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盛说走就走。</p>

　　他打包着干粮，配着剑，手里还牵着一匹神骏的枣红马。</p>

　　是母马，性格特别温顺。</p>

　　陈盛本来并没有坐骑，可在路上见到这匹马之后，东西就归他了。</p>

　　开玩笑，这里毕竟是恶人谷，里面住的全是坏蛋，不欺负他们欺负谁？</p>

　　“喂！”</p>

　　他一边牵马一边叫道：“龟儿子们，老子就要走了，你们难道就不欢送一下？”</p>

　　道路两边很快有了动静。</p>

　　大家要么开门，要么开窗，一个个都将脑袋伸出来，面带微笑，用温顺的表情看着他。</p>

　　“入你仙人板板，再不鼓掌的话，老子就改变主意，挨个赌死你们这些王八蛋。”</p>

　　“噼里啪啦……”</p>

　　一句话说完，大家果然开始鼓掌。</p>

　　鼓得非常热烈。</p>

　　“兄台慢走。”</p>

　　“以后常回来看看……”</p>

　　“哈哈哈。”陈盛满意地咧着嘴，就要上马而去。</p>

　　而在此时，背后忽然有人唤他。“等等！”</p>

　　嗯？</p>

　　转头一瞧，只见来者身穿白衣，面目冷峻，原来是谷内五大恶人之首――“血手”杜杀到了。</p>

　　陈盛不由怒道：“屠娇娇简直不像话，我就欠了勾栏一万两银子，这人的心眼也太小了，居然让杜老大亲自过来追债！”</p>

　　杜杀澹澹道：“区区一万两白银，可不值得劳动杜某。”</p>

　　不是追债的？</p>

　　陈盛松口气，脸上也有了笑模样：“既然与债务无关，杜老大有何见教？”</p>

　　杜杀道：“我问你，你可还记得欧阳丁、欧阳当兄弟？”</p>

　　陈盛道：“噢，那两个龟儿子，我当然记得。”</p>

　　――十大恶人其实并不是“十个人”，而是十一个。</p>

　　欧阳丁、欧阳丁是对双胞胎兄弟，平时焦不离孟，秤不离砣，所以加起来就算是“一个名额”。</p>

　　这二位一个叫“宁死不吃亏”，一个叫“拼命占便宜”，从绰号上便知他们是什么德行了，典型的无赖小人。</p>

　　杜杀恨声道：“许多年前，我等被九大门派逼进恶人谷，在情急之下，就将毕生的积蓄托付给欧阳丁、欧阳当保管。”</p>

　　“然后呢？”</p>

　　“然后这两个畜生无耻至极，竟背叛了我们，把大家的财宝私吞过去，人间蒸发了。”</p>

　　陈盛骂道：“真可恶……哎，那批财宝有多少钱？”</p>

　　杜杀道：“大约三百万两。”</p>

　　卧槽！</p>

　　陈盛倒抽一口凉气。</p>

　　三百万两银子，简直是一笔天文数字，由此可见，他们几个当年到底造了多少孽。</p>

　　陈盛道：“杜老大把秘密告诉我，却不知想让兄弟做些什么？”</p>

　　杜杀道：“等出谷之后，我希望你在江湖上帮着打探消息，尽量把他们两个畜生带回来，以泄我心头之恨。如果带不成活的，死的也行！”</p>

　　陈盛眼珠子一转：“要带的当然还有财宝了？”</p>

　　“对。”</p>

　　杜杀拍着他的肩膀，又道：“杜某绝不会亏待兄弟，到时候分你一半。”</p>

　　三百万除以二，那不就是一百五十万么？</p>

　　这生意可做！</p>

　　出谷之后，陈盛本来计划着走到哪里算哪里，随遇而安的，这回终于有了真正的人生目标。</p>

　　至于分一半么……</p>

　　不行，钱到了他的手上，还不是自个说了算？</p>

　　老子全都要！</p>

　　陈盛把胸脯拍得砰砰响：“杜老大放心，吃里扒外的东西罪该万死，兄弟一定帮忙。”</p>

　　“好，多谢。”</p>

　　杜杀忽然加重语气，盯着他的眼睛说：“记住，装财宝的那几口箱子尤为重要，就算财宝没了，你也必须把空箱子带回来。”</p>

　　？？</p>

　　陈盛很纳闷：“空箱子竟比财宝还要紧，里边究竟藏着什么宝贝？”</p>

　　杜杀沉默片刻，眼神有些闪烁：“也没什么宝贝。那箱子的外面涂着一层红漆，其实是当年我和屠娇娇他们亲手涂的，用的是我们五个人‘盟誓’的鲜血。这东西其实并不值钱，可对我们却非常重要。说白了，无非是我等已经老了，只能靠这些念想来回忆过去。”</p>

　　“……”</p>

　　撒谎。</p>

　　没想到居然连“血手”杜杀也学会扯澹了？</p>

　　他以前可从来不骗人，看来果然是环境决定性格，近朱者赤，近墨者黑。</p>

　　这几口箱子已经引起了陈盛的好奇心。</p>

　　必须搞到手！</p>

　　他不动声色道：“明白了，就只是个念想而已，兄弟能理解。放心吧，我会将东西全部带回来的，保证一样也不少。”</p>

　　杜杀道：“好。”</p>

　　“那行，杜老大请静候佳音，兄弟先走了。”</p>

　　“再见。”</p>

　　说完再见，杜杀却忽然发现，陈盛完全没有要动的意思，还在那站着。</p>

　　他奇道：“你还有话说？”</p>

　　陈盛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赧然道：“杜老大，外面的世界何等辽阔，找人可不容易，咳咳。老话讲‘有钱行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你能不能先借我点盘缠？”</p>

　　“……”</p>

　　杜杀这回沉默了更长时间。</p>

　　“五千两够不够？”</p>

　　“再来点儿。”</p>

　　杜杀：“……”</p>

　　……</p>

　　纵马离开恶人谷，经过长久的跋涉，陈盛终于走出这片荒原，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小镇。</p>

　　他二话不说，直接冲进澡堂。</p>

　　痛快地洗完澡，刮掉胡子，又买了些整洁的衣服换上。</p>

　　感觉连骨头都轻了。</p>

　　收拾一番过后，陈盛的粗犷之气被冲澹许多，五官看着也柔和了一点儿，虽然称不上特别帅，但也高大健壮，相貌说得过去。</p>

　　邋遢的只是原身“恶赌鬼”而已，可不是他陈老爷，陈老爷还是挺讲究的。</p>

　　――至于喜欢骂人，故意性子火爆什么的，那只是他的伪装。</p>

　　陈盛对现在的身份非常满意。</p>

　　恶赌鬼是个粗人，外形方面很容易被大家轻视，比如会有“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印象，而这种人最适合扮猪吃老虎。</p>

　　你看不起我，却因为麻痹被我反杀了，这很正常吧？</p>

　　以貌取人的“机灵鬼”，坟头早晚会长草……</p>

　　换完衣服，陈盛寻了家小店吃东西，边吃边想事情。</p>

　　嗯。</p>

　　欧阳丁兄弟到底藏在哪儿？</p>

　　那批财物他可是志在必得。</p>

　　作为一名古龙粉，陈盛自然拜读过《绝代双骄》。</p>

　　可是，因为时间隔得太久，书里的许多细节都被他遗忘了。貌似这二人出现的地方，好像在皖南一带？</p>

　　“那就先去皖南碰碰运气。”</p>

　　至于箱子里面究竟藏着什么宝贝，他倒记得很清楚。</p>

　　不、知、道！</p>

　　因为原着根本就没写，完全是个迷。</p>

　　……</p>

　　穿青海、走宁夏、过陕西、经湖北，陈盛饥餐渴饮，直奔皖南而去。</p>

　　某日黄昏，他换乘小舟，行在一条蜿蜒的河流上。</p>

　　此时已至深秋。</p>

　　有风吹过，无边落木萧萧而下，那些纷扬的叶子就像黄金般绚烂，在空中飘零，飞舞，如诗如画。</p>

　　陈盛突然起身。</p>

　　他立在船头，慢慢抽出腰下的长剑，也跟着舞了起来。</p>

　　这是一种极其优美，也极其自然的动作。</p>

　　他手中的长剑就像羲之的毛笔，鲁班的斧头，挥洒自如，酣畅淋漓。</p>

　　剑甚至在发光！</p>

　　那流动的光彩更胜琥珀，比黄金还要刺目，彷似盛夏时节里最鼎盛的一抹烈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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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盛一连刺了十四剑，然后缓缓停下，练到这里，好像所有的剑招都已穷尽。</p>

　　“嗡嗡嗡嗡嗡……”</p>

　　看似已经用尽的招式，蓦然起死回生。</p>

　　他的剑锋开始震动。</p>

　　当剑锋开始震动的时候，整个世界就静了下来，也被牢牢地定住了。</p>

　　河水。</p>

　　落叶。</p>

　　行进的小舟。</p>

　　全被一种神奇的力量所冻结，再也不能动弹。</p>

　　天地之间，唯一能动的只有陈盛。</p>

　　他轻舒猿臂，挥出了一招最简单的剑法：直刺。</p>

　　“嗡……”</p>

　　一剑完毕，世界又恢复如初。</p>

　　河水再次流淌。</p>

　　小舟继续行进。</p>

　　可是，在他的身前，那些飘零的落叶竟然全体爆裂，碎成了细细的粉末，随风一吹，化作漫天烟雨，金灿灿，雾蒙蒙，宛如一场不真实的梦。</p>

　　这赫然已是第十五剑！</p>

　　陈盛笑了。</p>

　　笑得很欣慰。</p>

　　他抬头看着远方，轻声呢喃。</p>

　　“厚积薄发，功到自然成。嗯，燕十三，你在他乡还好么？”</p>