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肖投茗就被一阵争吵声吵醒。似乎是壮汉媳妇的声音。
锦鲤从另一头坐起来,睡眼惺忪地问:“怎么了?”
窗外“哗啦”一声,壮汉媳妇将一盆水泼在地上,口中恨恨道:“我嫁给你这么多年了,咱俩却一直无后。好不容易遇到个投缘的,叫你去问问怎么了,你怎么就这么怂!”
“你小声点。”壮汉低声说。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这个意思,这也是件好事情,怕什么!”
壮汉好言相劝:“萍水相逢,你让人家怎么信你。这个话不提也罢。”
“我的为人坦荡荡的,他可以向邻居打听嘛。有什么不能信的啊?”壮汉媳妇奚落道:“我看你就是不敢去说!这么大的个头,胆子这么小。”
“老子之前在海上风里来雨里去,你说担心我的安危,还是种地稳当。你若是嫌我胆子小,我就还回去海上打渔去!大不了遇上海盗硬碰硬!”壮汉被激怒了,有些愤愤不平。
一个苍老的声音来打圆场:“大清早的吵什么呢?好好的,别吵了啊。我支持媳妇,我看那小子挺好的。”
老婆婆发表了主张,窗外一时间静下来。
肖投茗已经起来,就不想再睡了。他侧头看看锦鲤,锦鲤一副还未睡醒的表情,于是轻声说:“我出去问问路,你可以再睡会儿。”
说罢,他将自己用过的被子叠好,轻轻拉开门,走出屋子。
迎面料峭的春风让他越发清醒,他揉了揉眼睛,惊讶的发现这一户三口人此时还在院子里,四个人,八只眼睛彼此相对,一时俱有些尴尬。
老婆婆率先开口:“小伙子,昨天休息得怎么样啊?”
肖投茗忙道:“睡得很好。承蒙收留,肖某十分感激。”
老婆婆笑吟吟地说:“没什么的。我们是善良好客的人家。”她话锋一转:“你带着的那小子呢?”
肖投茗也笑道:“让他再睡一会儿罢。”
老婆婆点点头:“你对他倒好。能不能问一句,这小子,是你买的来吗?”
肖投茗犹豫了一下,轻轻摇头:“不是。他是……他是自愿跟着我的。”
“噢。”老婆婆若有所思:“那若是他自己改变了主意,不想跟着你了,有别的去处,你什么态度呢?”
肖投茗愣了一下,如实答道:“那我自然得尊重他自己的意思。”
听闻此言,老婆婆和壮汉媳妇对视一眼,都把眼睛对着壮汉。
壮汉坐在台阶上,眯着眼睛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开口:“你……你想好走哪条路了吗?”
肖投茗一愣。
壮汉媳妇跺了跺脚:“唉!真是指望不上你。”说罢一甩手,转身进屋去了。
老婆婆一拍儿子:“还不快去哄哄?”
壮汉缩了缩脖子,没有动弹,也不吭气。
老婆婆叹了口气,转身追随媳妇的方向进屋去了。
肖投茗渡步到壮汉身边,也在台阶上坐下。两人对着晨光熹微的天空沉默了一会儿,肖投茗开口问道:“从渡头镇走陆路到京城要多久啊?”
壮汉听到他问自己这个,似是松了口气,很愉快的回答:“渡头镇到京城一路都是平原。我听人说,走路的话要七天,赶车要快得多,三四天足够了。”
这同肖投茗料想得比较一致,他想了想,缓缓问道:“不知搭车方便吗?”
壮汉点点头:“没有比从这里搭车更方便的了。海上不通之后,赶车这一行兴旺起来。这渡头镇口每天都有好几架马车候着,有的马驮着运货的车架子,有的马驮着送人的车厢。谁都可以雇他们。”
这正如肖投茗所愿。他昨晚上就已在心中计量了一番,雇个马车虽然破费些,但又快又安稳,节外生枝的可能性最小。早点到达京城,余下的时间可以专心为春闱做准备。
西边的屋门吱呀一声响,锦鲤推门走出来,仍是小书童的打扮,看上去灰扑扑的,只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灵动活泼。
“睡醒啦?”肖投茗不禁微微一笑。
“现在出发吗?”锦鲤问。
肖投茗应了一声,站起来,正要同壮汉告辞,屋里传来壮汉媳妇的声音:“先别急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