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就是东洼,我终于快到家了。
东洼的地与原来不太一样,以前是一块块长条旱地,现在变成形状不规则的水田。
有个人拿着铁锨两头顾,东边浇着地,西边平着地,哪边都不落。他的地也奇怪,打的畦背不直、歪歪扭扭,愣是把平原的好地块种成山区的模样。
我光看见地里的水,却看不出水是从哪引来的,既没有土阳沟,又没有塑料管。有个畦跑了口,我刚要提醒他,他却也瞅见了,赶紧过来锄两锨泥堵上。
“真邪了门了,老子打的畦背还能跑水!”他骂骂咧咧地说。
我不喜欢这样的人,洼里就我们两个,而且正赶上我从这经过,他这么出口不逊算几个意思。因此,当我往前走几步又看到有个地方跑水时,已经懒地告诉他。
机井屋前遇见银钟,他曾经因我说话难听拒绝参加父亲的葬礼,但是我早就忘了我跟他说过什么。为了缓和关系,我就跟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跟他打了招呼,他却没有原谅我的意思。
“咱们俩还是别过话吧!”银钟冷冷地说。
“干嘛不说?干杵着多没意思。”我说。
“你手里拿块砖头想干嘛?”他盯着我的手,后面的话没说,那意思是“还想拍我咋地?”
经他这么一说,我才感觉右手一直托着东西,好像已经托了挺长时间,手腕变得有些酸楚。我疑惑地看了看,不是一块砖又是什么。
我本不是嬉皮笑脸的人,为了免除误会,不得不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说:“我现在正在练推铅球,铅球不好找,砖头却有的是。你看我给你推一个,我现在能推老远了!”
我朝三场地里使劲推出去,大概推出去二十多米。然后又在沟里捡了一块说:“你看,我再给你推一个,多练练劲就大了。”
银钟不再理我,回头瞅向别人。
我却铁了心要解开这块仇疙瘩,让他看我练习跳远。我从沟这边跳到那边的地里,又从那边跳到这边的路上。我跳远还是那么厉害,要不是怕跳出他的视线、我估计能跳几百米远。
刚才还只是我们三个人,这会儿杨树道上出现很多玩耍的孩子,我也不得不收敛身形。以避免伤及无辜。
母亲在三场路南的大沟里做饭,沟里放着一个立式橱柜,储物格里放满盘碗勺筷,还有留存下的包子馒头、上顿吃剩的饭菜。
橱柜旁支着切菜板,家里的液化气罐和燃气灶也搬了过来。我看着现场有点乱,就想和大哥帮着母亲收拾收拾。
“克勤在这就行了,克俭你把这个放到北边那个柜上。”母亲递给我个东西,好像是烧水的壶。
我拿着东西斜插过去,就在我刚才跳远的地边沟里也放着一个立厨。这个立厨东西少,只有最上面一层搁着一件老式陶盆,现在已经很少用得上。
可能受露水的影响,立厨里外都很湿,陶盆摆得又有点歪。我腾出手把它摆正了点,再把盖儿盖上。
我坐在一个幽暗的空间里,面前的桌子上有面镜子。从镜子里我看见自己的发型,中间已全秃,鬓角的头发也没了,只留着头顶两侧各一小条,非常难看。
我又照了照后面,但是我并没有转头,镜子就显示出后脑勺。
第一次还有头发,不过只有右半边,而且长得很长。我把它往左边捋了捋,它就听话地偏向了左边,盖住那块光秃的头皮。
第二次再看,后面已全秃。我的心彻底凉了,这下想植发也是不可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