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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意识本质

金沙古卷4:伏羲秘卦 鱼离泉 14155 2021-08-19 03:27

  第五章意识本质“已经追踪到电话的位置了。很奇怪,不在省城。”敖雨泽见我一直呆呆地拿着电话,叹了口气,对我说道。

  “在哪里?”我将电话收起,有些心不在焉地问。为什么秦峰会突然提到那个游戏,那件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之前我们分析过那个诡异的游戏,最后一致认定它是为了找出我这个带有金沙血脉的特殊玩家来。至于游戏中出现的隐藏关卡,是秦峰为了拯救自己刻意设置的。

  可听刚才秦峰的口气,这件事似乎另有内情,并且在他就要说出来之际,遭到了袭击。最后电话里传来的女人的冷笑声,说明袭击他的应该是个女人。而我总觉得那个女人的冷笑声,似乎有些耳熟。

  但我可以肯定那不是假叶凌菲。尽管她占据了叶凌菲的躯壳,可是声带并没有发生改变,说话声音和之前的叶凌菲没有区别,最多是语调上会因为习惯有细微的区别。

  可是那个女人的笑声,却是冷到了骨子里,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漠然,就像是高高在上的邪神,在面对不听话的信徒。

  “电话的地理位置提示,在中北美洲,确切地说,在洪都拉斯。”敖雨泽神色古怪地说。

  “什么?美……美洲?秦峰怎么可能会在美洲?”我不禁大吃一惊。

  “我也很奇怪,铁幕负责监视秦峰的特工昨天传回来消息,秦峰当时在省城的医院里陪着昏迷不醒的女友廖含沙。而且省城没有直飞洪都拉斯的班机,需要到北京转机,最关键的是,这两天的航班记录里面都没有秦峰。”敖雨泽说。

  “好像从我们在李老家看到那几张三十年代的照片开始,我们身边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怪事……”我沉声说。

  “是啊,我也有种不祥的预感,似乎有一只黑手在幕后操控着一切。可我们眼前总是萦绕着一层迷雾,让我们始终看不清幕后黑手的真正目的。”

  监视秦峰的铁幕特工很快回来了,不过是被人带回来的。被接替他的同伴发现时,他已经晕了过去,明显是被人击中后脑勺致晕的。

  对方的手法十分专业,力量也很大,几乎一击就让一名受过特殊训练的特工人员晕了过去。铁幕的特工人员虽然不是个个都具有敖雨泽那样的身手,可比起其他国家的特勤人员来也毫不逊色。可就是这样一个堪称现实版007的特工人员,却被人不知不觉地打晕了。就连敖雨泽也只能勉强做到这一点,而她已经算是铁幕中最优秀的特工人员之一了。

  “会是什么人?我们的老对手真相派,还是JS的残余?抑或是神神秘秘的世界树组织?除了这三个对头,应该没有其他人能够做到这一点。”敖雨泽喃喃自语道。

  “会不会是……秦峰自己?”我问道。

  “秦峰……他不应该有这样的力量。不过也说不清,当初在蛇神殿的时候,他和叶凌菲都变成半人半蛇的形态,虽然事后恢复了,可因此获得了更强的力量也说不定。”敖雨泽皱眉道。

  “洪都拉斯在北美洲,而几个组织中唯一不在国内的,只有世界树。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他们找到了某个契合点,然后强行带走了秦峰?”

  “可是先前的电话,秦峰明明是想要向你透露一些关于那个游戏的秘密,却被人打断了。”

  “所以我觉得秦峰并非心甘情愿和他们合作,很可能是被迫的。更加让我感到头疼的是,他妹妹的意识占据着叶凌菲的身体,这件事总让我感觉到有些不妙。”

  “我倒是觉得,我们两个身上的鬼脸蛇鳞的诅咒才是真正的麻烦,如果不解决这个诅咒,估计还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

  我点点头。的确,我们两个身上的诅咒尽管没有发作,敖雨泽也只是偶尔变得脾气暴躁,可一旦这诅咒被彻底引发,谁都无法预料会产生什么后果。

  “不如找张九红问问,毕竟她曾经是尸鬼婆婆的弟子,也算是半个能看透命运线的人,又是神秘的张家传人。说起来张献忠也姓张,不知道和张九红所在的张家,有没有什么联系。”我说道。

  “当年灭蜀国的是秦国的张仪,而三百多年前几乎屠光了四川人的是张献忠……张家人,尤其是有着特殊血脉的这一支,听张九红说生生世世都被一个奇怪的诅咒所纠缠,这之间,说不定真的有什么我们不曾知晓的秘密。”敖雨泽眼睛一亮,说道。

  我很快拨通了张九红的电话,约了她和叶教授在医院见面。说起来旺达释比和叶教授之间多少有点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

  张九红和叶教授来到医院看到旺达释比目前的样子,张九红还没有什么,叶教授却几乎要潸然泪下。他和旺达释比之前有些交情,看到曾一起探讨古蜀时期各种文明现象的老友居然卧床不起,甚至连意识都没了,叶教授多少有些感同身受。

  我们将自己的推测向张九红简单说了一遍,又给她看了身上的鬼脸蛇鳞,张九红的脸色,罕见地变得有些苍白。

  “出现了,它们果然出现了……”张九红梦呓般地说。

  “你见过这个诅咒?”我问道。

  张九红定了定神,好半天才说:“不,我没有见过。但是张家先祖曾留下一个预言,就是当鬼脸蛇鳞再度出现的时候,说明张家人彻底解除血脉诅咒的时机快要到了。”

  “鬼脸蛇鳞的诅咒,和你们张家人自身的诅咒有什么关系?”我好奇地问。

  “当然有关系,这个诅咒第一次出现,是在三百多年前。”张九红缓缓地说。

  我和敖雨泽对视一眼,三百多年前,和张献忠屠川的时间大致相当。

  “张献忠屠川的时候吗?”我直接问道。

  “你们猜得没错,张献忠,的确是张家人的一个旁支。当年他曾经得到一个道人指点,说只要聚集了足够的祭品,就有可能让上天消除存在于我们血脉中的诅咒。”

  “足够的祭品,是指人命吧?所以他趁着乱世掌权建立大西国后,不像历史上其他起义者那样试图休养生息扩大地盘,反而大肆屠杀川人,就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敖雨泽冷笑道。

  “当然不只是这样。张家人虽然自私,可也不至于以三百多万条人命的血祭来消除家族的诅咒。张献忠这样做其实有一个更深沉的目的,就是以这场史无前例的血祭为引子,趁机消除所有达到道家‘通幽洞微’境界的人。”

  听到“通幽洞微”这样的道家术语,我不禁疑惑地看向张九红。

  张九红叹了一口气,解释道:“通幽洞微,从字面上解释,是指通晓洞察微小而深奥的道理。这个词最早出自宋朝天圣年间佐郎张君房所编纂的《云笈七签》,这是一部择要辑录《大宋天宫宝藏》内容的大型道教典籍。在《云笈七签》卷一○七中首次提到‘精行道要,殆通幽洞微’。达到这样境界的人,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观察者!”

  听到“观察者”三个字,我顿时警觉起来。加上第一次提出“通幽洞微”这个说法的人也姓“张”,我随即明白宋代的张君房,很可能也是张氏一脉的传人。

  我记得我和秦峰第一次进入意识空间时,明白了观察者的存在对于意识世界是极为必要的。如果说意识世界是一个存储在硬盘上的虚拟游戏,那么观察者就是这块硬盘,如果硬盘本身损坏或者不见了,意识世界就失去了存在的基础。

  换句话说,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能够彻底消灭我们将要面对的意识世界,那就是杀死所有知晓这件事的人。只要所有观察者全部死亡,“硬盘”彻底不见了,意识世界也会跟着彻底消失。

  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不管是铁幕、JS、真相派还是世界树,谁也不知道这几个组织中到底有多少人知晓这些秘密,这些秘密又是否在无意间被透露过。

  现在是信息时代,有时候只需要在网络上发一个帖子或者一条朋友圈消息,很快知晓的人数就会呈几何状态扩散。真要做到杜绝所有人知晓意识世界存在这一点,怕是要杀光全世界的人才行。

  甚至还有一种更让人毛骨悚然的可能,就是我们所处的世界本身就虚假如意识世界一样。或许在更加“真实”的世界里,某个知晓古蜀国以及意识世界机密的人,为了保护意识世界的“基石”不至于崩塌,故意写出一本关于古蜀国和意识世界的小说让更多人看见,从而保证意识世界因为被更多人熟知而不会消失。

  印度神话认为,世界是梵天的一场梦,如果梵天醒过来,就意味着世界终结。意识世界的存在机理与此类似,只是维持其存在的不是一个神话中的神灵“梵天”,而是任何一个知晓这件事的普通人。

  哪怕只有一个人知晓意识世界的存在,意识世界就不会真正崩塌,就会延续下去,除非遇到时间线被扭曲的危机。

  而意识世界的存在机理,或许普通人,尤其是几百年前的古人,肯定无从知晓,但张家人明显不在普通人的行列中。三百多年前,随着明王朝的日渐腐朽,北有清军扣关,内有李自成、张献忠等揭竿而起,可谁也不知道,张献忠居然是张家这个神秘家族的后裔之一。

  如果是在和平时代,张献忠恐怕不过是个跟着父亲卖红枣的小贩,顶了天也就是当个小捕快。可历史的洪流滚滚前进,当百万人的生死放在他面前,他最终不知什么原因选择了屠杀。

  张献忠疯狂的屠杀可能是由于他自身性格潜藏的暴戾因素,也可能是被心魔诱惑。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样的举动是为了消灭所有的观察者。

  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即便当年整个四川被张献忠屠杀得十室九空,三百多万人最后只剩下八万,差一点儿就成功了,可哪怕只剩下一个观察者,意识世界也不会消失。

  不管怎么说,哪怕有再崇高的理由,这样的屠杀也太过分了一些,当年促使张献忠这样干的,到底是什么原因?

  “不对,那个时候的三星堆、金沙都还没有被发掘出来,他怎么可能知道观察者和意识世界的存在……”我问道。

  “不管三星堆和金沙有没有被发掘,它们一直被埋在地下,你无法否认几千年来它们是一直存在的。即便看不见,也不代表它们不存在。古蜀以及属于众神的时代已经过去,但它们真的存在过。凡存在必留下痕迹,张家人身上背负的诅咒,其实也是痕迹之一。意识世界也是一直存在,只是在古蜀时期被发现了。确切地说,不是古蜀人创造了意识世界,而是他们发现了这个世界,找到了利用这个世界的方法,甚至唤醒了里面沉睡的神灵……张家人因为某个原因背负着诅咒,也承担着杀死神灵摆脱诅咒的命运。张献忠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尽管我们今天看来是入了魔道,可这是历史上第二次差点屠神成功的例子。”张九红悠然说道。

  “第一次屠神成功,是古蜀国最后一个国王,十二世开明王杜卢,对吗?”我问道。

  “这个问题我想你早知道答案,毕竟属于十二世开明王的鳖灵童尸,还在我手上。”

  “但是张献忠的行事手段,是用穷尽的办法杀死每一个可能的观察者,杀到最后,他还得杀死每一个张家人,包括他自己。可他无法保证在杀死自己之前,已经杀死了所有知晓意识世界存在的人,因此这个悖论注定了他的失败——意识世界没有在三百多年前消散,甚至因此引起的反噬还有可能动摇了整个华夏的气数,让北方草原民族入主中原并站稳脚跟。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也撼动了历史,只是历史的惯性太强,能延续的时间线也太长,很快就重新回到了正轨。”

  张九红说得没错,不管是时间还是历史,都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人类从第一次产生灵慧,第一次发生意识的闪光,到现在可能也才几十万年。如果只计算产生文明的时间,则可以缩短到万年之内。

  这样的时间长度对于整个世界存在的时间来讲,连一瞬间都不算。人类的文明不过是整个时间线上稍微颤动了一下引起的微不足道的涟漪,或许在我们看来大得不得了的历史事件,对于时间本身来说不过是一粒轻轻扬起的尘埃。

  从人类开始产生自我意识,认识到自己和其他动物不同的那一刻起,意识世界或许就已经存在了。意识这一在宇宙中最为独特的非物质的超弦波动的产生,是能够让时间线发生扭曲的唯一力量。或许一个人的意识力量远远不够,可一个文明集合的意识力量,在蝴蝶效应的增幅下,几百年前的一次振动,足以影响到几百年后。

  张献忠的举动也是如此,尽管他屠杀所有观察者的计划彻底失败,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杀死了大部分古蜀国后裔,让后来的清王朝不得不迁徙湖广等地的人口来填补空白。这就造成了四川地区关于古蜀国的文明信息被深藏起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延缓了意识世界入侵的时间。

  这实在是一件万分荒谬的事情。张献忠这个杀人魔王屠杀了几百万人,可是也有可能在三百多年后的今天拯救了更多的人,让处于这个时代的人得以苟延残喘,甚至组建起几个神秘的组织,和意识世界背后的神灵进行对抗。

  否则的话,或许早在一九九八年,现实世界就会因为时间线的变动引起的时空落差发生大规模的震动,叶暮然也无法利用当年在黑水墓穴下找到的东西,将灾祸延后十年。

  “如果说一个文明的意识聚合能够从某种程度上扭曲时间线,那么如果意识世界中产生了文明,它们也有可能对时间线施加影响,甚至因为它们本来就是纯精神生命体,这种影响可能比人类文明更大。”我注意到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如果这一个前提成立的话,或许我们面临的危机,比我们想象中还要糟糕。

  “你终于注意到这一点了吗?这就是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铁幕和真相派这两个组织存在的根本原因。铁幕不希望世人知晓任何关于古蜀文明的真相,这和张献忠当年走的路是一样的,只是温和得多。而真相派则是想要将这件事完全公开,然后和意识世界中的文明直接决战,彻底解决问题。这一切是因为这两个组织的高层都明白,意识世界带来的真正危机,就是这个并不存在于现实中的文明对时间线的篡改——如果它们集体认为历史不是这个样子,并且现实世界也有一定基数的人这样想,当这个认知和时间线的某些片段形成共振,那么历史,或许真的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怪不得,怪不得叶暮然曾说世界有可能被倾覆……这是真正的倾覆,与此相比,灭世电影中的十二级大地震算什么,灭世的洪水又算什么。那是时间,时间的潮汐过后,整个历史都会被篡改和颠覆。在最坏的情况下,我们的文明都没有了。这是战争,是对整个人类文明的战争!”我被吓坏了,从未有过的恐慌袭遍全身,让我感到源自骨子里的寒意。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认识到意识世界的危害,远远不是什么传说中的神灵降世那么简单。就算是神灵真的出现在现实世界,也最多是造成几十万上百万的伤亡,之后被核武器消灭。可是时间线的篡改所造成的影响,却是谁也逃不过的劫难。

  在最严峻的情况下,现代文明都可能不会出现,毕竟现代文明中的一切,是由无数个偶然堆积在一起产生的。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牛顿,没有伽利略,没有法拉第,没有诺贝尔,没有爱因斯坦……或许科学依然会按照本身的规律走到今天这一步,但这个时间可能要被推迟几百年!

  我渐渐意识到铁幕的路或许是错的,隐瞒古蜀文明以及意识世界的存在,这个方法根本行不通,因为铁幕自身也知晓这个秘密。这样做最多只能推迟现实世界被倾覆的时间而已。

  铁幕的做法就如同上古时期的大洪水治理——鲧用堵的方式来治理洪水,最终流于失败。只有像大禹那样采用合理的疏导之法,才能让洪水真正被降伏。

  这样纯粹采取守势的方式和二战时期的马其诺防线差不多,看着无比坚固,但只要被敌人找到弱点绕过去,再坚固的防线,也不过是一个笑话。

  相比之下,真相派的做法或许看上去冒险,甚至在具体执行过程中简单粗暴不惜代价,却至少有那么一丁点成功的可能。

  或许这也是肖蝶最终叛逃到真相派的原因。早已接触到大量机密的她大概对铁幕的理念最终绝望,所以选择了真相派的道路,哪怕这条路失败的可能性依然很大。

  “刚才你说三百多年前的张献忠时代,也曾出现过鬼脸蛇鳞的诅咒,这又是什么意思?”我勉强收起纷杂的思绪,问道。

  “那是行瘟使者的标记。”

  “行瘟使者是……什么人,或者说是什么神?”

  我感觉事情越发诡异了。行瘟使者这个名字我倒是听说过,最初出自《封神榜》中的“瘟部”。

  瘟部是天庭负责散播瘟疫的神仙所在的机构,封神榜中封的是三百六十五位清福正神,瘟部大帝是吕岳,其下六位正神,有四个是行瘟使者,分别是:执头疼磬的东方行瘟使者周信;执发躁幡的南方行瘟使者李奇;执昏迷剑的西方行瘟使者朱天麟;执散瘟鞭的北方行瘟使者杨文辉。

  古代战争过后,若不及时处理尸体,会有瘟疫暴发。古人不明白瘟疫的来源是大量尸体腐烂产生的强烈致病性微生物,以为是天庭的行瘟使者在散播瘟疫。由畏生惧,民间也多有给行瘟使者上香祭拜,祈求瘟疫不再降临的,因此几个行瘟使者也算是官方承认的正赦神灵。

  “当年张献忠开始屠川的时候,四川地区曾流行过两句童谣,分别是:‘岁逢甲乙丙,此地血流红’;‘流流贼,贼流流,上界差他斩人头。若有一人斩不尽,行瘟使者在后头’。这两句童谣十分直白,意思是张献忠是秉承天意,在岁星当空的星野投射到四川的时候杀人,如果不杀完,哪怕留下一个,也会引来行瘟使者。问题是,谁是行瘟使者?从字面意思上看,是说人没杀完会有大瘟疫发生,可既然人都差不多杀光了,多一个少一个,也不会影响瘟疫的发生,为什么一定要杀光所有人?”张九红继续说道。

  “你是说,行瘟使者可能不是封神榜中所说的神灵,也不是一定要引发某场瘟疫,而是代指整个来自意识世界的文明?”我小心翼翼地问。

  “确切地说,行瘟使者带来的瘟疫,不是现实中的瘟疫,而是来自人的认知和意识,就像……就像能被传染的精神病。”张九红脸色古怪地说。

  精神病是人对世界和自我的认知出现严重的心理障碍和异常而致的。但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精神病能够传染,因为每个人的心理是彼此独立的,就是最亲密的恋人,看上去心有灵犀,也不可能做到真正的心灵相通。只有极少数高明的催眠师,才能够通过催眠进入人的潜意识,勉强和患者之间达到这一点。但这种交流往往是单向的,患者本人不会进入催眠师的意识。而我和敖雨泽,大约是共同具有金沙血脉的缘故,才能够做到近距离的短暂心灵相通。如果这世上真有能传染的精神病,可能会发生在我们两人身上。

  等等,张九红不会莫名其妙提到这个问题,我和敖雨泽身上都出现了诡异的共同病例——鬼脸蛇鳞。难道说行瘟使者带来的所谓“瘟疫”,就是指类似鬼脸蛇鳞的诅咒?

  见我脸色有了变化,张九红淡淡地说:“三百多年前张献忠试图以屠川作为手段消灭所有观察者,你觉得意识世界不会进行反击?”

  “来自意识世界的反击就是鬼脸蛇鳞?”敖雨泽问道。

  “当然,鬼脸蛇鳞说起来是一种诅咒,但本质其实是……当年被杀死的几百万川人留下的怨念,被巴蛇神的力量固化下来。”

  我和敖雨泽的脸色都有些不自然。每一块蛇鳞状的斑块上面都会浮现一张鬼脸,可我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些鬼脸竟然和三百多年前被屠杀的几百万无辜川人有关。

  “当年他们是被牺牲的,可是又有谁问过他们,这种牺牲是否是他们愿意的?没有,当年的几百万川人,只是被当成猪狗一样杀掉,即便他们的死从某种意义上造就了今天的历史。想一想这三百多年来四川出过的名人,如果历史上没有被那场屠杀,没有后来的湖广填四川,没有出现那些身居高位能够以法令改变国家走向的伟人,那么今天的我们,会是什么样子?可那些死去的亡魂怎么可能甘心,这场史上最大规模的血祭所带来的怨念,加上巴蛇神当时暗中的协助,由此所产生的诅咒,你以为是能够被轻易祛除的吗?”

  “你是说,鬼脸蛇鳞的诅咒是祛除不了的?”我心中一沉,问道。

  “是的,除非你们能安抚这些亡魂,不过三百多年的怨念,就算你身上流淌着金沙血脉,也未必能将这些怨念清洗掉。而且,你身上的蛇鳞状斑点会越来越多,出现的鬼脸也会增多,当你身上的血脉气息无法压制这些怨念的时候,就是你彻底沉沦到地狱的时候,你会被拖入这些亡魂所在的意识空间,被永恒地折磨。”张九红淡淡地说。

  “既然是诅咒,就一定有解除的办法,要不然这诅咒早已蔓延开来了。”敖雨泽说道。

  “的确是有,可这涉及意识世界存在的秘密。如果你们能解开这个秘密,或许不仅是你们身上的诅咒,就连意识世界的威胁都能解除。你们是在江口沉银宝藏中遭遇到蛇侍才被诅咒的,又和那块消失的七杀碑底座有关,我大概能猜到那块七杀碑底座意味着什么了。”

  “那块七杀碑,是用来镇压亡魂的?可是它已经断裂成了两块,当年的董笃宜他们得到的是刻有碑文的上半截,最后出了变故将之推入河中。我们看到的是下半截的底座,难道说这七杀碑底座中隐藏着威胁意识世界的秘密,这才让它们不惜耗费力量让蛇侍降临,将诅咒施加在我们两人身上?”我疑惑地说。

  “意识世界中的纯精神生命体,能够通过某种方式短暂在现实世界中具现化。我想这一点在你最初接触古蜀文明的神秘事件时就有印象了吧?”张九红问。

  我点点头,当年我第一次见到敖雨泽前夕,遇到的第一起神秘事件就是突然消失在空气中的戈基人战士。现在想来,那个诡异的野人战士,应该也是存在于意识世界中的纯精神生命体,当时只是短暂在现实世界中具现化。

  “你有没有想过,意识世界中的纯意识生命体,它们的本质是什么?”张九红继续问道。

  “这大概就要牵扯到意识这个概念的本质了吧?现代科学认为,意识是一种波动,是人脑的机能,是客观世界的主观映像,是社会的产物。也有理论认为意识的产生是金字塔状的,是从最基础的记忆,到即兴反应,再到利己主义,最后是最为神秘的自我觉醒。大多数动物,哪怕是高级如人类的近亲大猩猩,也只勉强达到利己主义的阶段,唯有人类完成了自我觉醒,产生了真正的意识。”

  其实还有几句话我没有说,除了现代科学对意识的研究外,众多宗教对意识的认知也毫不逊色。尤其是佛教,认为意识是五感之外的第六识,在这之上还有更加神秘的第七、第八识,即末那识和阿赖耶识的存在。

  第七识末那识,很可能就是现代心理学上说的潜意识。第八识则最为神秘,属于藏识,就像计算机的存储设备一样,眼耳鼻舌身意所感知的一切信息全部藏在神识中,一个人生生世世的记忆都藏在了里面。

  很多人可能有这样的经验,有些事情明明忘记了,突然有一天莫名其妙地想了起来;有时遇上一件事情,会感到似曾相识,但实际上此前并不曾遇到过。这些都是第八识在起作用。也就是说最为神秘的第八识,实际上牵扯到了“时间”这个最常见也最神秘的概念。

  而像张九红的师傅姬巧玉这样能够看透命运线的高人,从某种程度上说就能够主动运用第八识看透时间线上关于某个人的不同分支。

  你意识的每一个决定,都影响着你的未来。所有人的意识和决定交汇在一起,就构成了这个世界未来发展的道路,而当未来已经到来的时候,就塌缩形成恒定的历史。所以历史是能够被改变的,只是能被改变的是未来的历史,而这取决于每个人在“今天”做出的每一个选择。

  只是,你的显意识所做的决定,真的是你自己内心深处所期望的吗?显意识不过是表象,是被潜意识默默影响的,而在显意识之上还有作为第八识的阿赖耶识。如果说,这世上存在一种比人类更高级的生命体,尽管它们连现实中的一粒灰尘都无法移动,可它们能够轻松看到每个人的命运线,甚至波动这些命运线,那是不是意味着,它们能从某种程度上控制人的部分行为,而本人的显意识却完全感觉不到被控制?

  这种更高层级的生命体,或许就是所谓的神灵。当然不是宗教和神话传说中的神灵,而是在意识世界中真实存在的神。或许它们在历史上曾不止一次地伸出纯精神的触须,拨动着一些关键人物的命运线,推动着历史朝它们想要的方向发展。

  如果说这世上真的存在纯意识的生命体,从某种意义上说,它们更接近人们对于“灵魂”抑或“鬼”这样的认知。

  不同的是,现实世界的物理规则,除了某些极为特殊的磁场,是无法容纳灵魂长期存在的。意识世界则完全不同,那是一个完全由纯精神体构成的世界,尽管其存在离不开特定磁场的作用,入口也大多在北纬三十度附近某些磁场异常的地方,比如雷鸣谷或者黑竹沟。

  “你要小心,尽管你的身上笼罩着命运的迷雾让我无法看清楚,但这也是你不被意识世界的神灵影响的原因。你的存在对意识世界来说是一把双刃剑,它们需要你以及你身上的血脉开启通往现实世界的大门,但同样的,你的血脉也是最有可能彻底关闭这扇门的。随着意识世界的入侵到了最后关头,一旦它们有了成功的苗头,或许它们更希望你直接死掉。”张九红离开时,意味深长地对我说道。

  她离开前又去看了一眼旺达释比,最后还是肯定了先前的结论,认为旺达释比不仅失去了意识,就连肉身也命不久矣。这让我十分难过,对于我来说,除了当年的救命之恩,旺达释比无异于良师益友。

  告别了张九红,我让敖雨泽先行离开了。我一个人静静地待在旺达释比的病房内,看着这个生命正一点点逝去的老人,不禁潸然泪下。

  这个时候的旺达释比就像所有濒死的老人一样,只剩下最后一点时光,我能够感受到他的生机正一点点地抽离身体。可他最亲近的外孙女,这时却不在他身边。即使叶凌菲能马上出现,那也只是占据叶凌菲身体的异世界的灵魂,和他无比疼爱的外孙女无关。

  我的心中突然对秦峰的妹妹产生了极大的愤怒。如果不是她,或许旺达释比不会这么快走向死亡。退一万步说,即便旺达释比最终逃不开死亡,至少也能在离世前有亲人陪伴在身边。

  可是现在,这个老人却什么都没有。

  我的手紧紧握着旺达释比干枯的左手,他的左手紧握成拳,就算用力也无法掰开,更是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如果不是旁边仪器屏幕上的曲线证明着他还有呼吸和心跳,我一定会以为旺达释比已经逝去。

  “我知道您最放不下心的是什么,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就算需要我亲自前往那个诡异的世界,我也会将真正的小叶子平安带回来。”我弯下腰,在旺达释比的耳边哽咽着低声说道。

  我感觉到旺达释比紧握着的左手微微动了一下,检测心跳的仪器发出长长的“滴”声,仪器屏幕上偶尔起伏的曲线变得平直。医护人员听到警报慌忙赶来,拿着电击起搏器想要做最后的努力。

  旺达释比紧握的左手缓缓张开,在他的手心,放着一块我无比熟悉的白色石头。除了上面红色的符文外,它普通得就像是在路边随手捡来的,却在我眼中散发着温润而神秘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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