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宫,曦国皇宫中最偏远冷清的一处宫苑。
此刻,月灵兮慵懒地倚在窗柩前,稚气的面容上却是平静如湖水,荡不起一丝波澜,全然不似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那份淡定与从容就算是她那以端庄淑雅闻名的长姐月青兮也要望尘莫及。
“公主,宴会就要开始了,青兮公主让您快点过去。”侍女半夏开口提醒道。
“知道了,你先把我的琴拿去长乐殿,我稍后就到。”月灵兮轻揉了下太阳穴,淡淡地应了一声。
待身后的婢女关门离去后,她皓腕微抬,轻轻折下窗前案几上一朵开得最盛的栀子,缓缓转过身,挪步到梳妆台处,对镜簪花,扬唇浅笑,用灿烂的笑靥伪装自己,五年来,她反复重复着这样的事情,已是驾轻就熟。
长乐殿内,灯火辉煌,歌舞笙箫,觥筹交错,十分的热闹。
高高的御座上,曦国皇帝月麟昊一袭金线嵌缝的明黄帝袍,儒雅中透着帝王特有的威严,此刻他正满眼含笑地看着殿中欢饮的众人。
他身边的皇后着一身绛红色金丝绣牡丹花的凤袍,头上的金钗步摇皆非凡品,精心描画的妆容,愈显其尊贵雍容之态。
今日的这场晚宴是为了迎接煊国的使节远道而来,缔结两国秦晋之好,自是隆重非凡。
为表对煊国来使的看重,皇帝陛下特意让其最疼爱的女儿,也是曦国最尊贵美丽的公主月青兮殿上献舞。
月青兮的美远近闻名,舞姿更是艳绝天下,各国无论是王孙贵族,还是世家公子均对其青睐有加,提亲者不计其数,给出的聘礼和条件皆是大手笔,然而月青兮虽然性子温婉,但在自己的婚姻大事上却固执的很。
也不知道她究竟是眼高于顶,无人入其眼,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已至双十年华的她,却仍待字闺中,但即便如此,慕名而来,想要一睹其芳容者还是犹如过江之鲫,只增不减。
一听到青兮公主要献舞,原本已经有些微醉的煊国使节和在座的朝臣们立刻精神起来,个个正襟危坐,一脸的期待。
须臾之后,殿内缓缓拉起了云雾般飘渺的轻纱帷幔,一身白衣的女子落座于舞池中。
众人看不清她的模样,只见她纤纤玉指轻拨琴弦,悠扬婉转的琴音袅袅传来,仿如天籁。
正当殿中的众人沉浸在舒缓柔曼的琴音里时,那女子指尖流转间已变换了节奏,紧接着舞池顶端轻飘飘垂落一条艳红的绸幔,随之而下的,是身穿大红色烟纹薄雾纱衣的绝美女子。
四目相对,一个眼神,足以令舞池中的二人心意相通。
众人只见那红衣女子玉手中握着两条长长的红绫,脚步轻转间,便已步入舞池中央。
她顾盼流转,美到妖艳,也雅到极致,手腕微扬,红绫抛飞,那窈窕的身姿灵动如蛇,摄人心魄,让人屏息凝神,目光完全被其吸引。
月灵兮的目光也是一瞬不瞬地盯着舞池中央那个灵动的红色身影,让自己的琴音完全与她的舞步契合。
在殿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月青兮吸引的时候,月灵兮却突然感觉有一道灼热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她身上,那透过层层纱缦穿射而来,带着探究与审视,让她如芒在背,她已经选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将自己的存在感降至最低,却不想竟然还有人注意到她。
一曲终了,月灵兮没敢在台上多留,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大殿,当然也没有去寻觅刚才那道目光的主人,她向来不是好奇心重的人。
但是她不好奇,不代表别人就不会主动找上门。
在她刚准备穿过御花园那条幽静的小路返回自己宫里时,突然被一道低沉的嗓音唤住,“请等一下。”
月灵兮怔住,抱着古琴的手微微收紧,她很想无视身后的人,径直离去,可是那人的气场太过强势,即便只是背对着他,也让她倍感压力。
“姑娘刚刚弹得是什么曲子?”那人继续发问。
月灵兮缓缓转过身,正对上来人如鹰般锐利的目光,她不由一愣,“你是煊国的使节?”
对方只是一张再平凡不过的脸,衣饰也是煊国极为普通的侍从服,可是那双眼睛却无法让人忽视,黑金色的深邃眼眸,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
她心下讶然,难道煊国真的那般人杰地灵吗?一个小小的侍从都如此的出类拔萃。
那人不置可否,在对上她的眼睛时,也是微微一怔,“你叫什么名字?”
月灵兮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无疑这人是将她当做宫廷里的乐师了,她自然也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而且对方还是别国的人,底细不明,让她不得不防。
那人迈步正要走近她,却突然感觉到远处似是有人往这边来,而再往前走,就是内宫了,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只得停步,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不过只有十四五岁的小丫头,一字一顿道:“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言罢他便转身离去,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月灵兮再次怔住,心底倒抽了一口凉气,手心里也不由捏了一把冷汗,那种天生对男人的恐惧感再次席卷而来,她更紧地抱住了怀里的琴,整个人颤抖的不成样子。
“公主……”
半夏疾步上前,顾不得擦额上的汗水,急急扶住她,“您怎么自己出来了,让奴婢好找……公主您怎么了?”
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半夏下意识地去探她的额头,却被她拦下,“我没事,回去吧。”
她努力压下心底的恐惧,目光瞥向刚刚那个男人离去的方向,暗自苦笑,那个频繁出现的可怕梦境,让她惧怕所有成年男子的靠近,这样的心理疾病,也注定了她无法讨自己的父皇欢心,备受冷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