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想尽办法去秦家打扰。
请教秦楚白题目,找秦牧白学习钢琴,跟秦阿姨学习花艺,反正能用上的办法,我一个都不会漏下,以至于易安一直觉得自己受到了背叛,因为我不再去他那里逼他写作业了。
对于我常常去秦家打扰的这件事上,我爸一直都觉得我是开始好学了,以后不打算真的用脸吃饭了。毕竟秦楚白转学过来就一直霸占着全校第一的位置,以至于我这个从来不去开家长会的老爸也在他的社交圈子里听到了这个传闻。
我虽然读书读不好,但是我爸对我的教育环境一向很挑,读的小学是A市教育质量最好,同学都是高智商学霸的小学。
当然,这个小学也有几颗老鼠屎,比如我,比如秦牧白。
我们都是属于读不好书,靠钱和关系塞进去的同学。
秦牧白和他那个高智商的哥哥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从小到大就是不学无术,该学的不学,不该学的瞎鸡儿学。
明明跟我一样大,但是却成熟的不行。
他们转学第一天,秦牧白就因为成绩太差,被安排到了吊车尾的F班,成为了我的同学兼同桌。
“你真看上我哥了啊?”
这是他成为我同桌时说的第一句话,我一口喷出了嘴里的奶茶,把前桌盘的一丝不苟的长发弄脏了。
前桌非常生气的转头白了我一眼,也不敢说什么,转回身继续开小差去了。
“你看出来了?”
我很认真的把秦牧白拉过来坐下,现在如果能跟秦牧白联起手来,我的成功率会高上很多啊。
“这么明显,傻子都该看出来吧。”
秦牧白跟我一个德行,那就是读书读不好,却早熟得很。
我撇撇嘴,没打算说下去。秦牧白看出来了,秦楚白就没有道理看不出来。
但是他却一直跟我保持着距离,一厘米都不愿超过,我即使再怎么逾矩,他都一直冷冷淡淡。
“你还是算了吧,我哥不会喜欢你的。”
这是我收到的来自秦牧白的第一个警告,只可惜十岁那年的我,没有把这句话当做一回事,还是坚持着自己的方式,对秦楚白穷追不舍。
穷追不舍的代价就是,我和易安彻底的疏远了。
穷追不舍得到的,就是跟秦家倒是亲近了很多,听到了我的经历以后,对人冷若冰霜的秦阿姨非常的心疼我,完全把我当做自己的小女儿来养,也因为我爸跟秦家也有不少的生意往来,所以秦叔叔就会带着我去秦家老宅玩,时常会见到秦家爷爷,因为我活泼的个性,秦家爷爷也很喜欢我。
于是,那时天真的我以为,我跟秦楚白的关系更进一步了,就这么相处到了高中。
我们读的是同一个高中,其实按照我的成绩,我是万万不可能进入这个高中的,但是我硬是求着我爸把我弄进了这个高中。
他还觉得我是上进了,想要有更好的教育,还高兴的替我办了庆祝升高中的派对。
也是在那次的派对里,我知道了她的存在。
我和秦楚白之间永远的一根刺……
……
我摔门出去的时候,秦楚白还是站在书桌前,一言不发,也没有打算上来拉住我。
虽然出来是很容易,但是去哪里却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我站在马路牙子上,十分绝望。
手里除了一只手机,就什么都没有了。
A市的夜晚很美好,以前的我最喜欢A市的夜晚,我沉醉在其中,做所有不触碰法律底线的事情,我可以上小报,可以跟别人传各式各样的绯闻,可以被一群黑粉指着骂,可以随着性子做任何的事情。
但是现在,我站在A市车水马龙的街头,看着这个城市的灯红酒绿,却再也融不进去了。
安分守己的秦家少奶奶,此刻站在马路前,惊觉自己没有地方去。
华晨去外地出差,易安出国赶通告,手机联系人里只剩下了一个秦牧白。
对于这个小叔子,如果我告诉他,让他收留我一晚上,他可能当下就能用这件事好好的在长辈面前磨砺一下他哥,让他哥难受一阵子。
我慢慢地往一处走,周围的人都成双成对,而我一个人,穿着一双家居拖鞋,顶着一头乱发,甚至连衣服都是皱巴巴的,在外人看来应该很是可笑吧。
但是我也顾不少可笑不可笑了,招了辆的士直接打车回家。
对,回家,回我的家,那个我住到了二十岁的家。
……
我站在别墅区的门口,突然有些无所适从。其实这些年,这里几乎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和我八年前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门卫室还亮着灯,里面有个年轻的保安正在记些什么。
“你好……”
我这么多年没有回来,多半是进不去的。
“您好,请问您是要去哪一幢?”
保安站起来朝我敬了个礼,看上去很是认真的模样。
“以前的刘师傅不在了吗?”
“……您是?”
“我以前住这里,有些日子不回来了……”
“那您登记一下。”
“18幢最近还有人来打扫吗?”
我爸一向都有些小迷信,买的房子车子都不会漏下8这个数字。
“您是18幢的住户?”
那保安看上去有些惊奇的模样。
“是,我是那家的女儿。”
我抬起头,好让他看清楚我的长相,
“我姓阮,以前是个做模特的…..”
“啊,我认得您,您是阮媛媛小姐吧,这钥匙就是给您的。”
那个保安红了红脸,从抽屉里拿出一大串钥匙,
“这是您的父亲给我的,说是以后如果阮媛媛小姐您回来了,就把钥匙交给你。”
“……还真是……”
知女莫如父。
当年他还活着的时候,死也不愿意我嫁给秦楚白,就是怕我会遇到眼下的这一遭。
可那时候,我哪会听他的,我天真的以为,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我嫁给了秦楚白,一切都会跟童话故事一般,美好的进行下去。
甚至闹到要跟他断绝父女关系,不再回家。就连他死之前,最后一面也是我好不容易赶到的…..
他在的时候,虽然荒唐,可终归是爱我的,到死还是把我弄进了秦家,虽然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方式,但是他还是在死前给了我一个家,不至于让我孤身一人。
现在看来,到最后,留了一手的还是我那死去的老爸。
眼睛有些发酸,我站在别墅门口,突然觉得很是悲凉。
老爸,你死前给我的家,好像一不小心,也被我弄没了……
“小姐?您怎么了?”
保安把钥匙递给我,可能是看见了我发红的眼眶,一脸的好奇,
“您的父亲是不是去别的地方远行了?有两年没看见你们那幢亮灯了。”
“他……去环游世界了,要很久很久才回来。”
我收紧钥匙,对小保安笑笑,
“以后我会住在那里,承蒙你关照了。”
“不不不,这是我应该做的。”
……
我循着记忆中熟悉的小路,顺利来到了18幢门口。
这一条路上一共就三幢别墅,每幢都有自己的花园和小院,互不干涉。
只不过这边的三幢也是这一片区域里唯一不亮灯的三幢房子。
我看着黑漆漆的房子,一时间又陷入了过去的回忆。
我爸是个俗人,他非常喜欢那种从里到外就透露着很有钱很富丽堂皇的感觉,所以他将房子装修成最烧钱的土豪金光闪闪风,就连外面的大理石都无不透露着这个家的土豪气息。
隔壁的17和19幢跟我家天差地别,他们的装饰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简约大气,非常的干净。同样是好久不住人,我家前面的小院早已经杂草丛生,可他们那两幢的小院却还是郁郁葱葱,花草繁茂。
17幢是易安的家,19幢是秦家的房子。
易安是在我高中那年搬走的,而秦家,是在秦阿姨去世的那一年搬走的。
秦叔叔怕在这里会想起过去的回忆,会难过,所以秦阿姨一去世,他们全家都搬走了。
而我,在二十岁的时候因为做了模特而在外面租了房子不再回家。我爸和他的莺莺燕燕守着这个房子,守到了去世。
空空荡荡的别墅区,就连个鬼都没有。
我打了个喷嚏,急忙开门进去。
房子里漆黑一片,我转手开了吊灯。家具全部罩上了白布,原本金光闪闪的感觉少了很多。
好在我有按时交水电物业费,房子里虽然不住人了,但该有的都还有。
我走到沙发边,一把拽掉上面的白布,在上面躺成了大字型。
以前我就喜欢这么躺着,然后一脸嘲讽的看着我爸带各种可以做他女儿的小明星回家。
“老爸,谢谢你留了这一手。”
我双手放在脑袋后,抬头看着天花板。
是我最喜欢的那个羽毛吊灯。
因为跟房子的整体设计风格不合,我爸常常威胁我要把这个吊灯给换了,可是现在看来,我不在的七年,这老头也没有把灯给拆了。
茶几上还放着我家唯一的一张全家福。
一张只有我和我爸的全家福。
那时候老头还没有得病,满面红光,看上去很是健康有活力。那时候,我十八岁,扎着两根马尾,眼里是对未来满满的希冀和期许。
我拖着拖鞋,慢悠悠地上楼回我的房间。
楼梯上还挂着老头那张巨大无比的油画像,他眯着眼睛,张嘴笑得很是开心,可现在看来莫名的有些恐怖。我拜了拜他,加紧了脚步回房间。
推开门,打开灯,我的房间果然罩着跟楼下同款的白布。
我一一扯掉,发现里面的陈设和东西一点点都没有变化。
八年了,什么都没有变。
仿佛我离开家是昨天的事情一般。
柜子里还有我的被子和留在这里的衣服,全部用袋子装着,看得出有人常常来打扫这里。
我有些困顿,随意铺了被子,被子不仅没有潮,还散发着一股很舒服的阳光的味道。
等我再一次睁眼,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我打着哈欠下楼,却发现有个女人在那里收拾。
“你谁?”
“啊啊啊啊!鬼啊啊!”
那女人吓得手里的抹布都掉了。
“我是这个房子主人的女儿……”
“阮小姐?”
女人终于算是找回了理智,赶忙捡起抹布打量起我来,
“您还记得我不?我是你家的保姆……”
“我记得你,林阿姨吧?”
“对对对!”
林阿姨有些胖乎乎的,这些年好像都没有变化,穿着一身不是很合身的西装,盘着头发看着很严谨的模样。
“你为什么来这里打扫?”
“阮先生去世前给了我一大笔钱,说是等他走了也要来打扫这里,里面的被子衣服都要洗要晒,啥都要保持着原样…..”
听到这里,我的眼睛又有些不争气的发酸了,这个老头,死之前都安排的这么明白吗?
“小姐还没有吃早餐吧?我给您做。”
对于我每日睡到中午的作息,林阿姨也懂。
她急匆匆的走进厨房给我做饭。
屋子里的白布她都一一扯掉,全部都打扫了一遍,我又感受到了当年那种金光闪闪的感觉,心情一下子变好了不少。
“小姐,您怎么突然回来了?”
林阿姨好像在打蛋,
“想回来了呗…..这段时间我都会住在这里,你每日都会过来吧?”
“哎!本来您不在我是隔日来的,但最近您回来了的话,我就每日都过来。”
林阿姨的声音听上去很是愉快,打蛋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您不知道啊,您不在的时候,老爷可想你了,常常一个人坐在沙发看您的照片,您的房间也不许我们动,都保持着原样,就怕您突然要回来住……”
林阿姨越说,我的眼睛越酸,我笔挺挺地抬头靠着沙发背,不让眼泪掉下来。
门铃也响的很及时,我没有犹豫,跳起来就去开门。
我回家的事情我只告诉了易安,这个家伙看样子是一回来就奔我家了。
“易安你tm工作这么快就……”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不得不闭上嘴了。
“华晨?”
来人歪了歪脑袋,微微勾了勾嘴角,
“告诉他了,也不告诉我?”
“……”
我站在门口,没有讲话也没打算让来人进来。
“不欢迎我吗?”
“不欢迎。”
我冷着脸,转身想关门。
“姑爷?是姑爷吗?”
林阿姨手中拿着锅铲,急匆匆地出来,脸都笑出了一道道的褶子,
“真是,今天什么日子啊,小姐和姑爷一块回来,老爷要是还在世,一定会很开心的……”
我知道今天肯定是不可能把秦楚白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