚弱的自嘲:“为父,冲撞了云舒皇子,遭到巡逻司惩戒。”
赵子善心直往下沉。
但他关心的不是父亲的伤势,而是:“那你的职位……”
“没了!”赵田痛苦道。
噗通——
赵子善一屁股坐在地上,宛若失去心中最后一根支柱。
父亲官职已经没有,他凭什么再东山再起?
“为什么会冲撞到云舒皇子?”赵子善不顾赵田伤势,责问道。
赵田苦笑道:“因为,我有眼无珠,看错了人。”
他简略讲来,赵子善倒吸一口冷气。
夏轻尘居然就是那位名动帝都的大人物!
难怪他能亲临太医院指导,难怪王宰相都要为他腾出府邸!
赵子善眼中失去焦距,失神不已。
他竟然与那样一尊绝世大人物失之交臂。
而且,他们还曾经是亲戚!
可自己却主动斩断和对方的联系,主动驱赶对方,把自己登天之路给断绝。
还有比这更为讽刺的吗?
“子善,别灰心,我们赵府多年的底蕴,不会一下子垮掉的,你继续努力,还有希望重振我们赵家。”赵田安慰道。
赵子善闻言,亦重振自信。
“父亲说得是,我赵子善一生,注定不会是平凡人,没有夏轻尘,我也要成为人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