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叶梓楠还是皱着眉头把药喝了,看到他漂亮的脸皱成一团,宿琦觉得既新鲜又解恨。
他总是一脸漫不经心,像是对什么都不在意,对什么都可以容忍,还从没见过什么事什么人能让他把脸皱成这个样子。
他刚放下碗,就看到她幸灾乐祸的笑容,灯光下她的眼睛里盛着满满的坏笑,白皙红嫩的脸庞带着淡淡的金边。
他忽然想起几年前和江圣卓施宸一起度假的那个法国小镇。那是个繁花胜开的季节,躺在花丛间,闻着花香,看着满天的繁星。
那个小镇的空气特别好,星星特别亮,他一直以为那是他见过最闪亮的东西了。
可是和眼前的这双眼睛比,瞬间就失了颜色。
他不是没见过绝色的女人,而且宿琦也称不上倾国倾城,可他就是觉得她长得很合他的心意,可能这就是江圣卓和施宸说的,合眼缘。
叶梓楠喝了药之后,宿琦抱了两床被子盖在他身上,大手一挥,“喝了药捂捂发发汗就好了。”
沙发并不宽敞,叶梓楠看着他身上堆成一团的被子,微微歪了歪头,“你就是这么对病人的?”
宿琦不明白,“你还想怎么样?”
可能是喝了热茶,叶梓楠此时精神好了很多,也有精力和她讨价还价了。
他扬扬下巴,示意着卧室的方向,理所当然地开口,“病人需要好好休息,床比沙发更适合人休息。”
宿琦站起来走了几步,挡住他的视线,摸着沙发,“不是一样的吗,沙发也很软很暖和。”
叶梓楠挑眉,“那还发明床干什么?既然你认为一样,我们就换一下吧,我睡床,你睡沙发。”
宿琦睁大眼睛看着他,他竟然这么说,果然是旧人了,连最起码的绅士风度都没有了。
叶梓楠趁着她发愣的时候,抱着被子绕过她直奔卧室。
宿琦反应过来追过去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床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安稳入眠。
宿琦本想拉他起来,刚踏出一步就停住了。
她忽然有种感觉,叶梓楠刚才的神采奕奕都是伪装的,其实,他此时真的很难受。
以前朝夕相处,她总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现在分开了,她却似乎能看清他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距离产生美?
宿琦看着占据了半张床的人,想了想,走过去抱起另外一个枕头,打算去睡沙发。
谁知刚拿起枕头,叶梓楠就开了口,声音虚弱飘渺,“陪我躺会儿吧。”
在寂静的夜里听来,竟然让她心尖一颤。
声音轻的像是梦呓,宿琦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在说梦话。
她弯着腰等了半天,腰都酸了才听到叶梓楠又喃喃低语,“我不碰你,只是躺会儿而已。”
宿琦紧紧握住枕头的一角,枕头严重变形。
他们之前的关系那么紧张,而且已经分开,离婚是迟早的,她一直在等他开口,或许他是有别的考虑,一直没提出来。
现在夜黑风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已经够引人遐想的了,现在竟然还要躺在一张床上。
如果她说,他们只是盖着棉被纯聊天,谁会相信?
宿琦最终还是躺了下去,虽然同床共枕了几年,但是她再躺下去的时候全身僵硬。
她记得叶梓楠对灯光一向敏感,伸手想要把床头灯关了,叶梓楠却忽然开了口,“别关,我躺一会儿就走。”
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赌气成分。他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却能感觉到身边人的抗拒和僵硬。
宿琦的心却一下子沉了下去。
是啊,他躺会儿就走,刚才不是还接了个电话吗,或许一会儿佳人有约呢。
宿琦在心理安慰自己,走了更好,免得到时候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毕竟他们现在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她越想越憋屈,后来竟开始握着拳咬牙切齿的腹诽他。
叶梓楠似乎觉察到她在想什么,淡淡地说,“你想的太多了。”
宿琦心一惊,歪头看他一眼,是闭着眼睛的啊,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个男人纵然是病着,也是不能招惹的。
她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天,当耳边的呼吸声恢复规律绵长的时候,她轻轻侧脸看了眼叶梓楠。
又过了一会儿,确定他睡熟了,才慢慢侧过身面对着他,手臂垫在头下。
空气中弥漫着那许久未闻却又熟悉的要命的气息,往日的记忆一股脑的从心灵最深处冒出来。
近在咫尺的这张脸比印象中瘦了少许,轮廓越加分明,五官立体感十足。
宿琦伸手想要去摸摸那道又深又清晰的褶痕,慢慢伸出手轻轻碰了下。
薄薄的眼皮软软的,她忍不住又摸了一下,最后竟然不舍得把手收回来,心里乐得像个孩子,嘴角不自觉的扬起,忍着不笑出声。
看他没有反应,她越来越大胆。手指顺着眼皮滑下来,划过卷翘的睫毛,笔挺的鼻梁,呼吸喷在手指间,滚烫,热度似乎顺着手指传到了脸上,脸上热辣辣的。
手指抚上他的唇,可能是感冒的缘故,双唇有些干裂,但是唇形依旧很好看。指尖最后落在下巴上淡淡的青色上。
硬硬的,摸上去扎得手指痒痒的,连带着整颗心都有些悸动,她流连忘返。
听着耳边均匀的呼吸声,他身上独有的男性气息萦绕在她周围,她往他的方向挪了一下,看到他没反应,又挪了一下。
宿琦不知道自己后来怎么睡着的,只记得她心里觉得很安稳很安全,这种感觉已经许久没有了。
半夜她被细小的呻吟声唤醒,叶梓楠紧皱着眉头,呼吸浑浊急促。
宿琦立刻坐起来抚上叶梓楠的额头,焦急地问,“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满头的汗。
叶梓楠并未答话,过了会儿宿琦才知道,叶梓楠是在做梦,轻声叫了几声也无果。
她心里有一个地方软软的,很难过,他满身满额头的汗,不知道是做梦的缘故还是喝了感冒茶的原因。
这个样子的叶梓楠看上去很脆弱无力,让她心疼。
她不知道曾经同床共枕的那些夜晚里,叶梓楠有没有出现过现在这种情况,如果有,她在干什么?睡着了没听到?
那为什么现在可以听得到?
那些日子里她真的没心没肺吗?
还是她一直觉得叶梓楠强大到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于是一直都不曾真正关心过他?
她轻手轻脚地把叶梓楠护在怀里,放柔声音,“没事的,别怕,我在这儿。”
轻缓柔软的嗓音在静谧的夜里听来格外情意款款,宿琦从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可以这么柔媚。
叶梓楠渐渐安静下来,宿琦慢慢又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她躺在叶梓楠怀里,一条腿搭在他的腰身上,另一只手被他握住放在胸前,掌心下是有力的心跳。
夜晚已经过去,昨夜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受了黑暗的诱惑,现在天亮了,一切就如同灰姑娘的南瓜车,十二点一过,一切烟消云散。
他们早已分道扬镳。
为了避免两人醒来的尴尬,宿琦轻手轻脚地脱离束缚,坐了起来,卫生间的门关闭的那一霎那,叶梓楠睁开眼睛,怀里忽然的空虚让他不适应,他弯弯手指想要抓住什么,最后却又放开。
宿琦梳洗完毕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叶梓楠正站在镜子前对着一身褶皱的衣服发呆。
叶梓楠睡相一向很好,那些褶皱恐怕多半是出自于她,宿琦心虚地从他身后窜过,去做早饭。
饭桌上安静的有些诡异。
叶梓楠慢条斯理的吃着早饭,看上去好了很多,然后一句话都没说就离开了,这一切都让宿琦迷惑不解。
再怎么着,也得说声谢谢吧?
一句话都不说算怎么回事儿啊?
宿琦到了办公室果然迎来两眼八卦的陈思佳。
“我看你面色红润,有红鸾星动哦。”
宿琦很没气质的把刚入口的水喷出来,咳嗽了几声,“你去天桥摆个摊吧,没准比现在挣得多,也清闲,动动嘴皮子就行了。”
陈思佳盯着她的脸,“一脸疲惫,昨晚没睡好?”
宿琦昨晚并不敢睡死,每隔一段时间就醒来摸摸叶梓楠的额头,感觉到他的体温渐渐恢复正常,她提着的一颗心也放下了。
这么持续烧下去,她真的怕他烧傻了。
陈思佳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问你话呢,你走什么神啊!”
宿琦懒得和她周旋,实话实说,“是,叶梓楠昨晚送我回去后住在我那里了。”
看着陈思佳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宿琦紧接着开口,“但是你别乱想,我们什么都没发生。他发烧了才没回家的。”
陈思佳点点头,一脸相信,但是宿琦怎么看怎么觉得她的表情诡异。
“那我能不能问问你们是怎么分配住宿问题的?我记得你现在住的地方只有一张床。你舍得他睡沙发?孤男寡女睡在一张床上,一个还玉火焚身,就没发生点什么?”
宿琦推开她,吼着她,“你走开,我不想和思想这么龌龊的人说话!他不是玉火焚身,只是发烧!发烧!”
叶梓楠刚从车里出来就看到江圣卓一脸坏笑的靠在车前。
他挡住叶梓楠的去路,指着他身上的衣服,“没换衣服哦,夜不归宿!衬衣皱成这样,啧啧!”
叶梓楠不理他,他继续,“回来换衣服然后去上班?”
叶梓楠拨开他往前走,拿钥匙开门,“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出现在公司吗?你就那么闲?”
江圣卓挥挥手,“那些凡尘俗事能和你比吗?我当然比较关心你―的私生活啊!”
叶梓楠根本不想理他。
江圣卓跟着他上楼进了卧室,然后绕着他转了两圈,“嗯,脸色比前几天好看多了,戾气也没那么重了,看来做做运动果然是对的。”
难得抓到叶梓楠的痛脚,江圣卓越说越兴奋。
叶梓楠充耳不闻,“你到底什么事儿?”
江圣卓坐在沙发上,依旧是玩世不恭的调调,“没什么事儿,我也是受人之托来问你一句,那块地……”
江圣卓只点了个开头就停住了,叶梓楠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叶梓楠冷哼一声,“不可能。”
江圣卓挑挑眉,“其实我觉得,他的考虑和提议都是对的,你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呢?是真的不合适还是,你公私不分,冲冠一怒为红颜?”
叶梓楠什么都没说,进了浴室。
江圣卓对着浴室夸张的叹了口气,大声吼着,“古语言,红颜祸水,果真是没错啊。”
没几分钟,叶梓楠披了件浴袍出来,不自觉地皱着眉头,“和她无关,别把她扯进来。你以为沈言磊是圣人?无利不起早,更何况他现在这么急功近利,这个案子成功了他能分得一杯羹,失败了,他会立马倒戈相向吞了整个华荣。”
江圣卓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调笑着,“这么宝贝啊,一句都说不得?”
叶梓楠抬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只一眼,江圣卓就噤了声。
他双手举起,“我投降,别这么看着我,我错了!我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