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自己来到了这里,楚濯就不会再跟过来,没想到……
“你怎么回来了?”余染听到了楚濯的声音。
“我不回来谁给你洗澡?”楚濯冷哼一声,他可不想让她的身体被别人看光,即使对方是他的母亲也不行。
“妈帮我洗不就好了?难不成你要每天来回趟的跑回来帮我洗澡?”余染有些惊诧。
“就是这么打算的。”楚濯说的理所应当,余染听的一脸黑线。
忽然余染往后猛然撤身子,因为她感觉到楚濯就在她的脸前,特别近,都感觉到了他的呼吸扑面而来。但是她一撤身子,猛然向后倒去,眼睛看不见,并不知道身后有什么。
楚濯一把拉进怀里,低头,亲了一下余染的嘴巴。
“黑眼圈又重了,是不是没有我在,你睡觉又睡不好了。”
“你为什么越来越自恋?”余染躺在楚濯的怀里,一点也不别扭。
“你只需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不是,我觉得自己应该是眼睛肿了,因为最近哭的次数挺多。”余染很大方地说出来。
“……又想外婆了?”
“嗯,还是接受不了。”余染无奈地笑笑。
眼睛看不见,楚濯也不能天天陪着她。楚母有时候会出去,留下方九月和余染在一起。
“瞎子和瘸子组合。”方九月开玩笑道。
“你家白韩不来找你?”余染笑笑。
“他出任务去了。”方九月皱皱小鼻子,有点不高兴,但更多的是担心。他干这一行,担心是免不了的。她有想过让白韩不要再做这一行了,找一个平平安安的工作,和她携手一生就好。
可是她也知道,也看出来白韩对他所做的事情是多么的热爱。任何一个热血男儿都想手刃歹徒,保家卫国。
“哦,担心吗?”
“担心,可是担心也没办法,这是他的工作,是他的职责,他在外面保护我们。”方九月笑着说道。
“我的九月长大了。”余染幽幽的说。
眼睛看不见,做什么都不方便。余染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一个机会体验做盲人的感觉,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她发现自己的听力非常好,很细微的声音她都能听到。
“妈,我自己过去就好,您和爸早点休息。”吃完饭,余染对要扶着她上楼的楚母说道。
“还是我扶着你吧,你现在什么都看不见,磕着碰着怎么办?”楚母一脸担心。
“没事,我感觉今天眼前能看清点影子了。”胡诌八扯,她其实根本一点都看不见,什么影子,纯属胡扯。
“好,那你上楼吧!”楚母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她还是和楚父在后面护着余染,余染听力多好啊,多了两个人的脚步,即使放的很轻,她听的很清楚。
但是她并没有再说什么,两位老人这么关心自己,是她的荣幸。住在这里的几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父爱和母爱,试图在补缺自己心里的那块缺失。
突然门被打开,余染听见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是那么沉稳,但又健步如飞。下一秒,自己突然腾空,被抱了起来。楚濯回来了。
“爸妈,我来吧!”楚濯抱着余染对父母说道,楚父楚母点点头,儿子回来了他们也就放心了。
……
“你的眼睛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没好?”楚濯将余染从浴室里抱出来,放到床上询问她。
“怎么?来回折腾的楚总累了吗?嫌麻烦了吗?”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楚濯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眼皮下的眼睛还是毫无波动。他多么希望这双清眸里睁开时能够再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余染笑了笑“我估计就算好了,我的视力也很有可能受损,这种事不是没有。”
“视力受损?”楚濯有些震惊。
“上了那么久的学,读了那么多的书都没把眼睛弄成近视眼,反倒哭了几场,眼睛瞎了,还真是好笑。”笑的有些凄凉,余染感受不到楚濯在什么方位,现在的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紧贴着的床。
她失明了好几天,对周围的事物都很敏感。倘若让她抓住了一样东西,她一定不放手。因为这样她才能觉得自己是存在的,不是在黑漆漆的世界里,看不见光明。
“明天我们去看医生。”楚濯一边淋浴一边说,余染看不见,他只要一回来就要让她时时刻刻待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就算洗澡他也敞着门,能听见余染的声音。
“你明天不上班?”余染有些惊诧。
“明天周六。”楚濯回复道。
余染没有再说话,而是安静了下来。她心里有些不好受,眼睛看不见,她连日子怎么过的都不知道。每天只能靠楚濯回来判断是否天黑,靠每天吃饭判断是什么时间。
楚濯套上睡裤走了过来,上了床,将余染搂进怀里。余染感觉到一个浑身都是水气的人将自己抱住,先是一僵后来又放松了。
“明天我们去看医生。”楚濯又重复了一遍。
“我不去。”
“在帝都的医院好好检查一遍,你都这么久了还不恢复视力,难道你不担心吗?”
“我不去。”
“不行,必须去。”楚濯态度非常强硬,余染没有说话,闭上眼睛。房间里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楚濯捏住余染的脸:“你在骗我,其实你眼睛早就好了对吧!”
余染没有回答,楚濯轻轻捏住她的下巴:“为什么?如果不是我发现了,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怪不得你一直闭着眼睛,是怕我们发现你早就好了吗?”
“是你笨,热泪伤眼是没错,哭多了会眼睛模糊也没错,一时间的失明也有可能的。但除非是眼角膜损坏,诱发了其他眼睛疾病,否则眼睛是不会严重到失明的地步。”余染睁开双眼对上楚濯的眸子,对他说道,语气里满满的嫌弃,嫌弃楚濯的无知。
“那你为什么要装做还没好的样子?难不成是眷恋我帮你洗澡的缘故?”
余染没有回话,只是盯着楚濯看。楚濯叹口气,将她搂进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然后轻声说:“我知道了。”两个人相依而眠。
楚濯知道,他当然知道。他是这个世上最了解余染的人,余染累了,她撑了十年,也该休息休息了。她的哭,不光哭的是她的外婆,也哭的是她的妈妈,也哭的是她自己。这十年,她受的委屈,经历过的事情太多太多。
她只是一个二十八岁的女孩,十年之前,她也只是刚刚成年而已。接二连三的事情让她没有办法软弱,因为她清楚的知道没有人能帮她,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保护她。她必须振作起来,收起自己的软弱,将自己最坚硬的盔甲放在外面保护自己,保护她要保护的人。
不过楚濯虽然知道余染的想法,但是他却不知道这十年来发生在余染身上的事情。他不知道余染当年背负了上千万的债务,他不知道余染当年为了签一个单子与人喝了三天三夜的酒,最后直接进了医院抢救,九死一生。
他不知道余染接手的公司是余钟留给她的拖累,没有人服她,所有人都在问她要钱,还债。她是一个十八岁的女孩,虽然没有父母陪伴成长,但是外婆给了她足够的爱,楚濯给了她足够的爱,让她足矣阳光面对生活。
突然之间面对这样的人,这样的生活,背负着上千万的债务,她慌乱了。
她不知道该问谁要这笔钱,她找不到生她的父亲,外婆那边她又不能让她知道这件事,九月那边伤了腿,再也站不起来。她的梦想被完全破坏甚至加以枷锁,高额的手术费,上千万的债务,无数的债务人。
永远喝不完的酒,永远吐不完的酸水,心理生理双重压力,无法想象一个女孩是怎样挺过来的。
余染有着很严重的失眠,这归结于当初的压力。她懂的事情太少太少,她原本是打算做一名医生,可是命运跟她开了玩笑,让她不得已进入了商界。她哪里会这些东西,一个十八岁的女孩,什么都不懂,对于未来,对于那些人是未知,带着恐惧。
余染不知道自己当初是怎么挺过来的,用着青涩的商业技巧去与人交谈,强迫自己去面对,不后退。白天忙公司的事,晚上去医院陪护方九月,因为断了双腿,方九月的芭蕾舞梦想破碎,她本是旧金山芭蕾舞团的顶梁柱,这一下,她不光不能跳舞,就连站都是痴人说梦。
严重的打击让方九月一蹶不振,从白天鹅变成丑小鸭的事实让她差点儿患了抑郁症,是余染陪在她身边。白天戴上面具应付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人,晚上摘下面具,以疲惫的面孔挂上浅浅的微笑去开导方九月。
后来公司慢慢进入正轨,余染也从一个一无所知的人慢慢变成令人信服的公司老总,她是幸运的,她有一颗好脑子,和一颗不服输的心,在商界八面玲珑,终成为一代神话。
经常半夜睡着睡着觉突然起来去工作,或者一忙起来什么也顾不上,顾不上吃饭,顾不上睡觉。艾薇和Lilin也是那个时候跟的余染,如果不是她们四处打点,照顾余染,余染的身体估计早就垮了。
余染是幸运的,她长了一副好面孔,却没有人想动她的人。或者说有垃圾想动她,可是这个世界上强者是被人佩服的,强者在一定程度上会受到人的尊敬,不用自己出手,就摆平了那些垃圾。
他们是欣赏这样的人,所以他们才愿意说这个话,保护这个人。
一个小女孩,一个梦想着成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的女孩,遭遇巨变,却不服输,她是令人敬佩的存在。
其实余染很想和楚濯说一声谢谢的,有他的陪伴,自己每天晚上都能安然入睡。抛开以前发生的痛苦的事情不讲,楚濯现在与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让她开心的。虽然他在自己最艰难的日子里将自己抛弃了,可是她仍然谢谢他今日的陪伴。
哦,对了。
余染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熟睡的俊脸,脸上神色淡淡的,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不过从她的眸子里看见的是一番挣扎和最后的决定,她伸出手来轻轻地抚上楚濯的脸庞,感受着温热的触感,勾起一抹浅浅的微笑,一笑倾城。
睡着的楚濯不知道做了什么梦,原本环在余染腰间的手突然收紧,将余染拥进怀里。余染顿时感觉呼吸困难,微微动了一下却又被阻拦住,无奈之下,她只能尽力找一个舒服的地方,闭上眼睛,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