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6
趁着湘虔在一旁嗑瓜子打牙祭的时辰里,第二位前来聘亲的人很快便出现了。
这第二个来的男子,较第一位来的古溢神君,虽说相貌比不上,但是面容气质比较强成熟稳重,给人一种优雅的魅力。
湘虔手边摆了一本花名册子,鸢贞拿过去看,果然有这些个聘亲者的详细资料。来人是闳闾山西南天的恙缔神君,成熟俏君子一枚。
鸢贞打量着这位举止比较优雅的君子,觉得此人从头到脚完全都是十分的庄重,看不出其人有什么不良的习性或是不好的习惯。
那湘虔那个眼尖的人是如何看出来的?
鸢贞执了把团扇遮住了自己大半的容颜,偏了个头询问湘虔:“哎,我瞧着这位公子品性端庄华贵,脸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雍容之态,你觉得怎样?偿”
湘虔脸上擎着不知名的笑意,“不错,这个恙缔神君确实是个出生富裕的神仙,况且他的举止都是经过课程的修炼所铸就的,他所在的门户,实为大方之家。”
鸢贞嗯的点点头:“如此才子,你也要把他逼退?”
湘虔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诚然,这公子看着温润如玉,是个不可多得的郎君人选,但是你知道我是不可能成亲的,所以只要是来求亲者,我都一并对待。”
鸢贞白眼,可怕又心思狭隘的女人。
“好吧,既然是如此,那我多说无益。不如你来告诉我,他的弊性在哪方面吧?”看人不能只看表面的道理她固然懂,但是眼前这个公子看着很温善,委实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湘虔与她不同之处,便是她很早以前曾经流连于人间的万丈红尘,阅人无数,所以对待把握看透人心这一方面也算是有些经验。
鸢贞所好奇的是,湘虔如果仅凭着对方的家庭背景和性格特点以及行为,是如何判断出对方的弊性的。
她们这边把人聊的差不多时,那位恙缔神君也慢慢走到台前,先是拱手作揖,才道:
“今日恙缔能面见两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实乃有幸,但是恙缔并非喜好美姬之人,今日知道湘虔姑娘到来,专程为湘虔姑娘而来。”
真像是让人怦然心动的情话。
鸢贞欣慰的点点头,这个恙缔神君倒是有两把刷子,讲得一口好话。他的意思就好比要私定终生的恋人一般,表决了自己追随湘虔的决心。
只是湘虔已经练就了铁石心肠。
只听到湘虔装模作样的温柔一笑,然后娇羞似的道:“恙缔神君多礼了,且湘虔只是个粗蛮之人,承受不住恙缔神君的抬举,还望恙缔神君指教。”
男子回道:“哪里的话,恙缔对湘虔姑娘多有耳闻,也知晓姑娘的劣与优。”
话锋一转,“但是姑娘的优远远大过劣,那么我们又何必执着于劣性不放手呢?是为神,其实也为人,人总有些劣性是不能自已的。”
好伶俐的一张嘴,应当是很会讨好女子的罢。
湘虔叫了个丫头进来耳语几句,才带着端庄的笑意道:
“既然如此,恙缔神君不妨先坐下来,饮一杯茶水。今天要谈的事情关乎重大,我们不妨慢慢聊聊。”
恙缔点头礼谢,走向了一边的宾客座席。后方的小仙娥端了茶壶茶杯走向座席。
鸢贞小声淡淡道:“你说说,他的弊性在哪里。”
湘虔则是气定神闲的笑,眯着眸子,“你看看,他出生在贵族,想来从小就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你应该知道,男人其实应该穷养的好,穷养才能练就他身为男子汉的坚韧品质。”
抓了个苹果咬上一口,“富养其实比较容易让人产生唯我独尊的心理,还有跃人之上的错觉。”
鸢贞勾唇否认:“但是也有很多出生就是贵族品质也很优良的。”
湘虔漆黑的眸子内敛着嘲讽的意味,“那是你看不懂他眼神中一种与生俱来的据慢和傲气,他是个特例,而且这种高傲是因为他的背景所培养出来的。”
鸢贞觉得这个推理不一而足,“你很确定吗?”其实她觉得湘虔说得不无道理,但是好像太过肯定。
恙缔的眼睛很黑,但是很清明,经常让人看着觉得有一种凛冽之感,无形中又暴露出他心底的很多想法。
“一半一半吧,不算完全肯定,但是据我多年来看人的经验来说,这个方向应该是对的。”
鸢贞嗯了一声,“接着说。”
“看他说话的方式和用词的讲究程度,可以看出他是个读过一些书的人。读书人最常见弊端的便是孤芳自赏,自命清高。”
湘虔一只手在桌子下指向恙缔神君,“你看看他的手”,鸢贞看过去,发现恙缔神君的手指纤细且没有纹路,虽然说不上白嫩,但是皮肤还是很好的。
“看他的手就知道他在家中必是人人都供奉着的人,应该从来不用干粗的活路,所以他看着虽然文质彬彬,但其实应该是个文弱之人。”
鸢贞顿悟,哦了一声。这样确实没错了。
“他既然如此贵重,必定心高气远,对钱财或者物质方面应该是没有追求的,应为他家境好”顿了顿又道:“且你看他读了些书,又听闻他平日喜好作诗,肯定想找一个有才学的女子做妻子。”
鸢贞赞同,开始有些崇拜她了。
“至于你说他成熟,我觉得应该是因为年龄吧,据资料上记载,这恙缔神君今年已经是十七万岁了,比我都大。”湘虔一副嫌弃的表情。
鸢贞这就不乐意了,讥诮她道:“嘁,你还想找个年纪比你还小的不成?况且我还比她大呢,你有什么好嫌弃的。”
“算了吧”湘虔摆手,“多说无益”
“那照你这么说”鸢贞过了一会儿才再度开腔,“他这么多年都没有成婚,大抵是因为他这种与生俱来的傲慢,而这种傲慢却没有哪个女子会喜欢。”
不喜欢很正常,用个人的错与对去衡量别人的对与错,观点不同必定会造成隔阂。
况且要是要谈婚论嫁的两人连思想或观念都有很大的出入,又如何能长长久久的生活在一起呢?
“没错,我猜就是这样。”
鸢贞突然一笑,“这么说来,他会把你定为求亲对象,看来也是退而求其次了。”轻轻袅袅的看着她,“可能人家是看上你的美貌,才狠心放下高姿态来追求你吧。”
湘虔轻咳嗽一声,“你就不能说的不这么直白么。”
湘虔总结了总总迹象,给出了最终的答案:“这样的人,应该最讨厌不知礼仪不遵循妇女含蓄雅致的粗蛮女子。所以要摆脱他,其实也很容易,只要装作一个粗蛮人就可以了。”
鸢贞适时的补刀:“没错,况且摆脱他对你来说更加简单了,因为粗蛮就是你的本质,你根本无需要去矫揉造作。”
湘虔:“・・・・・・”
这么看来,她姑母为她物色的郎君也不都是完全是好的,毕竟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完完全全的黑或完完全全的白。
不一会儿,天气便风起云涌,白云遮住了温和的太阳光,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这样一来,让本来就处在潭水旁边的环境更添上几分凉意。
鸢贞和湘虔还在小声交流着,也发觉这周围的气温也下降了不少。在一旁坐着的恙缔神君已经喝完了一盏茶水,起身向湘虔走来。
恙缔一边走着一边脱下自己的外衣,慢慢的披在了湘虔的肩膀上。
“看来这气候也是变化无常,姑娘的身体娇贵,可不要因为这天气无端受了寒。”一句话把湘虔弄得一愣一愣的。
恙缔还对着鸢贞道歉:“真是对不住了,这位姑娘,在下今日之穿了这么一件外套,不能帮姑娘避寒了。”鸢贞微笑摆手,“承蒙神君体贴,我并不冷。”
还没接受就已经进入角色了,还是对所有人都一样体贴?看来这个恙缔神君是看定湘虔了。
恙缔回到座位上端坐着,再度开腔:“在下也不想多叨扰浪费湘虔姑娘的时间,我们今日为何会会面在此相信无需我多言,我们就开门见山的说吧。”
鸢贞弯唇浅笑,看来,又有一出好戏看了。
当恙缔神君正要再度开腔之时,湘虔在他开口之前先打断了:“既然你我心知肚明,那我也希望你能知道我的要求。”笑得烟视媚行。
手拿捏着咬了几口的苹果,再狠狠的咬了几口,“老实说吧,你别看我们女人有点美貌就可以眼压群芳了。“咬着苹果咯吱响,口齿不清道:“但是美貌这种东西哪里值钱呢。”
恙缔看着她狼狈的模样,愣了一下,才道:“那是自然,容貌这种东西只是皮相,说不定哪天就没了,只要智慧才是会永远伴随人的美丽。”
“嗯”,说着开始把脚搭在前面的桌子上,“那么,我就问点实际的吧”,她开始认真的看着她,“你有地契么?家产有多少?你们家是不是就你一个儿子?”
恙缔神君显然僵住了,有些傻愣的反问道:“湘虔姑娘,你这是・・・・・・”
“别误会,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到时候的遗产分配问题。”她瞥嘴朝着地面上吐了一口咬碎了的苹果,“如果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的话必定能得到所有的财产嘛。”
朝他眨眨眼,“毕竟你也是知道的,有钱的・・・・・・才是爷,没钱人家屁都不愿多放一个,谁理你,对吧?”
鸢贞在一旁偷笑。
真是下了本了,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上了,不知道这个恙缔神君心里是怎么想的,都不敢随便揣测。
恙缔神君的脸黑了,黑得相当彻底,也变得愈发的晦暗和凛冽。
但是可以看出他是忍着湘虔的这种无礼的作为。
湘虔看他那副样子,就知道快要搞定了,遂最后加了一把力。
她厌恶的骂了一句:“这是什么烂玩意儿,竟敢端上桌子来让本宫服用。”说着把那苹果狠狠的扔到了地上,摔了个稀巴烂。
恙缔神君眼睛都直了。
“来人啊,告诉我今天是谁把这坏了的果盘端上来的,我一定要打断她的腿!”
恙缔神君站了起来,吓得脸都白了,匆匆忙忙道:“湘虔姑娘,在下想起家中母亲还有事情要与我商谈,在下迫在眉睫,先走一步。”
说罢,就酿酿呛呛的离开了。
湘虔还摇着手帕对他喊道:“哎,恙缔哥哥,你不谈论大事了吗?那慢走啊,小妹还等着你下次来找我哦,财产的事情我们下次再谈。”
然而,恙缔神君已经早没影了。
・・・・・・
鸢贞恨不得扑过去抱住湘虔,“太有才了,我看被你轰走的那些人,别说下次再见了,就怕他们再碰上你都要绕道走了。”
“说明我魅力无边。”
“厉害厉害,实在是厉害。”
湘虔理了理衣袖,漫不经心道:“真是的,这些人都太极品了。你说我姑母的品味怎么这么奇特,给我选了这么些没用的人来。”
鸢贞砸了个葡萄过去,“大言不惭。你以为现在天界的男神容易选么,好的都被人家抢尽先机了。你自己又不愿主动出手,好货色哪里轮得到你。”
“哼,这才和我待着不到半个时辰就跑没影了,实在是无趣。”
“好了,就算是锻炼口才吧。接下来还有多少个・・・・・・我觉得有些困了。”
“你等等,我看看”湘虔抡起桌子上的花名册,从上往下的点了一会儿。
“额,不多了,还有九个罢了。”
鸢贞眯着眸子试探似的道:“九个?”
“对的。”
“再见。”
“哎,鸢贞,是不是好友啊,临阵脱逃什么的太不讲义气了,别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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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鸢贞觉得腰酸背痛。
这几天湘虔疯了,一直往她的宫殿里跑,拉着她到这里到那里去找乐子,做一些没心没肺的事情,还很开心。
她呢,被这样体力加精神的摧残下,身体变得软绵绵的,手脚都乏力。
于是乎,她终于决定要想办法摆脱掉湘虔的魔爪。
今日束阁宫出奇的安静,一群小仙娥经过,“湘虔上仙早。”
“早,你家主人可还在休息?”
“回上仙的话,主人今日一大早就离开了,不知所为何事,但是她让我们转告您请你不要牵挂。”
湘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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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她为什么要跑这么远,是怕湘虔追上来么?可是湘虔怎么可能知道她要往哪边跑?比较九重天这么大,还怕躲不过她?
不过她今日无意间看到这条道,就进了,然后一直往前走。
上一次走这条路时是因为看着七彩神雀所以好奇,遂跟着它们进了这条小道,一直走了很远很远。突然想起,这条路的尽头,是无忧泉。
上一次她也有幸亲眼看到了无忧泉氤氲的雾气,当时其实就已经满心欢喜了,只是因为当时并没有空闲时间让她能够进去泡一泡。
她凭着那天的记忆,一鼓作气的走上了这条小路。这条路很陡峭,一路上跌跌撞撞到最后竟然还是被她找到了。
无忧泉。
氤氲的水气不断的从泉面生气,白白的笼罩出一个烟雾缭绕的世界,有些像飘渺峰的精致。却没有一个人在里面泡着。
她又想起,她以前带着陨籍到飘渺峰的场面。以及,在这里遇到了墨衍。
他们拥有近乎一样的眼神。她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很奇妙。
以前她都不信师父白夜所说的,是因为以前她便觉得,陨籍的那双眼睛,像一盏正义的明灯,可以把世间的所有阴谋晦恻看破。
她觉得那样的眼应该是独一无二的。
但是当墨衍出现之时,她才看得清楚。那是真的,世上怎么会有两个神态如此相似的人呢。
真的不是同一个人吗?
不过墨衍和陨籍倒是真的性格不相似。陨籍他体贴入微,从来不向困难低头,冷眼看遍世间的所有邪恶。
墨衍他一生正气,好善乐施,但是他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在乎,永远都是一副淡漠的样子。
想来想去,都没能想出个所以然出来。
她蹲在无忧泉边,看着无忧泉底的岩石发呆。
温泉本来就是一种能够舒缓疲劳开散胫骨的好东西。泡温泉是一种享受,不过她从来没有泡过这一池子泉水。
一是因为这无忧泉处在比较僻远的地方,二是无忧泉的灵气太重,寻常的小仙不敢靠近,生怕被其浓烈的灵气给灼伤了。
没人正好,她可以放开一些,不用拘谨着态度。也正是她今日腰酸背痛,所以泡了这泉水应该很适合,只不过以她的法力,也不能泡太久罢。
泡太久,怕是要头晕目眩的。
但是无忧泉・・・・・・泡了它,真的可以消除忧虑,一世无忧吗?
回神之时忍不住自嘲自己异想天开。无忧大抵只是个名字而已,她心里在期待什么呢?
靠近泉水,蒸出的徐徐热气糊在她的脸上,十分舒服。她再谨慎的朝着池子里瞧了瞧,应该是没什么人的,这才宽衣解带,一层一层的褪去衣裳在岸上。
但是这泉水实在是清澈得很,她还是带了一条长长的丝带在身上一步一步的进入池水中,想着兴许能用得上。
水很热,她慢慢的把身子尽数浸泡在水中,觉得自己的心出奇的静。
很快,腰酸背痛的症状就有所缓和,她活动了一下子身子,觉得真的舒畅了不少,遂心情也好了很多。
泉水上飘来几朵兰花,她惊奇的捧起一朵看着,这里竟然会有兰花,真美。
她注意到距离自己不远处有一块黑色礁石,正想着要不要过去靠着礁石让自己舒服一点,却忽然听到一声哗啦的水响声。
顿时泉面水花四溅,激起一个小浪潮。
鸢贞的脚步像是被灌了铅一样钳制住了,整个人如同石化了一般。
一个人影从水底钻了出来,把泉水激起阵阵涟漪散开。
她看清这个人影之后,有一种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或者消失在原处的想法。
那个身影有着一头美丽的青丝,现在被水浸湿了贴在那张俊美的脸上,生生增添几分邪魅和蛊惑的意味。
平日他穿着衣服她没有看见过,现在才看到他的身材。
他的身材颀长,可以说魁梧,也可以说是精神健壮的,古铜色的皮肤,每一块肌肉都结实且线条清晰・・・・・・她屏住呼吸,赶紧移开自己的视线。
墨衍正慢慢的走过来靠近她,他脸上还有未擦干的水珠,让他的五官显得更加络廓分明,眉目俊秀。
她想在他过来之前,感觉消失在远处,可是她的衣服在岸边,她还・・・・・・***着身子!
想到这里,她慌了,还好带了一条丝带进来。她赶紧把身子全都浸入水中,只留下一个头在外边,用丝带把重要的位置给遮掩住。
可是现在是白天,这泉水清澈得很,不知道他刚才・・・・・・有没有看见。
她看着墨衍一步步的靠近自己,觉得十分尴尬。想着自己身为后辈是不是冒犯了他,要怎么开口和他说上一句话,可是刚才她仔细看过了,这池子中哪里有人在啊。
虽说心中是苦不堪言,但是毕竟是上神,不能在他面前方寸大乱,不然肯定又要被他戏谑。
想到这里,她赶紧平复心中的激动,想着如何打破这等尴尬的场景。
难道要她带着礼貌端庄的笑意说:“墨衍天尊,你好啊,没想到今天你也在这无忧泉中游乐,真是巧啊。”
她没有那么厚的脸皮,说不出这么坦荡的话出口。何况,墨衍可不是会给她脸面的人。
还是要恭敬礼貌的说:“真是不好意思,墨衍天尊,方才没有注意到你在此游乐,才贸然进来打扰。这是我的过失,希望你海涵,我立马消失在你眼前。”
这样说?那她不是自掘坟墓吗,她身上仅仅扣着一条薄薄的丝带,要如何不走光的挪到岸边再像个没事人一样走开?
怎么说都不对!这本来就是个错误的场合,她看到墨衍走得越来越近,干脆自我催眠,装起死人把头也埋进了泉水里,慢慢的朝着原离墨衍的方向挪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