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军无论是将领还是士卒,根本无法想象,一场混战如果乱到一定程度,会是怎样一种情景,而鞑靼人和乃蛮人将这种情景切切实实的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进无法进,退无法退,箭矢在空中飞舞,草原战士在几乎是漫无目的的厮杀。
战马已经失去了速度,战士们的杀气也在不住消退,但没有人能够停下来,也没有人敢于停下来,四周好像都是敌人,四周也好像都是朋友。
武勇的家伙会活的长一些,但聪明的家伙会活的更长。
鞑靼人大汗的大旄就立在那里,而乃蛮将军可克薛吾撒卜勒黑的战旗在立在那里,遥遥相对,但谁也不可能再近一步,到处都是战士在厮杀,到处都是战马在嘶鸣,到处都是挥舞着刀枪的身影,到处都有战士在高呼酣战。
如果这是一群步兵,还可以理解,但这是一群真正的草原骑兵,却在这个时候,像步兵一样在作战,栽下马背的不一定就死,骑在马上的,也不一定有多少优势。
草原射手们精准的箭术在这个时候也失去了用武之地,精强的骑术,也早被他们抛到了九霄云外。
尸体虽然很多,但相对于战场上活着的人数来说,以及他们厮杀的时间来讲,实在算不上有多少,反而是受伤的人要多数几倍。
这是一处混乱的战场,这是一处冲进去就随时可能毙命的可怕地方,这是一处让秦军将士无法理解的厮杀之地,任由这般下去,最可能的结果便是,鞑靼人会被击败,但那也将是在天黑之后的事情了。
而草原的夜晚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鞑靼人即便被击败,也有机会逃走,也就是说,乃蛮人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之后,却只能任由伤痕累累的鞑靼人在眼皮子底下,成群的逃向远方。
也许是第二日清晨,胜利者会发动追击,也会追上一些鞑靼人,但战果绝对不会太大,相比较追击的胜利者,失败者逃走的速度恐怕会更快,不过鏖战了一天的乃蛮人还有没有那个力气追亡逐北,实在是一个问题。
不过没有那么多的如果,当秦军大军击败了当面的乃蛮大军之后,联军左翼的战事也就已经注定了结果。
胜利属于秦人,鞑靼人的联军,这个结果是不会改变了的。
大队的秦军铁骑开始转向这边,大战一场过后,秦军士卒有些疲惫,但士气却比战前更加高昂,因为他们战胜了不可一世的对手,因为他们战胜了几倍的敌人。
这个时候的他们,兴奋之下,几乎产生即使之后再面对同等数量的敌人,他们也能战而胜之的错觉。。。。。。。
这是自信心的膨胀,也是战后胜利者独有的感觉。
秦军的中军大旗在左移,大将军赵石的军令很快便传到各部将领,木华黎率部休整一个时辰,准备追击逃敌。
王胜保率军中围歼左翼敌军。
围歼,是的,就是围歼,当秦军击败了当面的敌手,中军各部顾不上打扫战场,便向左边围过来,并在乃蛮军阵后发动攻击的时候。
乃蛮人好像终于醒悟了过来,战败了,他们中许多战士甚至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们还是迅速的失去了作战的热情和决心,惊慌失措的到处乱窜,打算找一条生路。
鞑靼人也终于在混乱的战事中清醒了过来,立即士气大振,并向乃蛮人发起猛烈的反扑,但随即,不颜昔班,不鲁黑台,忽难都接到了军令,让他们收束部众,做好包围乃蛮人最后的力量的准备。。。。。。
一队队的秦军,在军官命令之下,已经形成围拢之势,准备拦截突围的乃蛮人。
战败了,这样惊慌失措的呼叫声,很快便传遍了乃蛮人的耳朵,许多乃蛮人部落首领不相信般的瞅了瞅天上的太阳。
太阳还没有整个升上头顶,也就是说,现在还没到正午时分,怎么会?怎么会?
这是他们中间大多数人的想法,而他们中间的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的骑兵,而他们也确实抱着必胜的决心而来,因为他们不相信草原上有谁能战胜如此众多的乃蛮勇士,这么多的战士,即便纵马踏过去,也足以摧毁一个强大的部落了。
但就在短短的时间之内,面对一群比他们少的多的敌人,他们就被击败了?
混乱的战场,让他们根本无暇去顾忌中间的战场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结果不会因为他们无法相信而有任何的改变。
无论胡人,还是汉人,在战败之后的表现其实都差不多,在意识到已经战败的同时,第一个念头便是从这处战场中逃走。
如果他们早一些醒悟过来,也许他们逃走的几率会更大一些,不过现在,当秦军已经在他们的阵后列阵,并对他们形成包围的时候,这种几率也就几乎不会出现了,面对四散而来的逃兵,严阵以待的秦军将他们一个个砍倒射杀在草原上,并不比之前的战事困难半分。
失魂落魄的溃卒,并不比羔羊强上几分,也许他们还会临死挣扎反扑上一下,但给秦军造成的麻烦微乎其微。。。。。。。。。。
战场上的喊杀声渐渐微弱了下去,在秦军以及缓过劲儿来的鞑靼战士的围剿之下,逃走的乃蛮骑兵多数都化为了战场上的亡魂。
最终,许多忠诚的乃蛮战士聚集在了将军的大旗之下,虽然拿着那杆大旗的并非将军本人,但旗帜仍然在草原上飘扬,也就是乃蛮人最后的骄傲仍然留在这里。
那杆大旗在草原上四处游荡,想要突破包围冲出去,聚集在大旗之下的乃蛮战士也越来越多,冲击也越来越强劲。
但这只能是最后的挣扎了,秦军越来越多的出现在左近,将大旗周围的乃蛮战士一层层的剥下来,最终,围绕着大旗的,都是身着秦军浅红色军服的身影,在外围纵马疾驰,异族战士的呼嚎之声,不绝于耳。
鲁乌尔阿拔终于疲惫的停了下来,将那杆好像重若千钧的大旗拄在地上,年轻的乃蛮人仰首望天,并告诉自己,结束了,都结束了。
乃蛮人的荣光,不再属于自己了,他想高呼,让我们战死在这里吧,天神会见证我们的忠诚和勇气。。。。。。。。
但当他的目光落在周围那一张张惊慌且绝望的脸上的时候,他的喉咙好像被塞住了一般,这都是乃蛮部的勇士啊,他们来到这里,并与敌人英勇作战,而他们也已经尽了力。
敌人过于强大,他们战败了,战败是耻辱的,但。。。。。。。。自己真的不留下一条活路给他们吗?
而自己呢,自己想让部落更加强大,想让自己的名字传遍草原,这些志向还没有实现,就要战死在这里了吗?
失去了荣光,还可以夺回来,失去了地位,也可以再次用敌人的头颅换回来,但失去了生命,即便进入天神的国度,还能做什么呢,失败者即便战死,也将打上耻辱的烙印,天神会让一个失败者生活在他的荣光之下吗?
求生的渴望,在他的心中升起,再也难以抑制,并很快便找到了许多的理由。
“抛下你们的弯刀,丢下你们的弓箭,我们将停止攻击。。。。。。。。。。”
“你们已经尽力了,无愧于勇士的称呼,现在,我们尊贵的大将军,允许你们投降。。。。。。。”
劝降的声音响起,并很快便响成一片,是乃蛮人熟悉的鞑靼语,和乃蛮话差不多,他们自然能够听懂,也没有任何的意外,这是胜利者的宣言,也是胜利者的权力,失败者没能够选择的,只有战死和投降两条路。。。。。。。。。。
围在大旗四周的乃蛮战士们感受到了耻辱,于是握紧了手里的弯刀,但他们的目光却看向大旗方向,在大旗之下,鲁乌尔阿拔脸色变幻,目光在所有周围的战士脸上扫过,很多人都避开了他的目光。
在生死面前,即便是最英勇的武士,也很难为自己做出抉择,他们往往会寄希望于旁人先于自己做出决定,事实上,这已经是再明确不过的选择了。
鲁乌尔阿拔抿着嘴唇,手上的力道却渐渐放松,大旗轰然倒下,许多乃蛮战士如释重负,但哭声却在人群中响起。
一些不愿就此耻辱的活下去的战士,奋力从人群中挤出去,迎上那些趾高气扬的敌人,并将自己的鲜血洒在草原之上,而这,也是战场上最后的一丝血色了。
剩余的数千乃蛮部战士,陆续将弯刀,弓箭扔在马下,并翻身下马,跪倒在了地上,勇气以及战士的荣光,在这一刻,离他们而去了,不过,相比那些战死的同族,他们却最终活了下来。
虽然,迎接他们的命运也许并不美妙,但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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