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错过
周暮雪的脸色随着公交车的再次启动，有些苍白，她勉强深吸了一口气，压了压翻涌的胃液，看了一眼抱着栏杆夹着拐杖的老大爷，主动站了起来。
“大爷，你坐这儿吧。”
话音未落，她就赶紧捂住了嘴。
一股子酸水不停的往上翻，嘴里又酸又麻，差点吐出来！
她拼命压了压，勉强提着自己的箱子挤了出来。
老大爷倒也是个知好歹的人，感激的点头道谢，“还是你这妮子有素质，谢谢谢谢！”
这话说的声音很大，后面几排全都听见了。
一个从老大爷上车起，就一直专心致志玩手机的女学生轻哼了一声，还抬头瞟了周暮雪一眼。
周暮雪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抱靠着栏杆拼命的深呼吸，两只手勉强拉开行李箱，急速的翻找着。
嘴里越来越酸，几乎马上就要压抑不住了。
她终于找到一个装着零碎东西的塑料袋，迅速解开袋子，倒出里面的眼镜盒、英语速记手册之类的东西。
刚把袋子举起来，公交车突然一个急转弯！
“呕！”
周暮雪吐了。
袋子接住了绝大部分呕吐物，可还是因为车子的转弯撒在了行李箱上一点。
她又接连吐了好几口，呕的两眼通红，生理盐水都涌了出来，镜片也因为温热的眼泪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妮子，你没事吧？”坐在旁边的老大爷拄着拐杖，隔着挡板探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她勉强喘了口气，摇了摇头，赶紧把塑料袋系好，生怕难闻的味道漏出来。
还没来得及抹掉眼角的泪花，也没想好怎么处理这袋恶心的东西，后排的几个大妈小媳妇就七嘴八舌的嘀咕开了。
“难闻死了，有没有点素质！这种公共场合怎么能随便乱吐！”
“就是！本来人就多，空气也不好，现在更恶心了！”
“天呐！还拎着那种东西，万一袋子漏了，撒出来可怎么办？想想就够够的！”
“真是的，好好的坐着不就得了，装什么好人呢，不让座也不至于会吐吧！”
“话不能这么说，谁让人家素质高呢？让了一个座儿，恶心一车人！”
他们的议论声并不大，可还是一字不漏的传进她的耳朵。她的头越埋越低，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黑框眼镜满是雾气，可她硬是没敢抽出眼镜布擦一擦，甚至连抬手扇两下凉气都没敢。
老大爷捣着深棕色的木拐杖杵了杵车底，朝着背后吆喝了一句：“说什么呢，说什么呢？你们自己没素质不给老人让座，还好意思说人家妮子，要点脸吧！”
话没说完，那几个人立刻来了劲了，一个大妈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鼻子骂了起来。
“你个老不死的说谁没素质呢？我看你也不比我大多少，凭什么要给你让座儿？”
“就是，我还怀着孕呢，月份小，看不出来而已。”
“别倚老卖老，老不要脸的！”
老大爷气的拄着拐杖的手直哆嗦，喘了两口气，举起拐杖隔着那么多人都想去打他们。
“打人啦！老不死的拿拐杖敲死人了！”
大妈立刻尖叫出声，隔在他们中间的几个学生赶紧撤开身，生怕打着自己。然而地方太小了，人太多了，这个推那个，那个挤这个，一时间车后这不大点空间，乱成一团，不时有人惊叫“踩着我了”，“扯着我头发了”，“我的脚挨不着地儿了”！
这一通混乱，司机就算再急着赶到目的地下班，也不得不猛的踩了刹车。
“闹什么呢？谁再找事立马下车！”
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大妈小媳妇赶紧嚷嚷道：“这老头拿拐杖敲人！这要真打着人了你们公交公司赔的起吗？”
老爷子脾气大，气的扭着身就想挤过去敲他们，嘴里还扯着嗓子骂道：“老子就打你了怎么着，就打了就打了，我看谁敢把我赶下车。”
眼看着场面越来越混乱，一直低着头的周暮雪突然抬手摁了摁红色的下车提示按钮。
“那个，我要下车……”
车门“咣啷”一声开了，周暮雪转头看了一眼老大爷，嗫嚅了一下才说道：“那个……大爷别气了，都怪我，我，我下车。”
说着，她吃力的拎着行李箱还有那半袋子秽物，头也不回的下了车。
“嗳！周暮……”
最后一个“雪”字被无情关闭的后车门夹断。
李维达挤在车厢中间，没有抓吊环，而是直接抓着头顶的蛋黄色扶栏。灰白色的休闲盘扣大衣前襟，随着他举起的胳膊微微乍开，为他挪动的艰难程度增加了几分视觉上的加成。
尽管他已经很努力的点着脚尖，上半身也几乎探到了坐着的学生头顶，可依然没能赶在周暮雪下车之前挤到跟前。
眼看着前门远，后门也不近，而她瘦小的身影拖着一个半人高的大行李箱，渐渐的消失在公路尽头，他忍不住懊恼的长呼一口气。
虽然过罢了春节，可天气依然很冷，车里人挤人已经暖和很多了，然而他呼出的哈气还是白蒙蒙一片，落在窗玻璃上，瞬间就模糊出一块不规则的圆形。
车里都这么冷了，更何况车外。
其实，从她起身让座时他就想挤到她身边去了，可刚挤了几步，看她吐了，又觉得这时候过去的话，她一个妹子多没面子，就停了脚步，谁知道最后居然发展成这种诡异的结果。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这一路出租车也不多，冷清的很，她一个女孩子怎么拖着那么重的行李箱走回学校？
从这里到学校起码得走两个小时以上吧。
不如下去陪她一起走，顺便好好谢谢她之前的事。
主意已定，他刚想冲司机吆喝一声他要下车，熟悉的《ValderFields》突然响了起来。
摸出手机一看，是他从大二起关系就不错的篮球部学弟，北海。
“喂，北海。”
“在哪呢，我开车去学校，捎上你。”
“捎我就不必了，不如你帮我捎个学妹吧。”
“……行，她在哪儿？”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这一个简单的拜托将成为他大学期间做过的最让他后悔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