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季越同早早地就来了沈家门口。
沈舟才出门,就瞧见站在门前的季越同。
“季大人怎么不进来?”
这么冷的天站在外面等,怕是冻惨了。
沈舟让小竹再去拿了个汤婆子,递给季越同。
“季大人为何这么早来这儿?”
季越同却是让开身来,示意让沈舟上马车。
“在下昨日整理了与刘家交好的人家,想着我们现在就去拜访这些人家。”
沈舟没想到季越同一晚上就把那名单弄好了,倒是高效。
两人入了马车内,沈舟开口问道:“季大人,那些都是些什么人家?”
刘家也算得上是源芜县的富贵人家,沈舟想着同刘家交好的定然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
季越同拿出那纸张递给沈舟,那上面竟然有许多在地方上排不上名的。
那看来这刘老爷生前也是个广泛交友的人。
到了第一家,是一座小巧典雅的院子。
“两位是?”小厮站在门口,看着沈舟和季越同。
季越同拿出令牌,递给那小厮,“我来找你们家主有些话想说。”
小厮一见是县令的腰牌,忙地进去通报。
没过多久,里面一位中年男子到了门口。
“县令大人,您今日怎么来了?”那人出来得匆忙,却是连外衣都没系好。
“有些事儿想要问问您。”
唐远忙地招呼两人进门,“那有何事进来说,外面冷得很,让县令大人受冻了。”
沈舟进了门,觉得这院子虽小,布置得却有格调,还看见不少稀奇的字画。
进了正厅,丫鬟立马来上了茶。
“县令大人,这位是?”唐远看着沈舟,询问季越同。
“沈家小姐,沈舟。”季越同简单地介绍。
那人连忙恭维道:“原来是沈小姐,久仰大名。”
沈舟浅浅一笑,“您言重了,沈舟不敢当。”
唐远摆摆手,说得真诚:“我是前些日子听说沈小姐的事情,在下好生敬佩。”
沈舟没再说,垂下眼眸,等着季越同讲正事。
“唐叔,我们今日来,是有些事情想问你。”
唐远招呼了丫鬟出去,这才说道:“县令大人,您尽管问,若是我唐远只晓的,定当知无不言。”
沈舟觉得这唐叔倒是个与世无争,就爱些书画鸟鱼之类的玩意儿。
活得有情趣得很。
“刘家刘老爷,你可熟知?”季越同也没拐弯,直接问道。
那唐远听到这名字脸上立刻就有了些遗憾,“如何不知,他与我是挚友,我们二人每次见了面,那都得说上几个时辰,谁知道……”
沈舟看着唐远伤感的神色,觉得这人确实应当是同刘老爷交好的朋友。
这样一来,离知道真相怕是只有一步之遥了。
“那在您看来,刘老爷更偏爱他哪个儿子?”
唐远没想到季越同会问这个问题,似乎是回忆了一番,才答道:“自然是他的嫡子刘生,不过那小子也是真的待人接物都不错,把刘家也打理得不错。”
沈舟心中有了定论,却听见季越同多问了一句,“那他庶子刘强呢?可是疼爱得很?”
唐远立马摇头,“他几乎都不跟我提这儿子,上次提起还是说他那二儿子娶了个不懂事的媳妇,把刘家弄得乌烟瘴气的,两人成婚的时候我也去了,那姑娘确实看起来心术不正,但那小子喜欢得紧,也就教他娶了。”
刘强的夫人?
沈舟回忆了一下那日的场景,好像确实没见那女子。
说不定,那女子就与此事有关。
下毒这种事情,沈舟想来想去还是女子更喜欢用这种手段。
季越同听了,觉得那遗嘱更是来得蹊跷了。
“那刘老爷平日里身体如何?”沈舟追问了一句。
唐远面上更是伤心,“哎,那刘老爷子看起来身体好得很,还经常喜欢游山玩水的,怎么的突然就……”
唐远不忍心再说下去,端着茶杯的手都微微颤抖。
挚友突然离世,家里后人还因为财产争论不休,唐远这看在眼里,却没得立场去管这事。
如今这县令问到自己这儿来,怕是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在下可否冒昧问一句,二位来问我这些,可是何原因?”
按理来说衙门办事,自己只需配合便是,可是事关友人,唐远还是想尽力弄个明白。
季越同觉得这人是那刘老爷挚友,告诉他也无妨。
“我和沈小姐觉得此事有些蹊跷,还有刘强的遗嘱也来得古怪,可是我看了,并无不妥之处,这便令在下想不通了。”
“遗嘱?”唐远惊讶地问道,“那刘老头怎么可能立遗嘱?他前些日子还跟我说让刘生再历练几年,才敢放心地把刘家交给他,怎的突然就立了遗嘱?”
听了这话,那遗嘱真假已经有了七八分判断。
“而且那遗嘱竟然是将刘家全部财产给刘强。”季越同补充道。
唐远气地杯子都没端稳,“季大人!这不可能,那刘强天性顽劣,刘老头根本没有把刘家交给他管的心!那遗嘱定是那刘强伪造的!”
沈舟看见他情绪激动,也知道之前那些话都是实打实的真话了。
那刘强,胆子倒是真的大,遗嘱这种东西说伪造就伪造。
季越同起身安抚唐远的情绪,“唐叔,这件事本官自然会查清楚,还刘老爷和刘家一个真相,今日让您回忆起伤心之事,也是我们的无奈之举,希望您莫要放在心上。”
相处久了,沈舟觉得季越同这人心思是真的细腻,往往都能考虑到那些旁人考虑不到的方面。
唐远握住季越同的手,恳求地说:“季大人,您可一定要查明真相,那刘家家产可是那刘老头早些年拼了命才得来的,万不能让刘强糟蹋了!”
季越同点头,“您放心,这是本官的指责所在,我同沈小姐一定会找出证据。”
唐远亲自送两人出了门,还不忘再拜托一句:“二位,一定!”
两人都朝唐远点头,表示一定会说到做到。
马车上。
“季大人,再去问几家。”
虽然唐远那席话可信度很高,可是办案,还是不能以一人之言就下了定论。
严谨,总是不会错的。
季越同也赞同,总之列出了这么多,多问问也无妨。
而且,还能同沈舟多相处些时间。
两人又去了几户人家,发现回答都几乎无异。
没有一人表示那刘老爷偏爱刘强,想要将家财留给他的意思。
那遗嘱,八九不离十是假的了。
“季大人,伪造遗嘱可是什么罪?”
沈舟想着那刘强还背着一条人命,觉得这种人不多受些苦都说不过去。
“自然是要进监狱的。”季越同瞧着沈舟有些微怒的模样,回答道。
“季大人,我总觉得那刘老爷的死,也有蹊跷。”
这些人都说刘老爷身体不错,平日里看起来没什么大病的,怎的突然说死就死了?
沈舟突然联想到那丫鬟,有些不寒而栗。
季越同看着沈舟额头冒了些冷汗,猜道她的想法,“若真是那样,可是要杀头的。”
弑父之过,死罪难逃。
沈舟虽然越发地肯定这个想法的存在,心中却是极为不愿。
就算再不喜欢,也是自己亲儿子,若真是自己儿子害死了自己,黄泉之下该有多寒心。
而且,那刘强,未免太狠心了些。
“还有那刘强的妻子,我也觉得我们该查查看。”
那日发生那么大的事情都不见人,越想越觉得奇怪。
季越同应了她的想法,“那便查。”
两人回去衙门翻了那刘家的户籍,终于是找到了那刘强的妻子。
寻常人家的女子,怕是花了大功夫才进刘家的。
这样一想,多半那心思都深沉得很。
“沈小姐如何想?”
沈舟关上那户籍,心里有些沉重。
“我们没证据,只有猜测。”
目前所见情况确实如此,就算周仵作可以出来说那尸体死于毒,可是找不出那毒的下落,也没法定了谁的罪。
“季大人,你觉得这大户人家的人想要用毒,会找谁买?”
沈舟觉得用毒的证据怕是刘强已经消灭得差不多了,去刘家里面大张旗鼓地搜反而会打草惊蛇。
季越同一想,却是无奈地笑,眉眼间都是温柔,“沈小姐你可是在为难我,在下又没买过,自然是不知的。”
沈舟抬眼一看,对上季越同温和的眸子,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方才想说的话。
“咳咳,”沈舟别扭地别开眼,“我是觉得我们可以从毒的出处来寻。”
季越同心中暗喜,想起之前沈舟对自己的疏远,表面上却是隐藏得很好。
“那沈小姐呢?你觉得他会找何人?”
沈舟想了想,却是想到了一处。
大户人家,自然是不会去黑市那些地方的。
那么……
“小医馆。”沈舟答道。
大医馆容易被人察觉,要抓些毒草药的话还要登记交给官府,刘强自然是不会这么蠢。
这样一来那些个私人小医馆却是成了最好的选择。
人少,就算登了记也是在那大夫自己手上,再出些银两给那大夫,自然就可以瞒天过海。
季越同看见沈舟眼里的笃定,心中也是肯定了这个想法。
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沈小姐,源芜县医馆这么多,我们从何查起?”
沈舟再一想,立马得出了结论,“离刘家最远的那处。”
越是想掩人耳目,就越是想要急切地撇开与自身的关系。
按照这样的思维方式,那必定是不会选择离刘家近的,还有被认出的风险。
当然,这也只是猜测。
究竟如何,去看看就能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