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院子徐令扬神清气爽,背着手学他大哥的样子脊梁挺得直直,只觉得天高云淡,看什么都异常顺眼。他是爹的亲儿子,嘿嘿,亲儿子!
快到自己院子的时候徐令扬忽然停住了脚步,脸上的笑容也僵了,“姨,姨娘!”喊完之后才后知有觉得反应过来,她不是自己的亲姨娘,忙捂住了嘴。
“扬儿,你这孩子气性怎么这么大?快过来让姨娘看看。”刘姨娘温柔地望着徐令扬,跟往常一样。
徐令扬没有过去,反倒后退了两步,“不!你不是我姨娘。”
刘姨娘顿时露出受伤的表情,“扬儿,你太伤姨娘的心了,姨娘怎么会不是你姨娘呢?是姨娘把你从小养大,姨娘多疼你你都忘了吗?”
“不,你又在骗我,我都听到了,你和二哥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亲口说的我不是你亲生儿子的。”徐令扬摇着头,神情有些激动。
刘姨娘心中咯噔一下,糟了,果然被这短命的听到了,这该如何是好?她不甘心握在手心十多年的傀儡飞了,便深吸了一口气,调整脸上的表情,“傻孩子,那是你听错了,你怎么不是我亲生的呢?你们兄妹三个姨娘最疼的就是你了。你这样说是要剜姨娘的心啊!”她摇摇欲坠,一副伤心不已的样子。
“不,不是!你不是!”徐令扬的脸涨得通红,心中十分气愤,他都听得清清楚楚的,这个女人还想哄骗他,当他是傻瓜吗?他不够孝顺她吗?她却一心把他养废养成草包!“你别过来,我不会再相信你的话的!”他大吼了一句转身就跑,跑到自己院子直接吩咐奴才关门,“不许放刘姨娘进来!谁不听就滚出去!”
奴才们虽觉得奇怪,却也不敢违抗命令,三公子的脾气他们可是领教过了。
待刘姨娘追过来被拦在院门外,她呕得脸都绿了,这个无情无义的小讨债鬼,她就不该让他长大。就算他不是她亲生的吧,但好歹也是她把他养大的吧,现在却翻脸不认她了,早知道就让他夭折算了。
且不说刘姨娘如何恼怒,就说阿九把英王世子那个糟心的妾领了回去,回到府里就把她拎到了跟前,“说说吧你是怎么想的?”
文家姑娘文兰心一怔,什么怎么想的?九王爷问话好让人摸不着头脑。
桃花见她不明白,嗤笑一声提醒道:“我们公子的意思是你才十五六岁,花朵一般的年纪,那英王世子都老得能当你祖父了,你爹不惜算计英王爷也要把你塞给世子做妾,你就没点自己的想法?”
文兰心张了张嘴,却迟疑地看了一眼阿九,没有说出话来。
阿九便道:“说吧,说实话,本王这人就是喜欢听实话,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本王不会怪罪你的。相反,你若是不说实话,那后果,哼哼,自己掂量吧。”
文兰心身子抖了一下,她虽然有几分小聪明,到底不如她爹有城府,遂思忖了一下便道:“能给英王英做妾,卑妾觉得十分幸运。”
“幸运?”阿九皱眉,给个老头子做妾还幸运?这姑娘脑子没问题吧?不是都说姑娘家喜欢俊俏少年郎的吗?怎么这一个倒喜欢老头子?
文兰心点头,“卑妾的爹说英王府富贵,卑妾给世子爷做妾,不吃亏,等生了儿子这辈子就有靠了。”
“哦,敢情你跟你爹是看上英王府的富贵了呀!你就能保证一定会生儿子吗?要是生闺女呢?要是连个闺女都生不出来呢?毕竟英王世子年纪不小了。你们就不怕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吗?”阿九斜睨着她问。
文兰心诚实地摇摇头,“不会,即便卑妾一辈子没有生养,英王府的日子也比卑妾在家里过的好多了,爹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与其嫁个年岁相当的操一辈子心,还不如给英王世子做妾,他是送卑妾享福呢。”
阿九张了张嘴,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瞧文兰心脸上的神情,她是真的这样以为的,这想法根深蒂固,不是他说几句话就能撼动改变的。所以他也失去了说话的兴致,“行了,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到了本王这里都没用,桃花带她下去换身衣裳,教她干活。”顿了一下又道:“别张嘴闭嘴卑妾卑妾的,听着别扭。”
“好嘞,公子。”桃花欢快地应着,她最喜欢教人干活了,上回徐小三可让她体验了一把当监工的滋味,可惜还没过瘾呢,徐小三就被送回去了。“公子,让她干什么活?”桃花挑剔地上下打量着文兰心,瞧着弱不禁风的,估计什么活都干不了。
阿九的眼神一闪,嘴里吐出两个字,“劈柴!”
“啊?”桃花张大了嘴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劈柴?不会吧?公子,要不换一样吧。”就她那个小细胳膊能拿动斧头吗?
阿九唰的合上折扇,淡淡地道:“换什么换,就是因为不会才要你教,人的潜力是无穷的,逼一逼就学会了。去吧,桃花,公子相信你能行的。”劈劈柴,再挑挑水,等把这两样活计练熟了,估计她就不会想着做妾了。
自此一心想着做妾过富贵日子的文兰心就过上了水深火热的日子。
文兰心她爹文二爷自从把闺女送到英王府给世子做妾,他心里可得意了,在家里喝着小酒,哼着小曲,背着手逗逗鸟,走路都带风。
哼,都骂老子是破落户,破落户怎么了?老子有本事,老子能让英王爷都低头。他思忖着大闺女进英王府也有段时间了,也不知近没近得世子的身,就寻思着去瞧上一眼。
按理说这事该他夫人出面,可文二爷是个走寻常路的吗?这天他换了身簇新的衣裳,借口找英王爷斗鸟就找上门了。
英王爷倒是在府里,对他拎来的鸟也很感兴趣,他趁机提出想瞧瞧闺女,却傻了眼。
英王爷跟他说他闺女被九王爷要走了,文二爷蒙了,他闺女是给世子做妾,跟九王爷有什么关系?九王爷怎么能把他闺女要走了呢?待要细问,英王爷就不耐烦了,“说知道那臭小子抽什么风?你问我,我问谁去?”他跟那个臭小子不对付呢。
文二爷得意而来,两眼直愣愣地出府,还是管家心善,跟他说是九王爷来王府探病,知道王府有这么个吃闲饭的,恰好他府上还缺个干活的,就给要走了。
文二爷听了这话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也没了,眼前一黑,差点没摔地上。就这般深一脚浅一脚回到家里,可把他夫人吓坏了,“老爷,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文二爷哭丧着脸,“夫人,咱大闺女没了!”
文夫人一听脸都白了,嘴唇哆嗦着,嗷的一嗓子就嚎起来,“怎么没的?是不是被世子妃磋磨没的?你这个杀千刀的,我就说那事不靠谱,你偏不听,非要把我闺女送去与人做妾,也不瞧瞧那世子爷的年纪比咱俩都大,都能做咱闺女的祖父了,我可怜的闺女啊。这世上,做妾哪有好的?人家坐着她站着,人家吃着她看着,一个不高兴打死打残都由人。偏你这个狠心的被富贵迷了眼,你陪我闺女,你陪我的大闺女呀!”她撕扯着文二爷,打着捶着。
捶得文二爷火气都上来了,伸手一推就把他夫人推倒地上了,“谁跟你说闺女没了的?”
“不是你自个说的吗?咱闺女还好好的?”文夫人顿时一喜,也顾不得摔得屁股疼了,爬起来抓着文二爷的袖子问。
文二爷哼了一声,道:“那也得你让我把话说完。”没好气地甩开夫人的手,“咱大闺女被九王爷要去了。”
“九王爷!”文夫人的眼睛都亮了,“天,九王爷看中咱闺女了?这是好事呀!老爷你怎么反倒不高兴呢?”九王爷是圣上的胞弟,可比英王世子强多了,最主要的是九王爷年轻英俊呀,闺女跟了他不委屈。
文二爷瞧着喜上眉梢的夫人,嗤笑一声,道:“别想那美事!九王爷才跟圣上太后打完擂台,全京城都知道他以身侍佛不成亲,转头他就领个妾回府,这不是打圣上跟太后的脸吗?他说他府上还缺个干活的人,把咱闺女要去当奴才干活呢。”
文夫人傻眼了,哇的一声又哭了,“我苦命的闺女啊,虽没有锦衣玉食,可打小也是有奴才伺候着,长这么大我连厨房都没舍得让她进呀,现在还不知被磋磨成什么样了?老爷,老爷,这可如何是好呀?”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给老子闭嘴!老子的气运都是被你哭坏的。”文二爷被哭得心烦,大声吼着,“我能有什么办法?那是九王爷,太后娘娘的爱子,圣上心尖上的人,我能怎么办?”
“那,那就不管闺女了?”文夫人不敢再哭,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文二爷眼睛瞪大老大,要吃人似的,“怎么管?你管一个给我看看?”他虽然混不吝,可也知道哪些人是他绝对不能惹的。
文夫人瑟缩了一下,小声嘟囔,“王爷也不能抢了人家闺女呀!”
文二爷烦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走烦了往床上一躺,闭上眼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只觉得有一把火在胸口烧。他猛地又坐起来,一咬牙道:“不行,我得去把闺女要回来,又没有卖身凭什么就让我闺女做奴才?”对这个大闺女他还是很有感情的,甚至比后头几个臭小子都上紧些,不然能算计英王爷就为给她寻好好去处?
文夫人反倒迟疑了,“老爷,那可是九王爷,胳膊拧不过大腿,若是惹恼了他——老爷你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呀!要不,就算了吧,这就是咱闺女的命!”哭过闹过她就恢复了理智,她是心疼闺女,可她更看重儿子,夫君和儿子才是她今后的依靠。
“九王爷怎么了?王爷也得讲理!老子就不信天子脚下还没个说理的地方了?不是有御史吗?老子烂命一条,老子怕什么?他要是不还我闺女,我就去敲登闻鼓,滚钉板告御状去。”文二爷心一横扯着嗓子吼道,穿上鞋就要往外走。
文夫人拉住了他,“老爷,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们娘几个可怎么活?”死活不放他走。
文二爷眼睛一瞪,“呸呸呸,你这臭娘们嘴里能不能说点好听的?晦气!必须去,老子从来没认过怂,老子今儿要是认了这个怂,老子能憋屈死!”
文夫人仍是不放手,“老爷,你就是要去也得等明天呀,这天都快黑了你还上哪去?再说了,你就这么莽莽撞撞的去了?不得合计合计?”
文二爷一想也是,“那好吧,明日再去,你这婆娘还不快去瞧瞧晚饭好了吗?纯心要饿死老子?”他骂骂咧咧的。
文夫人早就习惯了他的性子,也不在意,只要他不去找九王爷晦气她就松了一口气,至于明天,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陈佳玉的母亲陈夫人寻了小姑子陈氏一起去大将军府,因为自个闺女做得那事,陈氏理亏,只好捏着鼻子陪嫂子走这一趟。
宁氏听了门房上的人禀报,十分惊讶,“她怎么会来?”她与陈氏虽是妯娌,但早八百年就不打交道了,也因为她一直呆在小佛堂,上一回儿子认祖归宗她才见过这个三弟妹一回。
吃惊归吃惊,人都上门了也不好不见,“请她进来吧!”宁氏现在儿子出息,日子过得舒心了,以前的那些仇呀恨呀的便不那么刻骨铭心了。
不大会,丫鬟便领着诚意伯三夫人陈氏进来了,宁氏见一起来的还有两个人,瞧着像是一对母女,她的眼神闪了闪,面上却不露声色。
宁氏坐在上头淡淡的,“三弟妹怎么有空过来?”公公和小叔在儿子认祖归宗宴上闹得那一出宁氏还记恨着呢,难免迁怒到陈氏身上。
陈氏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见,脸上十分尴尬,“过来瞧瞧大嫂。”
宁氏扫了她一眼,“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我是个直性子,玩不来那些弯弯绕。”
陈氏就更尴尬了,忍着屈辱强笑道:“瞧大嫂子说的,满京城谁不知道大嫂子最是玲珑剔透。”小小地捧了宁氏一把,“既然大嫂问我就直说了,这是我娘家的嫂子跟侄女,宁非大侄子救了我这侄女,我娘家哥嫂都十分感激,就托我领着登门道谢。”
她的话音刚落,陈夫人就堆起笑脸诚恳地道:“可不是吗?令公子仁义心肠,救了我家闺女,就是救了我们全家呀,我与老爷心中感激,大将军府富贵,也瞧不上我们小户人家的仨瓜俩枣的,唯独我这个闺女倒还生得齐整些,人也不太愚笨,就送与令公子做个端茶倒水的丫头服侍左右。”
一边说着推了推闺女,“佳玉,还不快见过大将军夫人。”
陈佳玉羞得脸通红,上前行礼,“小女陈氏佳玉拜见夫人,若没有大表哥搭救,小女——小女愿以身相许报答大表哥的救命之恩,哪怕为奴为婢,只要能服侍大表哥,小女都心甘情愿。”
这母女俩的一番话让陈氏眼前一黑,“嫂子你胡说什么!佳玉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她只说嫂子是登门道谢的,没想到她们还打着这样龌龊的主意?要是早知道,就是说破大天她也不会走这一趟,丢人,太丢人了。
陈夫人反道:“这怎么是胡说呢?这是好事,是佳话呀。”她腆着脸冲宁氏讨好地笑。
陈氏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扯着她嫂子就要告辞,“嫂子你别说了,道谢你也道了,就别打扰大嫂了,咱们走吧,我府上还一堆的事呢。”
陈夫人怎么会甘心离开呢?挣扎着就是不走,“大将军夫人您说是不是?英雄救美可不就是一段佳话?”
宁氏的脸色也不大好,“还有这事?我还真不知道,玉雀,你去瞧瞧大公子在不在?问问他有没有这事,人家姑娘都要以身相许报恩了,问他怎么办?”
玉雀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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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结束了,又开始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