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水,回到地里。老五提着水桶,一桶一桶往带子里灌着,妈妈帮忙挣开带口。装好了,老五又摇动机器,挂拉带。
噗的一声,水从底下钻了出来,顺着带子向外流淌。看着那一截截鼓起来伸向远方的带子。妈妈笑了起来,我的心中却再次惆怅。谁让自己家的男人不中用呢,我心里想着这句话。
老五看了一眼手表说,“已经四点了,都出来一个小时了,我店里的门还开着呢,得赶紧回去了。大爷、小亮,那剩下的就靠你们自己了哦,有什么事的话再叫我。”老五说着便发动了摩托车,向妈妈做了个要走的手势,就骑上摩托离开了。
妈妈让我看着机器,她和爷爷提着铁锨沿着带子一路检查过去。我在机器旁边呆了一会儿,看到没有什么问题。也沿着带子走到地里。妈妈和爷爷正在打垄。地又宽又长,而且旱的久了,如果不打垄的话,浪费再多的水,也没法将地里漫完。
“你先回家吃饭吧,给我们带来就行了。”爷爷说。
“干脆你回家吧,爷爷,我来打垄。”
“我腿脚没你利索,还是你回家。”
“那你要看着机器点儿,爷爷。”
我跟妈妈打了一声招呼就回家了。
到了巷道里,看到奶奶正在给我捡回的废品分着类。
“弄好了吗?”奶奶问。
“弄好了。”
“怎么回事呢?”
“老五重新安装了一遍,然后就能抽上水了。”
奶奶也不说话,我知道她的心里和我想的一样。虽然解决了浇地的燃眉之急,但是可能又埋下了未知的隐患。
奶奶把温在锅里的馒头和菜收拾出来,我狼吞虎咽地吃着,真是饿了。吃完提上奶奶收拾好的饭菜,就往地里走了。
爷爷和妈妈打的垄已经足够再用几个小时了。我把饭菜从篮子里拿出来,叫爷爷和妈妈一起来吃。妈妈吃的很香,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看着妈妈的笑,我也高兴起来。
“小亮,你等会儿去打一桶柴油,顺便把手电筒拿来,怕晚上的时候机器油不够了。”爷爷说。
我答应了一声,等着他们吃完,提着空篮子回了家。
“奶奶,爷爷让我去打柴油。”
“这是五十块钱,先打五十的,后面不够了再打。把我们这些地都浇完,光油钱估计就得两三百。你说这地里能收多少东西,基本都花在种子钱、农药钱、油钱上了。咱们这庄稼人,辛辛苦苦种一年地,跟什么没干一样,”奶奶说着,“所以啊,还是要读书,考上了大学,有了工作,就不用下这个苦力了。”
我从奶奶手里接过钱,自己去打油了。这些天浇地的多,用油的也多,想不到买个柴油还要排队。等我打完了油,天已经黑了。回到家里,奶奶已经把晚饭做好了。中午饭吃的晚,还不饿,我提着饭,带上手电筒就出发了。
我把手电筒递给爷爷和妈妈。他们也还不饿,就把饭放在了地边上,等饿了再吃。地里的垄已经全部打完,剩下的就是察看水流的情况,浇完一垄,调一下带子,再浇下一垄。
“小亮,你跟你妈说,让她先回去吧,晚上我们两个在这里守着。”爷爷说。
我跟妈妈比划了一下。妈妈又冲爷爷比划着,意思是爷爷年纪大了,让爷爷回家睡觉,自己在地里守着。
他们两个推搡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按照妈妈的意思,让爷爷回家休息了。
我和妈妈在地边上吃了晚饭,就分头行动。我还是看机器,妈妈看地。将机器的油箱加满,又往机器的轮子上打了点油膏,就没什么事了。所谓的看机器,只是守在旁边,只要机器不出问题,就什么都不用管。
到了夜里,路边的草丛中都起了露水。不能再坐在地上了,我就躺在平板车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听着机器的轰隆声,间杂着草丛里虫儿的叫声。夜越来越深,连虫儿的叫声都听不到了,机器的轰鸣更加显出夜里的宁静。我闭眼躺着,似睡非睡。
爸爸虽然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可是什么都干不了。老五虽然不是个正经人,但是能做事,会挣钱。对于女人来说,宁愿是嫁给老五那样的人,也不愿嫁给爸爸。妈妈本来和老五断绝了来往,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又和老五扯上点儿什么关系呢。如果是正常的来往,也没什么。但妈妈终归是个不明事理、不知道界线的人。老五肯定不喜欢妈妈,他喜欢的应该是小云、小青那样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可是像老五这样的人,完全有可能干出把妈妈拐骗了卖掉的事。但是妈妈是想不到这一层上去的。该怎么办呢,我也不知道。只有听天由命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村里人常说,妈妈命好,因为下面这几个孩子都不像爸爸,都是些聪明能干的好孩子。希望村里人说的是对的,希望妈妈真的有个好命吧。
我想着想着,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一轮圆月挂在天边。不知道现在是几点钟了。机器还是照样转着。妈妈那边呢,该去看看。
我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夜里的野外还是有点冷的。走到地里,妈妈正侧着身子,下巴顶在铁锨把上,静静地看着远方。此刻她在想什么呢?她的世界,我们是真的不懂的。我走到妈妈身边,她好像吓了一跳,接着又看着我微笑起来。这夜里的宁静也融化了妈妈吧,让她那颗在现实生活里看不到未来、找不到方向的心获得了片刻的安宁。
“那边那块地的主人,在外面挣了很多钱回来。”妈妈给我比划着,两手上下叠着表示着钱的厚度。此刻,妈妈的心又回到了现实中,对别人的羡慕将增加她对爸爸的恨意,对这个家庭的无奈。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突然想到,妈妈和我是一样的人。我始终无法接受自己没有一个好爸爸、没有一个好妈妈的现实,总想着改变他们。而妈妈也没有接受自己没有一个好丈夫的现实,总想着改变这种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