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光照西移,暑气褪去。来参加寿宴的官员及家眷纷纷告辞,大长公主也前去送了几位不能怠慢的老夫人。唯有长公主,按理她是小辈合该跟着送送客人,奈何这里终究是姑姑家,她也算是客人,因而没有在门前送客。
即便有人在意她的无礼,她这身份除了大长公主,也没人敢说她如何如何。
她因要被姑姑留下小住几日,便由着两名大宫女陪她在荷香园里玩。另着人吩咐长公主仪仗先回府,又让女官从她府里带些她日常惯用的物品回来。
此时,所有人都在前院忙着,唯有长公主带着两名大宫女在她姑姑的荷香园里闲逛。正抵着头看荷池里的鱼呢,身侧传来一个女人的脚步声。
来人一身紫红色衣裳,腰间、袖口收的偏窄小,裙摆也不大,有着属于女子的英气。不甚出彩的脸上带着满脸恨意,看着她的目光仿佛淬了毒。
“长公主殿下悠闲的很那!”徐静娴身边没带一个丫鬟,“岂不知别人已肺腑生火,煎熬难当。”
两名大宫女拦在长公主身边,被长公主喝道:“退下!不得无礼!”
二人自然从命,缓缓退到长公主身后,两双眼睛却防备地看着徐静娴。
徐静娴迈着悠悠的步子靠近,脸上带着灿烂的微笑,只那笑意未达眼底。
长公主几乎立时便看出来她眼底的恶意,不禁同两名大宫女一起防备的瞧着她。
徐静娴苦涩一笑,上前一步道:“殿下以为抢了他去他就能喜欢殿下?你可晓得他的生辰,晓得他喜欢吃什么,晓得他日常如何消遣?臣女同萧郎青梅竹马,他的所有事情臣女都知晓!”
长公主带着两名大宫女防备的后退,尽量跟这人隔的远些。她是皇宫里长大的,宫里的各种争宠手段她都是当鬼故事听得,此时她万分后悔,为何要在这儿看什么鱼,她在长公主府多少鱼看不得。
现下若是拔腿就走,也不一定能摆脱她的纠缠,关键还不知她想做甚。
她们一步步退,退到了石板桥的中央。长公主行为上尽管怕了,嘴上却不愿吃亏。
她说:“我现下不知也不打紧,你同他相识于前又如何?以后是本宫与他成婚,婚后朝夕相处自然都会知道。”
“他根本不愿娶你,他有抱负,要为朝廷效犬马之劳,可本朝驸马不得参政,你剥夺了他在仕途上的发展,你如此自私谈何喜欢?”
“大齐皇帝是本宫的亲哥哥,亲哥哥岂会亏待妹夫?本朝驸马是不能参政,但要效犬马之劳以后自有机会。你看低了本宫,也看低了他!”
“殿下想要琴瑟和鸣、白头偕老根本就是妄想,他喜欢的是我!”
“那又如何?”长公主固执道:“以后本宫是他的枕边人,无论是旧的喜好还是新的喜好,都只与本宫有关。他现下是喜欢你,但天长地久的谁晓得他会不会对本宫倾心,只不过那时你却没机会知道了。说到此,本宫倒要劝你几句,好好找个男人嫁了,萧铮以后都不是你可以想的。”
“他原本该是我的!长公主你是天之骄女,你是金枝玉叶,为何要同我一个臣女抢,这要放到民间便要被骂一句不知羞耻……”
“大胆!”长公主身后的大宫女听不得她贬损自家主子。
“放肆!”另一名大宫女伸手想要教训她。
徐静娴嘴角带笑,似乎早就在等这一刻,她翻身从石板桥上跳了下去。长公主真是见惯了这些小心机,几乎是在水声未起时跟着跳下了水池。
相较于长公主见惯宫廷斗争,两名大宫女这方面的反应弱了一些。
好在主子落水后她们也反应过来了,忙大喊着,“徐二小姐把长公主拉下水了,快来救命啊!”
“来人啊!镇北候府上的女眷谋害皇族,徐静娴谋害长公主了,救命啊!”
被池水泡的惊魂未定的徐静娴听到这样的话险些气得背过去,谋害皇族的罪名她如何敢认?那是要连累九族的!
但是她不会游泳,一直在水里扑腾。此时活命已经很艰难,哪还能为自己的行为分辩。
只不过,她越扑腾离岸越远直漂到了水池中心。她本意是想做个长公主因嫉妒杀人的假样子,可再这样下去就要变成真的了。
反倒是长公主落水后没有如她那般扑腾,而是暂停了所有动作,在水里脱掉了累赘的罩衫,身体放平。
很快的长公主横漂在水上……
不过,尽管她处理得当,也不免被身边的徐静娴连累,她荡出的水波将长公主推得远离白玉石桥,向着听风阁那边的水岸漂去。
两名大宫女不得不沿着石板桥,走上听风阁前的空地。
在大长公主府上的下人往这边奔来相救前,两名大宫女已经在听风阁水岸边拉到了长公主的手。
有婆子跑过去帮忙将她拽了上去,大长公主看着水池中心越挣扎越要往下沉的徐静娴,她的眼神冰冷。
她是想此女快快死去的,奈何萧峥与她相知一场,她无法让人直接死掉。
“将这恶毒女子给本宫捞上来,不要死了!”长公主说。
好在水池里的水不冷,天气也热,若是被她连累的染了风寒,徐氏整个家族都要被治罪!
徐静娴被捞了上来,那时长公主已经被人送进了卧房,洗澡,换衣裳。
喝着压惊的汤药,听大长公主府上的嬷嬷说:“徐二小姐被救了上来,只是喝了几口水,人晕厥过去了,现在还没醒。镇北候府上的老夫人此时跪在门外请罪,殿下要见吗?”
不等长公主说要不要见,大长公主的声音隔着门窗传了进来,“镇北候夫人教出的好女儿!”
“大长公主殿下,臣妇女儿一时糊涂,只是出于激愤并不敢谋害长公主殿下。”
她的确不敢,只是要搞臭她皇族公主的名声。让天下臣民瞧一瞧,天之骄女夺人夫君不算,还要害人性命。
这是何等丧心病狂的人?!
若真让那女人成事了,御史不止要参她皇兄治家不严,还会让镇北候有了笔伐的由头。欺凌功臣之后,岂不要寒了功臣、老臣的心?
好在她长于宫廷,宫中女子争奇斗艳,朝堂之上明枪暗箭真的见识了不少。就算没见识过,也有长辈,宫中老人说给她听。这才让她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徐静娴的目的,不然真是不止她一个要吃亏。
“一时激愤就能害人?害得还是皇家公主!镇北候老夫人,你夫君可是忠良,如何就养出来这样大逆不道的女儿?污了你家满门忠烈的名声,这不禁让本宫怀疑……”
“不敢!”老镇北候夫人忙俯身下拜,不敢让大长公主将未尽之言说出。她哭道:“殿下,臣妇一家老小对陛下忠心耿耿,此心日月可表。小女之所以做出那样的事情全因对萧家二公子痴心一片,殿下念在她年少无知的份上饶过她这一次。”
门窗外大长公主把派头拿得死死地,跟着话头一转,道:“且念在老镇北候为国尽忠的份上饶她一次,你带你那女儿走吧!”
“多谢殿下!”老镇北候夫人惊喜非常,又高声对门窗内的长公主叩首,“长公主殿下恕罪,臣妇改日定带女儿登门致歉。”
长公主没有回应,只眼神莫测地看着窗外。大长公主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心事重重的侄女。她叹息一声,来到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