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正月十六
一大清早儿,天刚五更鼓响,贾珩就换上一身蟒服官袍,在贾府仆人以及过来接应的军卒扈从下,骑上马,在料峭的春风中,向着宫苑而去。
大明宫,一株上了年头儿的桂树掩映下,雕梁画栋、飞檐斗拱的朱红色宫殿巍峨矗立,残月冷照,琉璃瓦莹光流动,通明如水。
因上元佳节刚过,廊檐下的八角宫灯尚悬其上,随风摇晃,远而望去,烛光彤彤,簇簇似霞,灿如云锦。
梁柱之畔以及丹墀上,一队队着大红团纹飞鱼服,腰悬绣春刀的锦衣卫,立身廊下,神情肃然,警戒四周。
这些正是贾珩先前调整锦衣府职事,排除在外的五大千户所的仪卫以及内厂的厂卫。
汉白玉的宏阔广场上,大汉朝百官黑压压一片,分文武而立,或是手持象牙玉笏、或是持槐木玉笏,头戴乌纱帽,官袍绣以飞禽走兽。
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叙话的文武百官,各按品级群聚,不少官员脸上都有几分节日过后的疲惫,还有一些上了年纪的,精力不济,正在打着瞌睡。
一身圆领团纹蟒服,头戴山字无翼冠的贾珩,身形颀长,立身在武勋队列中,犹如鹤立鸡群。
无他,年轻的过分。
而人群中的贾政,也在看着那如芝兰玉树的少年,目中现出满意之色。
不足弱冠,官居一品,蟒服加身,大权在握,这是他贾家的麒麟!
而与贾政叙话的秦业,同样时不时看着自家女婿,神情倒还矜持一些。
不远处,保龄侯史鼐、忠靖侯史鼎、南安郡王严烨、北静王水溶、柳芳、侯孝康、石光珠、马尚等一干五军都督府武勋俱在。
保龄侯史鼐与忠靖侯史鼎近前,与贾珩寒暄几句。
南安郡王还朝贾珩点了点头,北静王水溶目光温和。
这两家王爷原是贾府老亲,在初六之时,南安郡王的王妃还携女眷,到荣国府拜访了贾母,只是与贾珩执掌的宁国府,先前就不对付。
至于其他几几家勋贵,神色多见冷厉和淡漠。
除此以外,还有两个年岁二十多岁左右,一身形魁、一身形偏瘦的青年将领,正在与几人说话。
见贾珩看着二人,以为其不认识,忠靖侯史鼎在一旁笑道:“子钰,那两位是西宁郡王府的世子二等子金孝昱,另外一位是东平郡王之子一等男穆远,都是因功封爵,并非仰仗祖荫,两位千里迢迢进京朝贺,初九方至,今日朝会特来觐见圣上。”
贾珩点了点头,道:“两家王爷之威名,我也算早有耳闻。”
东平、西宁两家世子进京,身为锦衣府都督的他,自是了如指掌。
东平、西宁两大郡王,在神京城都有郡王府,甚至还留了同族之人居住。
而西宁郡王,这位当年周王的袍泽战友,派遣世子前往京城入官,更像是表示对崇平帝臣服之意。
西宁郡王身子骨不太行,留其子在北,担心镇压不住局势,也难保西北安稳。
至于东平郡王,世镇云南,一向对外的观感就是“谁在中枢拥护谁”,似乎不参与夺嫡之事,这次入京仍是以朝贺的名义。
贾珩将二人容貌、身量记在心头,旋即收回目光。
在红楼原著中,贾母八十大寿,这两家郡王许是察觉到贾家要倒霉,并未上门祝贺,与秦可卿出殡时,设祭棚的礼遇,几乎判若两人。
“东平、西宁是陈汉两大军事集团,也是陈汉军头林立中较大的一股势力。”贾珩思忖着。
陈汉军中山头林立,开国一脉中的四王八公十二侯,也有势力划分。
以荣宁二公为主的京营,以北静、南安两家郡王,以及其余八公构架的五军都督府。
再加上这几年随着开国勋贵腐化堕落,太宗、上皇两朝之边将勋贵,营造出与内阁遥相呼应的局面。
而这时,金、穆二人,则是举步而来,向着史鼎以及史鼐二人打了个招呼,二人气势凛然,面容沉毅,一看就是上过战场的武将。
穆远身形稍瘦,拱了拱手,笑道:“想来这位就是贾贤弟了吧?果然一表人才,相貌堂堂,方才几以为是代化公。”
贾珩拱手还了一礼,正要谦虚两句。
金孝昱笑道:“穆贤弟所言甚谬,据愚兄所知,贾贤弟可并非代化公嫡系血脉,而是旁支。”
这话虽说的实情,但落在旁人耳中,怎么听就觉得怎么别扭。
故而,前军都督府佥事柳芳,近前,嘿然一笑:“金兄好眼力,贾爵爷的确不是代化公血脉后嗣。”
这时候,已有几分嬉笑怒骂的戏谑之态。
贾珩打量了一眼金孝昱,无他,这名字泡菜味儿实在太浓,见其身形魁梧,长着国字脸,看着倒也浓眉虎目,只是眉眼间颇有几分傲气。
贾珩冷乜了一眼柳芳,没有搭理其人,
柳芳者,匹夫也!
穆远打了个圆场,笑了笑道:“世伯,我辈武人,沙场争锋,功名自取,只论祖宗余荫,却无什么意趣可言。”
柳芳目中晦色闪了闪,并未接话。
这时,南安郡王严烨,与北静王水溶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色。
水溶低声道:“世伯,贾子钰还是颇具练兵之能的。”
南安郡王手捻胡须,面色微顿,低声道:“练兵之能与两军争锋,还有不同,纵是西宁郡王在时,都言建奴非胡虏可比。”
看着柳芳上前挑衅,水溶皱眉道:“如今贾子钰执掌京营,也为武勋,以后我等同殿为臣,共掌军机枢密,还是需得给一些面子。”
南安郡王手捻胡须,笑了笑道:“年轻人争强好胜而已,老夫年轻时,也大抵如此。”
啪啪……
这时,只听得一声净鞭响,文武百官都停了叙话,列队,恭敬相候。
贾珩同样手持象牙玉笏,整容敛色,进入朝班。
他所在的位置还算靠前,身为大汉京营节度副使,仅次于五军都督府的五位都督,在军方序列中排名第六,故而甚至还在柳芳之前。
文武百官在内阁阁臣,六部尚书、侍郎的率领下,拾阶进入宫殿,这会儿崇平帝已端坐在金銮椅上,水滴玉罄的声音在殿中响起,显得格外清越。
“微臣,见过圣上,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武百官山呼万岁之声,在庄严、肃穆的大明宫含元殿中响起。
“诸卿平身。”
而后是山呼海啸的谢恩声响起。
崇平帝目光逡巡过下方黑压压的文武百官,目光落在贾珩脸上,停留片刻,给戴权使了个眼色。
戴权举着绢帛,展开圣旨,尖锐的嗓音在殿中响起:“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兵者,军国之枢要也,人主总揽军机,不可无枢密之臣筹谋擘画。朕增设军机处,授知兵事者为军机大臣,协理筹画对虏事务……”
随着圣旨在戴权尖细声音中念诵,大明宫中,众臣默然无声。
显然,崇平帝在增设军机处一事上,只在几位阁臣之间议处,而后乾纲独断,一言而定。
当然,也有军机大臣只是差遣,诸大臣各具本职,还未彻底颠覆官制之故。
下方众臣老神在在,心思各异。
尽管不少文臣如吃了苍蝇般,义愤填膺,但也只能安慰自己,军机大臣中就有兵部尚书、兵部侍郎两位文臣,其他三人如南安郡王、北静王、检校京营节度副使贾珩等人,更像是塞进去凑数的。
等念完之后,军机司员也初定几人,兵部武选清吏司主事杭敏,忠靖侯史鼎,除此之外,还有两人让贾珩意外,赫然是西宁郡之子金孝昱,以及东平郡王之子穆远。
贾珩面色幽幽,心头暗叹,崇平帝帝王心术高明。
东平、西宁两家军事集团游离中枢太久了,也该让子弟在中枢供职,以为牵制。
“这也是天子正式巩固了皇权,也不知我那场安顺门阅兵,为天子出了几分力。”
贾珩听着自己名字在军机大臣名单中,心如止水,毫无波动。
而听着上面念到自己名字,史鼎面色潮红,心绪激荡,军机司员差遣虽轻,甚至与一众晚辈混迹同列,但这只是他起复的第一步。
杨国昌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俟敌虏入境,军机处全无大用!那时纵不撤去,存在一日,也会沦为朝野笑谈一日!”杨国昌心头冷哼,不以为然。
大汉边事,岂是设什么枢密、军机,能够挽回颓势的?
韩癀面色淡漠,虽意识到边事渐为楚党所把持,实有些不妥,但以大局计,只能隐忍。
“接下来就是廷推阁臣了。”韩癀目光深深,余光扫了一眼杨国昌。
这时,六部尚书、侍郎或者说在京五品以上官,几乎屏住呼吸,静待下一个议题。
不同于廷议,由六部尚书、都御史、六科给事中、通政使、大理卿及掌道御史共参议政。
据隆治年间修订《大汉会典》所载:举内阁大学士,吏部尚书,由廷推,或奉特旨。
推举阁臣,一般由九卿会同佥都御史、国子监祭酒,进行廷推,其他的人则没有资格。
崇平帝沉默了一会儿,道:“自内阁贺阁老告老还乡,李大学士赴北镇边,内阁缺员,人手不足,于朝政多有怠忽,亟需补额,诸卿应推举贤能干才,入阁预知机务,佐理阴阳。”
此言一出,大明宫含元殿中,众人心神一动。
然而未等通政使程信出班没,拱手而奏,从六科给事中班列中,跃班而出一人,开口道:“臣,礼科给事中胡翼,弹劾华盖殿大学士杨国昌,该员昏聩无能……”
好似一个政治信号,这一下打乱了议事流程,群臣面面相觑,蠢蠢欲动。
可以说,当初贾珩在熙和殿中诘问杨国昌,余波未散,反而酝酿出更大的暗流,在这一刻,集中爆发。
原本就有串联,事先准备奏疏的科道,纷纷出班陈奏,弹劾杨阁老。
而为杨阁老辩解的朝臣,声音则显得稀稀落落。
南安郡王、北静王等武勋,则是冷眼旁观这一幕,军机处设立,武勋逐渐主导边事,这已是大获全胜,他们坐看风云即可。
崇平帝面色淡漠看着下方的文武百官,一言不发。
贾珩在班中站着,事不关己。
趁着朝堂混乱,瞥了一眼杨国昌,却见其人当真是沉得住气,恍若置身群蝇嗡嗡,眼皮耷拉,充耳不闻。
“杨阁老,诸卿所劾,可有其事?”过了一会儿,收上一沓奏疏,崇平帝并未阅览,而是沉声问道。
杨国昌手捧象牙玉笏,躬身一拜,颤声道:“老臣为朝廷首揆,如今国事维艰,群僚沸议,罪止唯在老臣一人,老臣请乞骸骨。”
说着,跪将下来,玉笏横举。
这番应对,直接将攒劲儿输出的浙党中人,愣在原地,宛如一拳打在空气上。
崇平帝面色淡漠,不置可否,转而看向下方的韩癀,道:“韩卿以为何如?”
韩癀面色平静,朗声而言道:“既百官共议,阁老当需自辨,圣上英睿天成,烛照万里,自有决断。”
崇平帝拿起书案上的奏疏,翻阅了下,转而看向贾珩,问道:“忆旬月之前,贾卿在熙和殿中,首劾杨阁老,如今满朝文武俱在,众人举劾,贾卿缘何不发一言?”
贾珩这会儿被点名,群臣皆是侧目而视。
贾珩拱手道:“臣昔日所劾已具抒心意,如今庙堂衮衮诸公所劾,臣唯附议,顿首谨拜,恭听圣裁。”
政治立场,最忌首鼠两端,否则,好不容易打出的旗帜,就自此而倒。
崇平帝:“……”
默然许久,看着群情汹汹的朝臣,徐徐道:“华盖殿大学士老迈渎职,但念其于部务财货度支,兢兢业业,向而疏漏,罚俸一年,以观后效。”
韩癀面色淡漠,心头轻轻一叹。
果然如此吗?
贾珩凝了凝眉,在思量着崇平帝的用意。
崇平帝只怕已生出换相的心思,但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位天子似并不想让浙党如愿。
“这是天子心性,其对朝局洞若观火,那么自然不想被韩癀牵着鼻子走,杨国昌虽在边事上与天子心意不合,渐渐跟不上步子,但还未到完全厌弃的程度,况且李已赴北,再逐杨离,浙党真就一家独大,无人难制了。”
贾珩试着代入崇平帝的视角。
身为一个皇帝,不可能由着性子来,不用齐党以北抑南,然后让浙党秉政,最后江南税赋渐渐收不上来,那时候恶名可直接就由天子承担。
现在是江南士人大骂齐人,乡野亭里不乏“国昌老贼”蔑称,等杨一走,那时候骂的就是天子。
“我与浙党走的也不能太近,反而是楚党还好一些。”贾珩思忖着。
他现在的政治势力,其实很特殊,独立于武勋,在文官中,只与楚党的兵部有些关联。
这般一想,偷瞧韩癀的脸色,但因为自己在第二排,只能看到侧脸,也具体看不清,但能猜测出可能不太好看。
此刻的韩癀,其实十分沉得着气,或者说对崇平帝的“pua”已经习惯,因为已经试探到他想要的东西。
杨贼撑不过一年!
罚一年俸禄,这就是一个强烈的政治信号,当然在一些人眼里,也可能是天子放了一个烟雾弹,故布疑阵。
但如果拨开迷雾,在边事主导之权已失,又得罪京营之将的前提下,首辅之位早已岌岌可危。
这时,下方的百官似还有些不满意,正要出班陈奏,崇平帝沉声道:“今日廷推,议内阁阁员补额诸事,诸卿若有浮议,改日再论。”
一下子却将躁动的群臣弹压下来,但一些机灵的已经开始想着,回头儿将奏章递至通政司,传抄邸报,连上十几道弹章变着花样骂。
杨国昌身形颤颤巍巍,拜谢道:“老臣谢圣上隆恩。”
而在这时,九卿开始廷推。
最终名单,计有户部左侍郎齐昆、吏部左侍郎方焕、刑部尚书赵默、工部侍郎潘秉义,礼部右侍郎姚舆。
姚舆现在弘文馆修书,这是一位清流,在士林中素有名望,其人由左都御史许庐举荐。
以上众人,都有一个鲜明的特点——翰林出身。
如今的内阁,除却首辅杨国昌不是翰林出身,内阁所有的大学士,无不在翰林院磨勘过。
崇平帝看着汇总的名目奏疏,冷峻目光在几人名字上流连往返着,在下方屏住呼吸、期待已极的百官心情中,抬起头来,落在贾珩脸上,问着:“贾卿可有良言?”
此言一出,朝堂哗然。
这是选内阁阁臣,岂能问计于一黄口孺子?
南安郡王眉头紧锁,对天子这种宠信,心底也生出几分嫉妒。
这时,左副都御史彭晔,终于再也忍不住,沉声道:“圣上,廷推阁臣,自有章法典制,岂容武勋置喙,以乱文武之序。”
这些人,让尔等在此听着,已是皇恩浩荡,还敢说话,配吗?
崇平帝看了一眼左副都御史彭晔,面色淡淡,说道:“贾子钰为军机大臣,虽不可举荐人选,但也可建言一二,拾遗补缺,朕广开言路,彭卿以为不可?”
其实只是一句提示,给军机处加一些分量,以防成为内阁附庸。
群臣闻言,心头微震。
贾珩道:“臣以为阁臣辅佐圣上协理政务,当拣选通达干练之才,那么如彭御史这等只知攻讦臣僚,于军国大事袖手无策者,诚不可入阁。”
此言一出,在场众臣面色古怪,这贾子钰,还真是刚直难侵,这是要和彭晔不死不休啊。
彭晔已是脸色铁青,心头暗骂,竖子好胆!
这会儿,他也不可能站出来怒斥,满口胡言,一副“我怎么不能入阁了”的嘴脸。
清流还要不要脸了?
彭晔只得冷哼一声,以示不屑。
崇平帝面色顿了下,道:“内阁阁臣择选通达干练之才,贾卿之言不无道理。”
彭晔闻言,脸色苍白,背后就有冷汗浸出,天子此言何意?
左副都御史,下一步就是巡抚、总督一省,再迁转回京,那时候就有了入阁的可能。
崇平帝沉吟了一会儿,道:“户部侍郎齐昆,清风峻节,临财不苟,着该员入值文华殿,预知机务。”
齐昆闻言,如遭雷殛,“噗通”跪下相拜,脸颊潮红,声音带着几分颤抖:“臣谢圣上隆恩,唯肝脑涂地,难报圣恩。”
这时,韩癀只觉一股凉气袭上后背,手脚冰凉。
他此刻忽地生出一切算计,都被天子识破之感。
杨国昌同样心绪微动,只是面色不露分毫。
他原本都不指望资历浅薄的齐昆能入阁,以为天子会对他进行敲打,没想到……意外之喜。
而贾珩这会儿,心头也有几分异样。
崇平帝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擢齐昆入内阁,究竟是敲打韩癀,还是为替换杨国昌作准备?
这个怎么解释,好像都说得通。
这位天子的心思,有时候也不太好琢磨。
事实上,天子才是最高明的pua高手,擅长拉扯之术,一边用着你,一边养着备胎,甚至广撒网,磨勘(考验)你。
“当初天子大用王子腾,其实我也是备胎,如今杨国昌眼看不济事,天子似乎在寻接任者了,那么在天子的心头,韩癀和李瓒,究竟哪一个是备胎?”贾珩心思百转,只觉得先前荔儿所言的确不虚,天子的确擅操权术。
这也是一个成熟帝王的合格技能,不能像崇祯那样,被文臣耍得团团转,换首辅换得太勤,到最后朝野一板砖下去,都能砸到好几个内阁大学士。
这本身就说明,皇帝没有主见,想一出是一出。
“哪怕先前我得以大用,是不是高级猎手总是以猎物的形象出现,都在两可之间。”贾珩回想着荔儿的提醒。
之所以是荔儿,而非晋阳,自是为了减缓那种忌惮之感。
崇平帝出言勉励道:“户部职事颇重,齐卿有治事之才,要勇于任事,勤勉用心。”
齐昆拱手谢恩,连连称是。
就在众人以为齐党意外大获全胜,浙党灰头土脸之时,短暂安静了一会儿的大明宫中,再次响起那如金石玉罄的声音。
“刑部尚书赵默,晓明律例,通达政令,可为东阁大学士,预知机务,仍署本部事。”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面色倏变,心头剧震,浙党也有人递补入阁,所以现在是六位大学士?
嗯,还有一位已经赴北,实际总督的意味更浓一些,那么现在内阁还是五人。
韩癀这会儿,心思空明,目光淡漠,他的判断没有错。
杨贼势不能久!
这下子反而轮到杨国昌心头,不知是什么滋味了。
内阁阁臣一般是五位阁臣,如今李瓒戍北,内阁现余五人,似乎也说得过去。
但这是一个信号,哪怕以北抑南,也不是没有可能另换人手。
“不管如何,撑到年底,盐务整顿可见成效,贾珩小儿势沮,圣上就知,还离不得我。”杨国昌思忖着。
这会儿,赵默出班拱手谢恩,顿首而拜。
堂堂一部尚书,混到现在才入阁,心头悲喜情绪可想而知。
至此,浙党与齐党,互有胜负,动荡的朝局似乎再次平衡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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