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殿内没有什么别的人,殿内的***也并不明亮,相摇曳,仿若白昼,则殿内颇有些昏黄的感觉。
正德皇帝静静的坐在书案之后,不远处还站着几个贴身伺候的太监,大太监张泽弯着身子侍立在他身后,也许是觉得殿内太过静逸了些,也许是站的时间太久,腿脚有些受不住,身子总是晃来晃去的,不过他心里也觉得今天的年关过得有些压抑,这一年来虽是眼前这位帝王力求朝政平稳,但最后还是生出了许多事来,风起云涌之际,之前的年夜饭的气氛便也有些诡异在里面了。
最让人担心的还是随着朝政跌宕起伏之际,这位帝王的身子骨也是每况愈下,别的人可能不太清楚,但他这个贴身侍候的太监大总管却太明白不过了,这位皇帝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每日处理朝政都是强打着精神头儿,在臣子们面前还能谈笑自若,但若是到了没人的地方,更多表现出来的是一个累极了的六十岁老人那种风烛残年的感觉,让人心里实在不是个滋味儿。
在这静的只能听见外面北风呼啸声音的大殿当中,张泽心里不由暗自念叨了一句,皇上真的老了。
“羽林左卫副都指挥使,巩义县男赵石奉旨觐见。”
殿外的一声呼喝打碎了大殿内的平静,也吓了张泽一个激灵,心中暗骂了一声作死啊这么大的声音,却是见正德皇帝的身子一挺,声音中也透出了几许活力。“叫他进来吧,把灯调亮些,这里不用人侍候了,你们都出去吧,张泽,你去告诉外面弄些垫饥地果子进来,再热上几个小菜儿,嗯,再拿上一壶酒进来。。。。
张泽立即应了声是。脸上也露出了喜色,皇上这些日子吃的东西越来越少,便是年夜饭也只是浅尝辄止。这个时候叫酒叫菜显然并不单只是为了那位赵大人准备的,这大过年的。祖宗上也没有在这个时候接见外臣的规矩,除非事急,否则不管是皇家还是大臣们都要和家人呆在一起的。见这个赵石应该是没有什么大事,不过越是如此,才愈显这人的特殊,想到这些,立马麻利的指挥着几个小太监将殿内的***弄地通亮,接着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自己也小跑着下去忙活了
等赵石踏入乾元殿的时候,殿内只有正德皇帝一人,这个情形让他不由一愣神,不过还是拜倒在地。“臣赵石参见陛下。”
“起来吧,坐下说话。”
赵石借着起身的机会,抬眼看了高高坐在上首地皇帝一眼。看见对方脸颊上带着些潮红,但其他地方则苍白如死。面容更是有些浮肿,眼神虽然还是那般威严难测,但比之寿宴是哪个见到时更显虚弱了很多,心中也自道了一句,这位大秦皇帝陛下恐怕时日不多了。
“听说你在西山那里弄的有声有色。。。。:没回家里看看?”
赵石自从在巩义县见到了然和尚以及那个道士时便知道朝廷耳目遍布四方,西山这点事情肯定是瞒不过这位皇帝地,也不想隐瞒什么,直接道:“是,西山大营羽林左卫上下官兵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回家了,这是臣的命令,所以臣自己更不能坏了规矩,不然上行下效,军纪便荡然无存了。”
正德皇帝闻言笑了笑,不过却是接着说道:“你这心思是好的,不过听说你军纪严苛,如此统兵不怕激起军卒怨愤?我这里可是已经有些人上奏说你对下严酷,不近人情了,而且你这些日子罢免,升迁地将校也多了些吧?兵部虽都准了,但这恐怕也不是长久之计,你有什么章程没有?如此急功近利,朕这里有些担心啊,今天这里没有什么旁人,你也不用讳言什么,跟朕好好说说。”
赵石沉吟了一下,这才接着他的话头说道:“臣这里也知操之过切了些,但臣也知道,军法最是无情,若什么都讲个情面,这兵便也领不得的。
臣也没什么好的章程,只认准了一条,能者上,愚者下,犯了臣的军法便没什么道理好讲,至于其他,臣还没想好,也不敢给陛下保证什么,若陛下认为臣做的不对。。。。
听他这么一说,正德皇帝先就乐了,这样的君前奏对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听到,自然觉得好笑,不过也觉得眼前这个少年指挥使说的都是实话,只是有些过于实诚了些,这人实在与旁人大不相同的,这时微微摆了摆手,阻住了赵石的话头儿,“朕说过地,让你放手施为,自也不会干涉什么,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朕不懂军务,也就是问问罢了,朕只要的只有结果而已,不过明年开春儿,朕要看到一支改头换面的羽林左卫,这个你得给朕下个保证,你要是觉得朕不讲情理,这个副都指挥使自有人来接替,武学那里正缺人手,你到那里先磋磨一阵子。。。
。朕地意思你可明白?”
赵石暗自皱了皱眉头,训练军卒哪里是那么容易的?没个一年半载地怎么成?这位皇帝嘴上说着让他放手施为,又说他操之过切,此时又定下了时限,真是好话坏话都让他一个人说了,看来这局势真是已经到了间不容发的地步了,难道说京师诸军,就指着一个羽林左卫呢不成?
他考虑的并不算长远,只是因为之前一直在漩涡之中,听得一些机密之事,对局势的发展还算有那么一个大致的认识,他为人又是警醒居多,自也不会认为这位帝王对自己另眼相看是因为自己身上有什么了不得的优点,既然如此,所以立即便
关节上面。
他此时的见识虽说只隔了一年。但也非刚进京时可比地,对京师诸军更是详熟于心,长安的军队其实只有三支可用,其中两支都在羽林军这里,另外一支便是那位李敢当统领的雄武军,其他如殿前司禁军虽有环卫京师之责,但分散于各处,多归属于地方统管,调动起来有些困难。还有左右屯卫,太子东宫府卫等等都是名存实亡,建制虽在。但内里却没有军卒充任,都可以不记的。
想到了这些。他才猛然之间惊醒,自己手下的五千人若是在平日也不算什么,和其他几军相互牵制掣肘。没什么大文章可作的,但如今朝局动荡之际,他这羽林左卫便也成了一支不能轻忽的军力,谁若想有什么动作,即便是皇上这里,都得将他这羽林左卫计算在内的,所以太子那里才会急急的弄出一个秦克简来跟他争夺这羽林左卫地军权,所以一计不成,便又勾结马匪,想要。。。。
。所以这位帝王在年关之时还要叫他进宫。就是不知景王那里又有什么动作在等着他,一切的一切都从没有这般清晰过,如同细流般在他脑海中一一闪现。于此同时,他也在紧张的计算着这里面地得失。他这边羽林左卫刚经过一场大的清洗,便已经如此重要,那羽林右卫,雄武军岂不更是至关重要?但今晚这位帝王只找自己来这里,语气中也是要拿羽林左卫大做文章地样子,难道其他两军都已经不可信任?
李敢当那里好理解,毕竟是李氏门阀的族长,李延禄如今还在大理寺压着,此人声明虽是不错,但在这个关头确实不足以托付的。
那羽林右卫呢?羽林右卫指挥使宋胜,这人他虽没有见过面,但听说与五皇子走地近了些,而自己呢,那就不用说了,景王府出来的,一个景王私人的名头是怎么也跑不了的,这么说来。。。。。。这位皇上最信重的难道是景王?再想想自己进京之后的际遇,自武举之后,一路蹿升到羽林左卫指挥使的位置上,除了一个秦克简之外,几乎没有什么障碍,便也越发的肯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这个时候他虽是想的深远,但心情却松泛了下来,正德皇帝见他一直没有说话,也并不催促,而是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起了眼前这个少年,面容有些平淡,甚至说是粗豪也不为过,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身上的羽林卫指挥使地官服整理的一丝不芶,不过从颜色上看,有地地方已经洗的泛了白,到是腰杆在进殿之后便是挺的笔直,显得身姿越发的挺拔而不群。
脸上已经丝毫看不出这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人,沉思的时候,一双本来有些淡漠的眼睛偶有光芒闪过便亮的吓人,便是以他的阅历见识,也不得不在心里说上一句,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对方一直没有说话,他这心里没有恼怒,看着对方两月不见,便越发显得沉稳内敛的气势,反而在心里升起了几许羡慕之意,不过随后便也觉得好笑,他乃帝王至尊,却要去羡慕一个臣子,这要是让别人知道?岂不沦为笑柄?
就在殿内的两人都是思绪跹之际,殿外脚步声响,张泽领头走了进来,接着便指挥着一群小太监摆好桌案,在几个大大的食盒子中取出热腾腾的饭菜和果品摆了上去。
闻到这股菜香,赵石不由咽了一口唾沫,今天忙活了一天,中午时也只是草草吃了一些,他正是在长身体的时候,食量自然大的吓人,本来还想着晚上好好弄些吃食果腹的,不想却被叫到了这里来,方才一番紧张的思索,还不觉得什么,但现在被这香味一勾,腹中不免雷鸣作响,唾液也分泌的越加的快了许多。
正德皇帝看见他的样子,不由莞尔一笑,挥手斥退了已经布置齐全了的众人,笑着道:“你还没有用饭吧?来,陪朕喝上几杯,什么容你吃饱了再谈也是不迟,嗯,不是有那么句话吗?皇帝不差饿兵。。。。。。.谨,这里没有旁人,自也不会有人说你君前失仪,酒菜不够,自管叫他们添就是了。。。
赵石自也不会客气什么,他心里想的周全,在这位皇帝面前,你就是再守规矩,他若是心中不喜,你也得不了好去,自己若太过做作,反而不美。
他也不多说什么,径自先让这位皇帝陛下坐了,这才坐在下首,这吃相也就没了什么顾及,风卷残云一般先吃了个半饱,正德皇帝在旁边却并不动筷儿,只是浅酌了几口酒水,他酒量本浅,再加上身体虚弱,只这几口下肚儿,脸上就已经泛起了潮红,便也停杯不饮。。。。。。。。
“陛下,这练兵就好比匠人雕琢玉器,先要大致弄个样子出来,然后再在细微处着手,细加琢磨才行。
臣在巩义县的时候带的那些兵就不一样了,他们中间见过战阵的老兵居多,也就不用费那么多的事儿,老兵带着新兵,之后再让他们见上些真章,胆怯之心一去,成军便也容易。
但羽林左卫不同,说句老实话,这些军卒一个个都是吃穿不愁,安稳日子过的久了,连血性也没了的,让他们办个什么事都还要讲个交情,拖拖拉拉不说,人心更是不齐,这便是军伍大忌。。。。。。”
吃得个半饱,再仰头喝下一杯酒水,赵石这才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